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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运粮

    长平对峙已有半年之久,秦赵摩擦仅限于秦攻赵,而赵不出,强攻虽有寸步之进,却只是勉强渡河,伤亡惨重不得不从长计议。几日下来,王龁水米不进,憋在帅帐谁也不见,硬是没想到好办法,与廉颇斗,廉颇缩着脑袋不出来,与天斗,十几万大军每天都张着嘴要吃的。连日来任凭秦军溺战骂关,廉颇反倒是坐在城头成了看客,不但如此,还邀请众多赵将喝着茶,下着棋,欣赏着关下的粗鄙谩骂之声。这也是廉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法子,果然,不出五日便不再见秦军泼皮骂关。

    赵军枕戈不发,依托丹水与百里石长城的天然屏障,以守为攻,不知多少次击退秦军的渡河与攻关。王龁自攻破丹水西壁垒防线,便再无进展,虽然秦赵在丹水东岸来回争夺阵地,互有胜负,但最终都是秦军放弃阵地撤回了西岸。虽说不算什么顺风顺水,但最终也没超出王龁的计划,案几上早已准备好的喜报已经尘封半年,看来是发不出去了。廉颇依旧保持守势,绝对不主动出战,就这样静静的消耗着秦军的意志。王龁对赵军也是无可奈何,隔着丹水,踏上东岸连登陆的开阔地都难以寻觅一处,赵军构建的箭楼和栈道,让王龁无从下口,打过去只能破坏局部,赵军待攻势稍弱,便会迅速将豁口补好,就这样周而复始的破坏,修补,破坏,修补。秦军各种尝试都未奏效,丹水东岸寸步难进。

    帅帐之中,王龁瞪着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竹简上刻下的大字——粮,被灯光拉得长长的影子随着灯台上的小花苗舞动着,没有一件事能让王龁感到一丝欣慰的,自从粮秣官汇报完营内军粮情况,王龁的心咯噔一下,仿佛是被人从胸膛狠狠掏出,又被狠狠扔在地上一般。军中粮秣,已经撑不过十日。这可比打了败仗还要可怕。莫不说虎视眈眈的廉颇就等着这一刻,就算是自家兄弟,没了口粮,轻则不思进取,厌战思归。重则不服号令,哗变起义,这么多部队远在国外,又是穷山蔽水,一旦出事,后果不堪设想。眼下战事毫无进展不说,士气低落到最低点,再加上军中的粮草已经告急,减量供应必然会引起士兵不满,按量分配又有断粮风险。发往咸阳的催粮书少说也得有三五封,算下日子,粮草早该到了,即使无粮,那书信也不该滞后未到,王龁心里泛起不安,难道......

    秦王宫,秦昭襄王正在为眼前的催粮书大为恼火,一侧的应侯范睢静静的听着秦王的抱怨,偶尔插科打诨的帮腔几句。

    “王龁这个臭小子,打了半年硬是连丹水都过不去,干什么吃的?二十万大秦锐士怎么能停下脚步,寡人不是让他们去狩猎去游玩!”

    “廉颇坚守不出,王龁将军多次冲锋皆未有进展,非将军无谋,士兵无勇,而是赵军太过狡猾,知道我军急战而故意拖着。”

    “借口,寡人不想听这些,可有最新前线战报?”

    “未有,只有这催粮书,一日三封,从未间断。”

    “催粮,催粮,又是催粮,我大秦积攒多年的家底就这样催没了。”

    “王上,范睢以为,赵军执着,寸土不让,僵持下去于我军不利,不如兵锋暂退,择取良机再战赵国。”

    “兵锋暂退?丞相以为我大秦帝国打不过赵国?”

    “廉颇狡猾,坚守不出。兼有丹水与百里石长城之天险,王龁将军也是吃尽苦头,奈何这赵军是铁了心缩在堡垒里不敢应战。”

    “丞相,你听好:秦国不会撤兵,寡人要在长平与赵国决一死战!再言退兵,斩!”

    “这粮草......”

    “就劳烦丞相费心,督办粮草事宜,府库存粮还够支撑大军多少时日?”

    “半年上下。只是......”范睢欲言又止,故作囧态。

    “丞相有话直说无妨。”

    “咸阳距离长平千里之遥,运粮之不易可想而知。再加上高原山地河流阻隔,不仅增加了消耗,更延长了运期,臣粗略算下来,一趟下来延期三日,折损之粮亦在十之五六。是故长平久战不利于我。”

    “如此,难怪时时催粮,寡人错怪王龁将军矣。然而二十万张嘴等着吃饭,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丞相可有妙计?”

