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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逼邯郸

    司马梗,其父是大名鼎鼎的司马错将军,本该是子承父业世袭爵位官职,可这司马错却在最辉煌时辞官返乡,司马梗自幼随父在军中摸爬滚打,从普通士兵到精英锐士,一步步靠军功打到左更的位置,此番代表秦王送信于武安君,就潜移默化的告诉白起,司马梗是秦王派过来的将领,有仗打不要忘了他,可见秦王对他的期许。

    且说王龁带着白起的书信回到咸阳不知从何走漏了消息,咸阳城万人空巷,夹道欢迎的妇孺老人急切的问,长平真的胜了?啥时候回师?娃娃们还好吧?咱家铁牛杀了几个贼脑袋?种种,王龁有重要使命汇报,哪有心思解疑答惑,一时应付不过来,宽长的街道竟是被堵的水泄不通。“乡亲们,长平胜了,有什么问题可问副将,王龁君命在身,给我让条路。”就这样,王龁被迫下马小跑,从朝阳门到王宫足足走了两个时辰,急得满头大汗。此时的秦昭襄王正与丞相范睢商量着各地呈上来的旱情状况,两人愁眉不展。“眼下旱情蔓延,国人已经断粮,今年宿麦种粮府库告急,各家各户的耕农多多少少都有当口粮给吃掉了,眼下播种时令马上就要到了,国人慌慌也。”“哎,寡人不怪他们,三年了,国人为这场仗付出了太多太多,是时候国府给他们做点什么了,府库留存的种粮,统统免费发放,加大对诸国种粮采购,不要耽误十月播种。”“我王放心,睢早已分派三路使者分别往楚国、齐国、燕国以十倍市场价采购种粮,想必这几日便有消息了。”“还有粮食,五谷之物,只要能吃,多多采购,还不知道武安君这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呢。”

    “禀报我王,王龁将军求见。”老宦官踩着小碎步,小心翼翼的禀报。

    “王龁?他不在长平,回咸阳作甚?”秦昭襄王一脸疑惑。

    “我王宽心,王龁求见,必然是代表武安君,看来长平战事结束了,胜负之数皆在此见也。”

    “快宣王龁将军觐见。”

    王龁大踏步进了宫殿,跪拜道,“王龁拜见我王,我王万年,秦国万年。”“起来吧,快说说,长平战事如何?”“启禀我王,长平赵括军在武安君精心布置的丹水、小东仓河、百里石长城二十多公里的三角口袋中苦守四十六天,终于投降,此乃武安君手书,还请我王过目。”“哈哈,武安君果然是我秦国战神,快呈上来。”秦昭襄王迫不及待的伸手去够老宦官呈上来的信笺,“丞相你也看看,武安君信上提到赵国降卒足足有三十万之多,长平之战完胜啊,哈哈。”说话间,范睢面无表情的接过竹简,仔细的看了又看,“王龁将军,武安君可有口信转达?”“启禀丞相,武安君除了信中所说,来时告知末将八个字。”“哪八个字?”“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知道了,王龁将军劳苦功高,就先回家探亲,本丞相先与我王商议,定夺之后给你答复,你先下去吧。”“喏。”王龁悻悻而归。范睢目送王龁出了宫门,又将心思留在了竹简上,秦昭襄王何许人也,一眼便看出范睢有事要说,只是当着王龁的面不方便,现在只剩下两人,便主动开口询问,“丞相以为,有何问题?”“我王容禀,武安君之书信,一者为了报长平胜赵之喜讯,一者是为了处置三十万降卒问计于我王,王龁刚刚说‘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过是在提醒我们而已。”“你这一说,寡人这才反应过来,这降卒之事为何不当局决断,非得千里迢迢问于寡人,岂不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臣斗胆问一句:我王以为三十万降卒应该如何处置?”“遣返,战争打得就没什么意义;收编,放在军中不放心;杀掉,反倒是省心许多。”“武安君怎能不知这般道理。”“那他此番书信是何用意?”“其中奥秘便在于此,武安君也是想杀降卒,可直接杀掉,那天下人便会唾骂他直至千秋万世。我王说是下令于武安君,这长平降卒的死岂不是归怨到我王头上,好,武安君收了,可这恶名却是想让王上背了。”“真是人心不古,那寡人当如何处理?”“此事也好办,武安君提到军中只有十日之粮,也就是说十日之内,武安君必须做出选择,我王只需算好时间,待武安君处置完降卒,再将粮草运往,岂不美哉?”“总该写封信说些什么。”“我王只需回复‘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可。”“万一武安君将降卒都放了那棵怎么办?”“我王放心,武安君是秦国的武安君,他不会放掉降卒,而且是三十万的降卒的。”“好,就让司马梗和王龁走一趟,辛苦丞相交代司马梗,把事情办漂亮些。”“臣明白。”

    ......

