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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边界感的爱只会带来不幸

    这话说得很微妙,让康拉德眼皮不免抽了抽。

    “我找他干嘛?”

    “那你得问大姐。”

    但布鲁托只负责带话带人,理由狄安娜既没有说,他也没兴趣知道,习惯性地抽了抽自己那度数不高的眼镜,他又回头看了看自家大姐的所在,意思是自己在这件事上的义务已经到底了。

    见两个关系人逃避似地打算把这边角话题继续拉扯下去,还有些基本礼仪的雷昂纳只好主动承担起了破冰的重任。

    “路南,好久不见。”

    那灰头发的同龄人听到有人注意到了他,也不能继续当空气,只好完全从布鲁托的身后走了出来。

    “雷昂纳。”

    “熟人?”

    “见过面,上次在外祖父家的宴会上。”

    听到雷昂纳的提醒,康拉德也有了点反应,能进老公爵的宴会的,或多或少都和自己家有些瓜葛,当他一圈圈把自己记忆里的关系网络扩散出去之后,他终于想了起来。

    所以对于路南,康拉德难得起了回答的心思。

    “啊!可我找的是林斯伯父。”

    林斯.斐迪尔,也是老公爵的人,领地靠海,就在康拉德家隔壁。康拉德家算是内地,因为在自家领地逛得差不多了,从某一天开始便眼热起了斐迪尔家的渔港和沙滩,想要玩水。

    “什么意思?”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这事和路南谈了也没用,于是他解释的回答的心思很快就又消失了。

    “大人的事,和你说也没用。”

    “…”

    “…”

    一句话把天聊死,又轮到雷昂纳站出来了。

    “路南,你是明年入学吗?”

    “嗯。”

    “我也是,这样我俩就是同学了,到时候还请多指教。”

    路南刚想礼貌性地回应,不过雷昂纳口中的数字却让他有些困惑,他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康拉德。

    “俩?”

    “我不去。”

    无论前世还是这辈子,喜欢上学的小孩终究是少数,再加上这个世界的小孩开蒙普遍偏早,他们就更能理解拘束给人性带来的破坏了。

    几乎是吼出来的,路南以一种尖了八度的声音问道:“怎么办到的!”

    “咳,…失礼。”

    刚好这也是康拉德为数不多愿意拿出来分享的乐事,“想知道吗?”

    回应康拉德的是一双期待的眼神。

    “其实吧。”

    康拉德到这顿了顿,喝了一口手边的茶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我脑子不好使。”

    “…这倒是挺明显的。”

    对于路南的阴阳怪气,康拉德也懒得反击,毕竟自己已经赢了实利,在言语上忍让这些小孩几分也是应该的。反倒是布鲁托那不上心的状态让康拉德不是很满意。

    “布鲁托,你不如把堂妹带来。”

    在刚才的聊天里布鲁托一直都望着外边,布鲁托的妹妹索菲娜比康拉德更小,今天也被舅母带来了。

    可能是基因记忆的原因,温莎家兄妹之间一直有种单向的溺爱,小时候还好,但等到各自长大,这种没有边界的关心很容易让人心生叛逆,像艾琳薇儿和索罗斯之间更是产生了艾琳薇儿越抗拒,索罗斯贴得越紧的恶性循环。

    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即便是布鲁托这位在康拉德眼里有些情感缺失的表兄在未来也很难跳出这个可悲的循环。

    这不,布鲁托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在没懂事之前和异性接触多了不好。”,说罢他还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黑着脸的谢利,然后又肯定地摇了摇头。

    “我也算吗?”

    “你自然不算,但雷昂纳和斐迪尔和雪莉又没有血缘。”

    正打算为雷昂纳分辨几句,康拉德的余光却瞟到了那个黑着脸的人冲自己招手。

    左瞧瞧右看看,排除了意识过剩的可能,康拉德只好提前离场了。

    “兄长,你们仨聊,我先出去一趟。”

    说完再见,康拉德就蹦下椅子,只留下雷昂纳一个人不尴不尬地扣着后脑勺面对路南和布鲁托。

    …

    康拉德跳下椅子后,谢利就独自朝会场外的阳台走了过去,会场的火光恰好被他的身躯挡在身后的时候,另一个追及问题也有了结果。

    见谢利望着阳台外黑黢黢的花园没有低头的打算,身高不够的康拉德只能主动出声:“叔父这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喊出来不好吧?”