    “王上请看,渭水西起咸阳,东至广武,如果将渭水河道淤泥清理,那我们就可以用大船运输粮草,这样,便可省下十之一二,也可将运输时间缩短至三日,节省人力成本,是有大利与战事的。”范睢指着挂在一侧的羊皮地图,眉飞色舞的说道。

    “尚需民力几何?时日几何?”

    “十万民夫,至于时间,或快或慢需得水工具体测算方知。”

    “那便速速开工,丞相亦督办此事。”

    “臣这就准备。”范睢说着便要退出大殿。

    “且慢,武安君最近状况如何,可有好转?”秦王补了一句道。

    “武安君大有好转,只是医者建议还需调养,以免落下病根。”

    “武安君如若亲临长平,怕是早就攻到邯郸了吧,都怪寡人当初意气用事,害了武安君,也牵连了我帝国一统大业。”

    “王上切莫自责,武安君吉人自有天相,大秦国自有祖宗庇佑,各诸侯尔你我诈非进取之国,早晚为我铁军所摧毁,覆灭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丞相的话总是说到寡人心坎上,回头替寡人问候武安君,秦国需要武安君康复!”

    “喏。”

    东周君和西周君接到秦王昭命不敢怠慢,便马上动员召集民夫两万清理武遂到邢丘的渭水河道。两颗白首站在河堤上,无奈的抱怨道:“秦王可是要三月竣工,两万民夫怕是难以在规定时间内完成。”

    “国中十五岁以上男丁皆已被征用,宫里的侍卫,城池的戍卒都已悉数调来。国内一旦出现盗匪,后果不堪设想。”

    “老哥哥哪里话,盗匪就是长十个胆子也不敢冒犯西周地面,再说你那府库还有多少库银?怕是也就剩下府库了吧,哈哈。”

    “你这糟老头子就会调侃我,东周也好不到哪里去。”

    “还真让老兄说对了,老夫也只能跟着你这老哥哥喝西北风了。”

    “说正事,你这老不正经,满嘴总是这般不着调。”

    “老哥哥你说,三个月不能完工如何于秦王交代?”

    “就算是没日没夜去干,也完成不了这般工程,一旦激怒秦王,后果将不堪设想,还得想想办法。”

    “实话实说便是,难道他还敢对天子王畿无礼不成?”

    “老哥哥好健忘,秦武王举鼎就已经让周王颜面无存,指望秦王不怪罪,真是痴心妄想。”

    “你的意思秦王敢趁机霸占周地?不可能,秦赵正在交战,秦国的兵力都压在了长平,怎么可能还能冒天下之大不韪分兵伐周?”

    “哈哈,秦国真想灭周,一万精兵即可覆灭你我,这弹丸之地还真不至于秦国劳师动众,他顾忌的不过是作为诸侯的最后一丝道德底线而已。”

    “那只有不开罪秦国方可苟延残喘。”

    “你快说说,如何处置当前局面?”

    “借兵!”

    “借兵?”

    “向韩魏借兵!”

    “不是开玩笑吧,借兵韩魏去给秦国修河,传扬出去,你我脸面何存?”

    “老哥哥,你说还有其他什么好办法?难道你我的老脸比一场战争还要重要,比大周庙堂香火延续还重要吗?”

    “这......”

    “再说,东周西周清理河道,是为了便于交易运输,秦国不过是趁机运兵,与我们也并无瓜葛,这样各国也不会乱嚼舌根。”

    “也只好如此,只是韩魏两国凭什么会借兵与我,修河会吗?”

    “会,到时候老哥哥去韩国,我去魏国,韩王魏王不会不给我们面子,放心,明日我们就动身,无论如何,一定要借到兵来,韩国一路就拜托老哥哥了。”说完,东周君便扬长而去,留下西周君呆呆的望着他的背影。

    两君乘着破旧的青铜诏车分别向新郑和大梁驶去,三日后,韩王派三万韩军,魏王派五万魏军随两君归周,两位白首周君也第一次感受到君临天下,威风凛凛的感觉,回来的路上,看到提壶担浆夹道相迎的国民,甚是扬眉吐气,就像过年一般高兴。

    秦王对渭水河道清理工作大加赞赏,原本预期半年竣工,结果水工来报三月便可完成,主要归功于丞相范睢,召集二十万军民合力赶工,秦王大惑,二十万?范睢便将如何施压周君,周君如何借兵韩魏原原本本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秦王大喜,直夸丞相聪明绝顶,办事放心。

    河运的疏通大大为秦军的运粮提供了便利,从咸阳准备的粮草三日便运往了邢丘,再由邢丘改路运五日抵达长平。从此,长平的秦军在以后对峙的半年中,便未曾为断粮而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