    王龁回到家中,总是心不在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整个人像是丢了魂一般。武安君交代的事情,还没张嘴就被丞相给撵了出来,只怕是这三十多万赵国降卒是凶多吉少了。当年朝堂之上论辩,丞相所言“有攻人者,有攻地者。攘侯十攻魏而不能伤者,非秦弱而魏强也,其所攻者,地也。地者,人主所甚爱也。人主者,人臣之所乐为死也。攻人主之所爱,与乐死者斗,故十攻而弗能胜也。今王将攻韩国隆,臣愿王之毋独攻其他,而攻其人也。王攻韩国隆,以张仪为言,张仪力多且削地而以自赎,几割地而韩不尽。张仪之力少,则王逐张仪,而更与不如张仪者市。则王之所求于韩者,尽可得也。”不出意外,丞相是要使绊子祸害降卒,秦王耳根子软,最受不了他的煽风点火,只怕......“门主,左更司马梗将军拜会。”家老不知不觉已近身禀告。“司马梗?我素来与他无交集,今日拜会定然有事,快请。”只见一身材高大,面貌粗犷的中年男人在家老指引下来到厅堂,“王将军,司马梗有礼了。”中年男人说着便抱拳作揖。王龁不明所以,连连回礼表示客气了,司马梗本就是直性子,开门见山道,“王将军有所不知,刚刚丞相召见,言明日随将军入长平,听候调遣。”“没说别的?”“没有,应该还有什么?”“降卒之事可曾提到?”“不曾,只言:武安君所要答案,尽在王诏之中。”“那司马将军是何用意?”“实不相瞒,丞相叮嘱:此番赴长平,可慢不可快。”“哼,丞相果然没安好心,诚心与武安君作对。”“张将军此话何意?”“既然司马将军坦诚相待,龁也就直言相告:王龁奉武安君之命请求王上赦免长平三十万降卒,可话刚开头便被丞相打断,安排回家等候通知,这不就等来你的消息。”“你的意思是丞相不想让降卒活?”“临行时军中尚有十日之粮,可如此拖延下去,只怕武安君不得不......”“王将军,可是眼下秦国无粮,如何养得起三十万降卒啊,不过,杀降确实不合天道人道。”“只怕武安君杀了降,会激起六国敌意,反倒是救了赵国。日后不会再有投降我军之军队,以后的每一仗都会打得很艰难。”“如此,那明日你我随粮食补给速发,走渭水水运至野王,你我先行报信,辎重在后跟上,谅韩魏不敢放肆。”“有道理,希望武安君会有更好的办法。”

    白起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一脸倦容让沟沟壑壑的皱纹更加深刻,充满血丝的眼球浑浊得让人看不到智慧与深邃。无精打采的灰白华发像枯草一般毫无生机,缠绕着,耷拉着。王龁见状无比心疼,这可是他心中的战神——武安君啊,为何短短数日却沧桑了这么多。“我王可有指示?”“王书在此,请武安君过目。”司马梗说着便将秦王诏令双手递给白起,白起展开帛书,看到赫然九个大字,不禁似笑非笑念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哈哈,好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丞相好手段!”蒙骜和司马梗被白起的反应搞得有些不知所以,只是呆呆的看着这个风烛老人,“你们两个不必紧张,长平降卒已悉数就地正法,你们来之前已经安排信使快马加鞭送与咸阳。”“都死了?”蒙骜惊愕的眼珠子都快要弹出来了。“也许这就是天意,不必纠结了,召集众将,帅帐议事!”

