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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蛙国》)上

    01.

    蛙儿子背上书包,走出了这个位于蛙国锅底部的家。门外,四处弥漫着蒸汽,隐约可见人影在街中穿行着,蛙工人们忙忙碌碌,在浅水滩中穿行着。

    蛙儿子的目的地是位于锅中部的学校。他沿着楼梯向上走,渐渐离开了锅底,但当他走到一个垃圾桶旁时,便停下了脚步,四处张望,确认没人之后,便轻轻推开垃圾桶,待一个废弃的排水孔露出来,他便利索地钻了进去。他沿着水管向上爬,好似穿越在一个黑暗狭长的隧道中,不知起点也不知终点,爬着爬着,管壁便出现了轻微的震动,这是位于锅中下部的娱乐区传出的声响,他透过管间的小缝线向外看,一只又一只的女娃和男娃缠绕在一起,在闪烁的灯光下,没日没夜的狂欢着。

    他深吸一口气便继续往上爬,渐渐的,嘈杂的声音便消失了,管道也渐渐不再震动,最后一切都回归了宁静,只有微微的轻风,从管缝中吹入。这是位于中层的学院区,环绕着锅的一圈,阳光透过淡淡的雾气,洒在绿色的植物和白色的建筑间,几只小鸟,在林间缓缓的飞行着,蛙儿子探回脑袋,再次回归到黑暗中,闭上了眼睛,好似在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神秘和未知,接着又深吸了一口气,向着管道的顶部望去,那狭窄的尽头,透着若隐若现的光,那才是他此行的终点。

    蛙儿子从这被他称之为塔尖的地方探出了头,整个蛙国在此处便尽收眼底,商业,学校,娱乐,劳动,都围绕着这巨大的锅,一圈绕着一圈,层层而下,而在那些建筑的背后,有着一个巨大的显示屏,隐隐约约显示着红色的数字,但人们都装作从未看见过它。在他的头顶,便是蛙王的宫殿,金碧辉煌中,没有一丝的蒸汽。

    学校的钟声响了。

    蛙儿子刺溜一声,滑了下去,从学校旁钻了出来,背着书包,随着人群默默的走入学校。

    放学后,蛙儿子和几个朋友走着沿着锅壁的石梯回家,正当他们谈笑之时,一只身着奇异的蛙站到他们身前,它身穿黑色礼服,却又带了一顶白色的礼帽,他挡在他们的前面,微微低着头,手扣着帽子,好似要说什么。

    “蛙王遮蔽了天空,从此天上再无繁星”怪蛙说着,缓缓抬起了头,“眼里没了光亮,再无仰望星空。”他缓缓摘下帽子,摇摇头说道,又突然笔直站立,望向天空,“低头的是奴隶,抬头的是罪人!沉默的是死亡,呐喊的是沉寂!”,他高喊着“武装起来!我的朋友们!武装起来!我的亲人们!让我们打破那该死的锅顶,让我们回到那美丽的自然!让我们一起去仰望天空,让我们一起去见证繁星!”,怪蛙双臂张开,脑袋后仰,好似沉浸其中,顿了几秒,又突然俯身到几人面前,将帽子递出,眼神坚定地说“朋友,加入我吧!”

    “不好意思,我们没时间。”其中一个朋友说,拉着几人快速离开了,“切,疯子!”他低声嚷嚷着。

    “喂!喂!我还没说完呢”怪蛙试图拉住他们。

    “别理他!”,朋友说着,摆开了怪蛙。

    “今天水温已经45度了,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怪蛙在后面喊道,好似在做最后的挣扎。

    儿子蛙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怪蛙已经往回的走去,刚才高昂的头颅垂了下去,微微摇了摇,但i马上硬撑起腰杆,开始对新一波的人演说。

    02.

    “昨天学校没发生什么事儿吧?”母亲蛙坐在沙发上,边看着报纸说道。

    “没什么事,是遇见了一只奇怪的蛙”儿子蛙回答道。

    “哦,你说浪漫蛙呀”母青蛙盯着报纸,漫不经心的说道,“以后你放学时避开他就可以了”,“听见没有?”,说着,又将报纸翻了一页。

    “嗯”。

    儿子蛙说着,走出了家门。

    突然,地面狠狠地震了一下,房顶的吊灯剧烈的晃荡,儿子蛙也险些跌倒。待他走出门时,却发现锅底中央,多了一座巨大的山。山底不少蛙被压死,鲜血围绕了山圈,其他蛙见状,纷纷绕开山前行。

