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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府帐下

    赵平战败的消息很快在上党传开,而天门幕府下的赵胜气得直接把案几掀了,竹简撒了一地。堂下的众守城文武官吏颤颤巍巍不敢说话,突如其来的战报让赵胜差点晕厥过去,扶着身后的屏风摇摇晃晃站都站不稳。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拿下光狼城,不曾想却因赵平的轻敌冒进导致五万精锐铁骑全军覆没,如此战况如何向赵王交代,如何向赵国臣民交代,作为前线总指挥指挥有误用人不当是在所难免,堂堂平原君对这场败仗是脱不了干系的。三万打两万占据各种优势都打得这么狼狈,那天门面对着的秦军主力岂不是更难对付。想要有所建树怕是难矣,守住天门才是将功补过的唯一办法,可眼下光狼城还在秦军手上,野王的援军也到了,天门夹在其中,守不得退不得,想要挡住王龁的步伐,比登天还难。对了,驻守在长平一线的廉颇不该不有所察觉,大渡滩距离廉颇的前沿泫氏驻地只有几十里路,游弋的斥候难道侦查不到?廉颇反倒是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看赵括笑话,缩在石长城里大搞修缮城墙,实在令人可气可恨。

    “为何不去支援,难道你们贪生怕死不成?!”平原君赵胜强压心中的怒火,指着跪在前面的两万后军统领质问道,似乎又是在质问廉颇。

    “回平原君,我等冤枉!”后军统帅也不敢抬起,解释道,“赵平将军下令骑兵先行,后军因护送粮草辎重在后行动较慢。待末将得知赵平将军被围大渡滩便立刻率军救援,但得赵将军撤退命令,所以才会掉头押送辎重返回天门。”

    “胡扯,大渡滩被围得水泄不通,你如何接到命令撤退!?”

    “平原君明察,有书信为证,请平原君过目!”后军统帅从怀中取出一角折叠整齐的麻布双手奉上,赵胜接过麻布摊开看到用血写的的一个大字——撤,字迹有些模糊,血渍已经呈现黑紫色。

    “送信之人何在?带来见我!”

    “送信之人报完信,便原路返回。”

    “他就没说些什么?”

    “送信之士兵告诉末将,大渡滩埋伏了秦军七八万之众,将我军重重包围,赵平将军自知三万铁骑难以突围,自断手指写下几封血书,分派出多名善泅者泅水逃出报信,除了他以外其他人皆被西岸的秦军弓弩手射杀,赵平将军不想让我等两万生力军白白送死,才下了这番命令。”

    “其中有诈,冯亭以为此乃张唐的诡计,此血书乃是张唐断我援军的绝命书啊!”冯亭侃侃而谈道,“张唐不过万数兵马这是大家公知,虚报兵力七八万那是子虚乌有,此乃是疑点之一,血书字迹有秦篆之风,此乃疑点之二,送信人独自逃脱,送完信笺却是一人返回,不逃生不求援,此乃疑点之三,如此判断,张唐欲盖拟彰便是要吃掉我三万铁骑,后军撤回天门,即确保了围歼不受干扰,又能置光狼城安全。冯亭以为现在是出兵攻打光狼城的最佳时机,此时的张唐以少胜多必然元气大伤,兵力不足,光狼城易攻难守,拿下光狼城,天门高都一线才可高枕无忧,还请平原君定夺!”

    “华阳君说得很有道理,但我不能再去冒险,攻打光狼城已折了三万兵马,再去攻打胜负难料,且说野王的秦军援军已到,在兵力上已与我军旗鼓相当,甚至更胜一筹,现在只有死守天门高都,让秦军止步于此,攻占光狼城还需从长计议!”平原君赵胜正琢磨冯亭是否会心存芥蒂,见其分析的头头是道,也便心安理得,赵胜坐回到主位,看着跪着的副将,怒火中烧,大喝道,“尔等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拉出去重打八十军棍!”

    王龁的不等蒙骜军到,便将幕府中军秘密移至王陵军中,王陵军的驻地在天门与高都以东不到三里处,可以说就在赵胜的眼皮子底下,王龁移至此处便是更好观察两城动向,为攻破天门做准备。一连几日下来,赵军竟是只远观而不靠近,甚至在天门和高都之间建起长长的冗道来确保天门高都之间的联系,看来是张唐打疼了赵军,就算是送到嘴边的有都不敢张嘴去咬了。张唐虽说全歼赵军三万,可也损失惨重,收拢起残军不过万人,如果赵军继续组织围剿,光狼城是万万守不住的,可在王龁的规划中,一旦放弃这一战略重地,就意味着只有攻破天门和高都一线方可移兵北进,一步一城的往前推进,但天门高都互为犄角,又都是城高墙厚的坚城,想要破城不但旷日持久更是损兵折将。光狼城虽说易攻难守,但重兵把守,断其粮草,阻其后援,前后夹击还是很有战略效果,本以为赵胜会大军压上攻占光狼城,在兵力不足时王龁都要放弃撤防,但经此一败,让赵胜不敢轻举妄动,赵军肯定会老老实实的死守天门高都,正面对抗少不得损兵折将。