    很快,众将站满帅帐,只见左有王龁、张唐、王翦,右有蒙骜、王陵、司马梗等诸将。白起起身指着一旁悬挂的羊皮地图,剑锋直指邯郸,道:“长平事定,我军当乘胜追击,扩大战果,一举拿下邯郸!”众将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白起继续说,“出故关,通往邯郸之路一马平川,太原首当其冲,眼下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取皮牢彻底将上党之地收入囊中,一路取太原武安打通邯郸通道,邯郸城破拿下赵氏宗亲,赵国可灭也。”“武安君威武,武安君威武!”“命令:王龁率六万攻打皮牢,王翦辅之;司马梗率七万攻打太原,蒙骜为先锋,张唐领五万精骑,巡视于石城,提防魏国军队插手。王陵领三万轻骑,负责策应各方兵力。白起则坐镇长平,统筹全局。”“武安君万岁,秦国万岁!”

    话分两头,苏代的马车停在了平原君赵胜府前,一颗白首从车厢里探出,昔日熙熙攘攘的邯郸街竟然空无一人,就算是张牙舞爪的两尊石狻猊,也是瞪着眼张着嘴却是无人可吼。苏代下了马车,看着空荡荡的王府蹦蹦跳跳走出一小童,小童停驻在大门口,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访客,“老先生是谁?来拜访赵国丞相还是平原君?”“可有区别吗?”“区别可就大着哩。你要是找平原君,得到对面的平原君府,你要是找赵国丞相,还得到这丞相府上找。”苏代有些不解,赵胜难道从丞相的位置上解任了?有些尴尬,只好回答:“老朽还是拜访平原君赵胜。”“平原君不在府上。”“不知平原君何去?”“那。”小童嘟了嘟嘴,示意对面丞相府,苏代有些哭笑不得,于是打趣道,“小先生,敢问平原君与丞相可为胜公子乎?”“然也。”“你这小子,竟然戏弄老夫,既然同为一人,何故分的如此明白。”苏代虽然嘴上生气,心里却对他有了一丝好感。小童一人正经解释道:“丞相有丞相的事情,平原君有平原君的事情,怎么可以混作一谈呢,岂不知各司其职,各安其位,各尽其责,各得其所。”“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见解,虽说诡辩,却也有道理,受教也。敢问小先生叫什么名字?”“不告诉你,万一告诉了祖父,我岂不是又要挨板子了。”说着便蹦蹦跳跳回了平原君府。

    赵胜最近被搅的心烦意乱,长平战败,士兵投降,各地大旱,武垣降燕种种大事让他无从下手,又无能为力。更要命的是赵王丹年纪轻轻,就因长平之事晕厥了三次,吐了两次血,若是把这些事情报给他,只怕不定出个什么三长两短。家老蒙唐将赵胜批完的奏章从案牍上抱起,送往偏房的议事厅。赵国丞相开府也有一段年头,办公流程一般为各地各级官员将日常汇报及重大事件上报丞相府由属官制定初步建议与筹划,然后呈给丞相批阅,丞相同意或拒绝或给到建议后返给属官研讨,最终达成一致方可将整理成文送与赵王,赵王点头即可分发各地,或朝堂议事宣布决定。且说赵胜正犯愁,一年轻属官一路小跑禀报,“丞相大人,好消息,好消息!”赵胜好奇的接过属官手里的竹简,好奇的问道,“什么好消息?”“赵牧将军的两万三千大粮山守军借道魏国,已经安全到了魏国地界,不日就可返回邯郸。只是可惜了这几万石的粮食了。”“人在就好,人在就好,粮食没了可以再筹办,我得赶快把这个好消息报于我王,真是久旱逢甘霖啊。”说着赵胜就往外跑,刚好撞到前来拜访的苏代,苏代拱手一礼,“老者气度不凡,可是来见鄙人?”“老朽苏代,拜见平原君丞相大人。”“可是鼎鼎大名苏秦之胞弟纵横大家苏代先生?”赵胜亲切的挽着苏代的手,“靠嘴皮子吃饭,不登大雅,不登大雅。”“先生前来必然是为赵国安危而来,不如你我路上边走边说,见到王上也好及时帮衬。”“哈哈,受韩王之托,先见平原君再见赵王,既然如此再好不过。”