    正当儿子蛙疑惑时,山突然动了,一只巨大的手从山中伸出来,蒸汽里,隐约浮现出一只蛙的轮廓,这不是山,而是一只巨大的蛙。

    蛙手抓住了其中一只行走的蛙,将它拿起,端详了一下,便用另一只手轻轻握住蛙头,轻轻的一扯,再用力的一拉,蛙头别和蛙身分离了,巨蛙将蛙头扔在一旁,一口将蛙身吃进了嘴里,慢慢的咀嚼,吞进了肚里,又好似满意的抿了抿嘴,便又兴致勃勃地抓起另一只蛙,轻轻一扯,用力一拉,又再次吞进肚里,随后又开始找第3只,第4只…

    蛙儿子爬进了隧道,如往常一样,偷看了娱乐区的风景,沉浸在学院区的安静。

    “呱…”

    当他沉浸在学院区的管道中时,却听见了不该属于此地的声音。

    “呱…”

    是青蛙的叫声,但并不是从外面传来的,而更像是来自他身后,更像是来自锅壁之外,他轻轻推了推锈迹斑斑的锅壁,锅壁便出现了一个小洞,他透过小洞,看见了另一只蛙,一直被绑在铁架上的蛙,拼命的挣扎着叫着,而他身下的水早已沸腾。

    “请你不要再叫了,你吵到我了”儿子蛙对铁架上的蛙说道。

    但铁架上的蛙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的叫着。

    “呱一一”

    儿子蛙醒了,走下床来,准备去上学。

    门外,昨日的巨蛙拼命的吃着路上的行蛙,两个腮帮子早已鼓起,但手却还仍不停的抓起一只又一只的蛙,向嘴里送去。

    昨日还人影闪动的街道,今日便已稀疏。儿子蛙埋着头,跟随着人群,快速的从巨蛙声旁通过。

    “这位蛙,请立即停止你的行为!”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蛙儿子身后传来,是分区提督蛙,只见他笔直的站立在巨蛙身前,“你已经严重干扰到了蛙国的劳动生产,现在我要逮捕你!”他指着巨蛙,高声喊道。

    巨蛙似乎注意到了它,转过头来,俯下身子,端详着它。

    “请停止你的行为…”提督啊的声音似乎变小了点。

    但还没等他说完,巨蛙便一把抓住它,把它吃掉子。

    “射击射击!”围在一旁的警察蛙,这才反应过来。

    一串子弹浅浅的打在了巨蛙厚实的皮肤中,巨蛙不耐烦的挠了挠后背,便用一只手抓起了一把警察,吃进了嘴里。

    “射它眼睛!”剩下的警察蛙喊道。

    一串子弹打入了巨蛙的眼中,巨蛙不耐烦地眨了眨眼睛,蛙们这时才发现,它的眼里早已布满了弹片。

    巨蛙抓起了剩下的警察,一口吃掉了。

    街上,再次恢复了宁静。

    在放学的路上,蛙儿子又再次遇见了浪漫蛙,他紧低着头,小心翼翼地从他身旁绕开,可是浪漫蛙好似一眼就认出了他。

    “好心人,谢谢你上次的回头,你要加入我吗?”,他抓着儿子蛙的肩膀说道。

    儿子蛙吃了一惊,他警惕的环顾四周,发现没人,便一只手将浪漫蛙从石梯上推了下去。

    然后他便又沿着石梯走着,在接近底层的一个废墟处,发现了浪漫蛙。

    他看着倒在废墟中的浪漫蛙,走上前去,拿出包中的绑带和药剂,帮助浪漫蛙处理伤口。

    “谢谢你为我处理伤口”浪漫蛙说道。

    儿子蛙不语,只是默默的为他处理着伤口。

    伤口包扎好了,浪漫蛙试着站了起来,“谢谢!谢谢!”它反复说道。

    “前面是我家,你要进来看看吗?”浪漫蛙对着儿子蛙说道,儿子娃跟随着他走进了一个废弃的下水道中。

    在下水道的一角,有一张破旧的沙发,一张破床,和满黑板的字迹。

    “坐吧”浪漫蛙示意儿子蛙在沙发上坐下。

    “自从父母死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浪漫蛙自言自语道,一边在一张破旧的桌子上寻找着什么,“我的父母,是从自然世界来的蛙”

    “看,就是这种地方”,浪漫蛙拿出一张从破报纸上剪下的碎片,指着碎片上的图片说,那是一张田园图片,有两只蛙站在中央,儿子蛙要是没记错,那应该是某个公益活动的宣传广告图。

    “一直以来我都在观察着锅壁上的那个显示屏,然而就在最近,我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事情”说者他拿出了一张巨大的记录表,上面记录了10年前至今的温度变化,“以前平均每隔一年才会增长几度,但就在近几天,几乎每隔一天,就会增长好几度。”

    浪漫蛙靠近而儿子蛙,一脸严肃的说道:“锅,就要沸腾了,我们必须逃出蛙国”