    “主帅,张唐大渡滩虽取得上党首胜,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光狼城南有赵括主力,东有廉颇长平军,西北深入上党腹地缺吃少喝更是死路,虽说城还在我秦军手中,却是危机四伏,险象环生,不知这光狼城是当守不当守?”王陵忧心忡忡说道。

    “王将军,你觉得赵胜还会去夺光狼城吗?”王龁饶有兴趣的问道。

    “光狼城对我军而言乃是险地重地,牵一发而动全身之关键,天门赵军重兵防守与将军对峙于此,全赖后方稳固,粮道通畅,支援及时所致。然而光狼城的易手就意味着不但天门的赵军要两面分兵应对,还要时刻关注粮草补给的运输,守住光狼城正是掐住了赵胜大军的脖颈,生死一线全系我秦军耳,同样,赵军不会看不到这一层,即使是赵胜被打怕了,可守在长平一线的廉颇不会无动于衷,泫氏距离光狼城可是近在咫尺,于情于理,赵军肯定会发兵攻打光狼城,至于是赵胜还是廉颇,那便要看赵军抉择了。”

    “确实,光狼城和张唐的现状我都清楚,可眼下王龁手上的可用之兵力寥寥数万,莫说给张唐增兵还是进攻天门,这几万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龁不怕打仗,就怕手下没兵。”

    “蒙骜将军的援军很快就到了,倒时便是主帅大显身手之时。”

    “说正事,你有没有发现:大渡滩之战声势打得这么浩大,尽在眼前的廉颇竟然按兵不动,而赵军被围歼,廉颇还是按兵不动,如此操作实在令人费解,是为侦查到还是另有隐情,不知所以。”

    “的确,平原君赵胜派兵在光狼城外被伏击,驻守长平的廉颇手下可是有五万精锐,既不来支援赵平,也不去偷袭光狼城确实让人费解,王陵参不透其中缘由,还请主帅指点。”

    “王龁也只是猜测,这或许与赵国庙堂有所涉及,此间关系微妙,乃是党争之过也。”王龁呷了一口茶,继续说,“以平原君赵胜上大夫赵华等宗亲为首的宗族派向来主张国威示天下,自轶赵国已达到战国诸国最鼎盛阶段,肆意大兴不义之战,自赵武灵王后,与燕国韩国魏国多有摩擦,此次敢与我军对峙大渡滩以致全军覆没。便有如此原由,宗族派向来目中无人,恃强凌弱。而以廉颇蔺相如虞卿为首的平民派主张纵横捭阖,以事实说话,以利益为重。处处忍让宗族派的飞扬跋扈,赵惠文王在位时可时时平衡两派关系以达到国事为先权衡利弊。但自赵王丹继位以来,全身心依赖宗族,依赖宗族派,外援派备受冷漠,加之蔺相如的去世,平民派失去擎天一柱,在朝堂上毫无发言权,如此两派便成了水火不容的局面,此乃政局所致。廉颇本就以勇武著称诸侯,一个勇武的老将面对政敌受挫,怎有与虎谋皮之说,光狼城之败是赵胜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如此说来,王龁以为便是赵国庙堂的党争所致。”

    “若真如主帅所言,那赵括与廉颇不和,那我军攻打天门高都,廉颇就未必支援赵胜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上天保佑我秦国大出天下也。”

    “战争背后都是政治,三万活生生的好儿郎就这样如同草芥,无人怜悯。”

    “哼,待蒙骜将军到,我军便可总攻天门,决战赵军!”

    “蒙骜的援军还要两三日才到,不急,眼下需要探一探赵胜的虚实,摸清了他的脉,才能对症下药。”王龁十分认真的说道。

    “不知如何个探法?”

    “明日你派使者去天门一遭,给赵胜送一书信,就说王龁想与他城下一叙。”

    “主帅,有着必要吗?城下太危险了,万一有个好歹,王陵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哼,王龁什么场面没经历过,单单这个‘怕’字没见过,再说了,王龁还怕赵胜不来呢,你就安排去吧,赳赳老秦,共赴国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