    丞相的牛车咯吱咯吱停在了王宫门前,赵胜与苏代手挽着手,直奔赵国宗庙而去。赵王今日状态还好,已经可以进食,只是不愿见任何人,总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宗庙,一连好几天皆是如此。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赵丹好大喜功,急功近利,断送赵国百年基业。长平一战,四十五万赵军生死不明,皆是赵丹一人之过也。”赵丹跪在几十个牌位前实实在在磕了三个响头,呜呜的哭了起来。“事到如今,赵国惨败,但不能亡,赵丹就算拼尽全力也要保全宗庙社稷。还请列祖列宗明示,给赵丹指条明路。”

    “启禀我王,丞相求见,说是有紧急军情要报。”宦官贴在紧闭的大门外扯着鸭子嗓门叫道。赵丹收敛了泪水,平复了下心情,示意宦官将赵胜一人宣入宗庙。赵胜让苏代在门口稍候,便小碎步跑进宗庙,只见赵王丹跪在祖宗灵位前一动不动,赵胜也跪在后面,磕了三个头,安慰道,“王上圣体躬安,切不可太过自责。”“王叔,赵国会不会亡在寡人手里?”“不会!绝对不会!我王尚且不知,当初长平之战伊始,赵括将军分拨三万精锐固守大粮山,眼下长平战败,大粮山尚有两万三千守军,守将赵牧将大粮山屯粮烧尽,轻装借道魏国不日返回邯郸。”“列祖列宗显灵,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有了这两万生力军,赵国还有希望!”“传闻武安君要杀降,长平又封锁了消息,只怕这几十万生灵凶多吉少了。”“家家挂白绫,户户哭父兄。都是寡人的错!”赵丹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赵胜也是悲从心生,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他轻轻的拍打着赵丹的后背,尽可能平复赵丹的心情,“王上,赵国败了,但还没到亡国的境地。您可得振作起来!”“秦国狼子野心,长平事罢进犯邯郸,何以抵挡?”“今日胜带了一人,此人可助我赵国转危为安。”“何人?如此了得?”“此人便是前武安君苏秦之弟苏代,曾游说过赵惠文王、齐愍王等,智慧超群,此番受韩王之托会晤我王,便是商量如何退秦国之兵,解韩赵之危。”“快,扶寡人起来,寡人要立刻见他。”赵王丹说着,便要起身,赵胜一旁搀扶,两人跌跌撞撞来到门口,赵王丹搭眼一看,便知堂下老者是苏代,笑脸相迎道,“苏代先生远道而来,赵丹有失远迎,还望见谅。”“王上客气了,老朽不过想为韩赵百万无辜百姓出一份绵薄之力。”苏代说着,把韩王的书信呈于赵王丹,“不知先生可有退敌之策?”赵王丹接过书信边看边说,随后拉着他的手往宗庙偏殿走去。“人性的弱点!”“还请先生教我。”“秦王赢稷、丞相范睢、武安君白起是影响秦国决策的主要三方势力,外人眼中将相和睦,君明臣贤,实则暗潮汹涌,三人之间的关系也并不是无懈可击。只有利用三人的弱点,让他们相互猜忌,瓦解相互信任便有机会。苏代以为突破口在丞相范睢。”“可有把握?”“范睢睚眦必报,秦王容他一者为其才,一者乃是制衡武安君白起。现白起一家独大,凭借长平大胜封神,必然引起二人不满,晓之以理,诱之以利,苏代有信心。只是不知赵王谈和有何筹码?”“只要能给赵国喘息之机,赵国愿奉上一切。”“既然赵王有此决心,苏代放心矣,不过还需赵王择选一名使者与老朽分别入秦,待老朽游说范睢后,游说秦王,毕竟老朽非是韩赵之臣,以平民之身游说丞相范睢可也,涉及国家邦交还需正式也,老朽就权当一剂猛药。”“如此太委屈先生,本王欲授先生上卿,不知可否。”“哈哈,赵王多心了,苏代已是垂垂老矣,高官厚禄早已视若浮云,今日出山,权当行善积德也。”“寡人无以回报,这就安排几车金银珠宝随先生入秦,方便行事。”“如此甚好,那苏代这就动身前往。”“先生珍重!”赵王丹示意平原君搀送苏代,回头交代宦官将楼昌大夫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