    “没人能逃出蛙国”儿子蛙一脸平静的说道。

    “但如果不逃走,我们就会死掉”浪漫蛙说道。

    “但现在锅没有沸腾,我们也没有死掉”儿子蛙说着,便起身向洞口走去。

    04

    儿子蛙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在黑暗中,有一只巨大无比的蛙,撑着一把巨大的伞。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和这里相似的蛙国,没人知道它从何时开始,也没人知道到它会从何时结束”巨蛙用厚重的声音说道。

    “那里沿着锅壁,风车遍地,四处都是田园,绿树成荫,国王为了让子民能够享受更好的阳光,把自己的宫殿安在了锅底,他有两个孩子,一个是公主,一个是王子,公主每天清晨会从宫殿出发,走过树林,走过田园,从锅底走到锅顶,坐在锅顶的瀑布旁,聆听鸟儿细语,而王子则要在宫殿中,帮助国王处理各种政事…”

    有一天王子出宫办事,走在半途中时,突然发现锅壁上,有一个印着红色数字的显示器,从未有人提及,从未有人关注。

    回到宫中后,他去询问每一位大臣,但大家都有各种杂事儿搪塞过去,最后他只有去问国王,国王告诉他,这是一个温度显示器,显示器上的红色数字,便是锅内的温度,温度每年会涨几度。

    “什么?现在已经37度了,等不了几年,这里就无法生存了!”王子惊讶地说道。

    “不,如果现在的情况,还有十几年的时间”国王平静的回答道。

    “一只蛙人,基本都能活到100岁,等到十几年之后,我们又该怎么办呢?”王子问道

    “没有什么办法,我们只需要默默的过好当下的每一天,等待死亡就好了”国王依然平静的回答到

    “你在开玩笑吗?这种情况不应该组织蛙民,跳出这个地方吗?”王子生气的说。

    “没人能离开蛙国”国王平静地回答道。

    “怎么不能离开?只要撞掉锅顶的铁板就行了,这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铁板在几年前就已经开始生锈了”王子说

    “是的,你可以跳出大锅,但是你永远也不可能真正跳出蛙国”国王平静的说。

    闹钟响了,蛙儿子从床中坐起,准备出门上学。

    突然房子又震了震,蛙儿子出门查看,发现是邻居家的小屋,被巨蛙拆了下来,巨蛙将小屋开了个洞,用力抖了抖,将屋中的人倒入了嘴中。

    “巨蛙,你好,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我们可以谈谈吗?”一个沙哑而又沉重的声音说到,是蛙国国王,同行的还有蛙公主,蛙女王。

    巨蛙搜查着小屋,从衣柜中找出一只小蛙,倒入了嘴中。好似心满意足般的打了个“嗝”。

    05

    巨蛙,俯下身子,仔细的寻找了半天,终于在自己身旁的一个角落,找到了国王一家人。

    “巨蛙先生,请问您能告诉我,您为何而来到这里吗?”国王微微低头,轻声问道。

    “饿了,要补充体力”巨蛙不耐烦的回答道。

    “那请问您什么时候离开呢?”国王问道。

    “吃饱了,我就会离开”巨蛙皱着眉头回答到。

    沉默。

    国王好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不一会儿,便轻轻点了点头,说到:“好的,我明白了。”,然后便带着一家人默默离开了。

    蛙儿子顺着锅壁而下,走到一个悬崖处,便捡起一个瓶子向下扔去,看着瓶子落在了不远处的废墟上,便沿着锅壁快速走了下去,而浪漫蛙也如往日一般的在下水道口旁等候,自打那次相识以后,这边成了两人见面的暗号。

    “锅底来了一只巨蛙,连国王都出面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儿子蛙面无表情的问道。

    “巨蛙?真的吗?那得赶快驱除,否则他会吃掉所有人的!”浪漫蛙从烂沙发上坐起,双手握住儿子蛙的肩膀,激动的说到。

    浪漫蛙边说边翻开了一本厚重的笔记本,“这是我父母留下的笔记,里面记录过曾经各种巨蛙带来的毁灭。”

    “里面有写成功驱逐巨蛙的事件吗?”儿子蛙问道

    “嗯,有几例,以前父亲说过,只要齐心协力,一定能够战胜巨蛙的!”浪漫哇,看着儿子蛙,认真的说道。

    “那战胜一只巨蛙大概要消耗多少资源?”儿子蛙问道

    “呃…30万人左右吧”浪漫蛙回答到

    “那么如果任由巨蛙,吃饱了自行离去,大概会死伤多少人呢?”儿子蛙又问道。

    “呃…几千人左右吧。”浪漫蛙回答的。

    “如果这样,那我认为我们就没有去和他斗争的必要,因为这样只会造成更多资源的浪费”儿子蛙回答到

    “这不一样!每一条生命都是值得被尊重的,值得被拯救的!”浪漫蛙说到

    “但我们并没有能力去拯救所有人,我们只能够做出对我们最有利的选择”儿子蛙说着,转身离开,浪漫蛙似乎在身后嚷嚷着什么,但他已不愿去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