    似乎就是专门等康拉德主动,谢利笑吟吟地把身子转了回来。

    “贤侄这就见外了,我这专门过来加深感情,你也要领情才是。”

    确实是专门,但这情康拉德领着却有几分心惊胆战,这高端局弯弯绕绕实在太多,有时候杯子里的酒高几厘米都有讲究。

    这种场合上聊天顺序自然也是如此。在双王国,对任何参与人来讲,一个完整的立式晚宴一般要分三轮。第一轮社交是无关立场的,只要有一定地位的到场嘉宾就必须去见个面,第二轮是各自派系的扎堆交流,前两轮不能拒绝必须参与。第三轮则是自由时间,当参与人与一位自己的私人好友搭话,就代表自由时间开始,之后如果还谈公事,他理论上是可以给对方甩脸色的,但这也只是理论上,在这个王宫里的宴会上,会觉得社交无趣的,只有康拉德这些小孩了。

    而谢利在聊完第一轮之后,只与太子又喝了杯酒就找上了康拉德。以两人叔侄的关系,自然也是私人交情,这代表谢利不想继续社交,把其他访客都挡在门外了。

    换句话说,和其他公爵只有一面之缘的他已经彻底倒向了王党,打算把海外孤臣做到底。

    这一点康拉德自然也看得出来,但这其实并不是康拉德的希望。谢利这么一个宝贝的外使身份,要是长袖善舞,他到时候借着谢利的名头搞点副业都不知道能有多少流水。

    所以他也想让谢利再考虑考虑,“叔父这么快就站太子殿下那边了?不考虑一下其他公爵?”

    毕竟谢利对太子来说虽然身份重要,但握在手上了也便只是一招闲棋,并不会真投入太多帮谢利在缅帝国搞事,依康拉德浅见远不如在几家之间轮流赚些快钱来得实在。

    谢利对此的回答也很直接:“不你说的吗?不靠你们家和你们那太子,我千里迢迢跑过来又能干嘛呢?”说到这,谢利更是自我肯定地继续说:“…其他人不当家,缅帝国对他们来说太远了。”

    似乎是发现自己的家国情怀把气氛搞得有些重,谢利转头向康拉德分享起了刚才自己的新发现:“先别说我,其实我有个你会感兴趣的发现。”

    “哦?”

    “你看见那穿灰袍子的吗?”说话的时候,他转身指着大厅说道。

    与满场的华服不同,谢利指的这些人就像是未经打理的草坪中的碎石,零零散散地夹杂在会场的各种色彩之中,说不上融洽,但也很难界定为突兀,总之就是扎眼睛。

    对这些人,康拉德还是熟悉,“真理教会的,怎么了?”

    “你的主——大妈妈,是真理教会下面出来的孤儿是吧?”

    “是啊。”

    听到想要的回答,谢利的眼神一下不加演示地微妙了起来,很明显他想让康拉德领悟这种微妙。

    但康拉德也不是什么哏都接,“叔父可以直接点,我脑子不好使,听不懂哑迷。”

    “啧,非得我来当恶人。你知道现在你们双王国和那真理教会开始不对付了吧。”

    之所以用“开始”二字,是因为真理教会和双王国在古帝国崩盘之后一直是传统盟国。

    真理教会在中央大陆目前几个老大哥之中是唯一的一城之国。虽然从领地上来看完全比不过其他四家,但它拳头却是最硬的那个,毕竟当年砍遍全世界的真理之主的遗产基本都还放在那个陨神城内,把人惹急眼了,光是拿那些玩意轰,都能轰垮其他几个老大哥的建制,所以至今也没有哪家敢真的和教会死磕。

    再加上教会出手也阔气,只要过了考核,教会甚至允许你拿着真理之主的神器到大街上乱逛。当然人死了还是得还来——不还也没事,到时间那些东西自己就会冲回圣堂底下的密库。

    所以直到如今,真理教会仍是中央大陆那些有实力又没什么背景的游侠的就业首选。就这两点,让教会的高端战力一直对其他家遥遥领先。

    而散布在教会周围大大小小的各种政治体则充当了教会的门卫,之前最大的门卫就是双王国,在双王国还有两个国王掰手腕的时候,这也算是相互取长补短,一个需要对方那单靠一城吃不下的广袤腹地,一个需要对方的那虽然素质尚佳但因为分权搞得支离玻碎的军队做护城河。

    但现在不一样了,双王国的这名字名存实亡,自家这太子和老国王已经不满足只是在经济上绑定那些小邦和公国,教会要么放血,要么就要把这两人揍趴下,总之得和双王国在中央大陆的东南部分摸索出一种新的平衡出来。

    “哦!”

    装模作样地醒悟了之后,康拉德则是反过来提醒谢利道:“我还真没想到叔父这么爱国,帝君的骨灰都参加生态循环肥完了几轮田了,您都还忘不了这仇。”

    “我这只是正常水平罢了。以后注意点,你这话放我们那不被打断腿,也要给把嘴打烂。”

    “所以就像你觉得的那样,我这外使是你们太子殿下的闲棋,有用最好,没用便也罢了。你们一家子,也是那教会的一步闲棋,没矛盾就算了,有矛盾更好,反正风言风语也花不了几个子。但这对你们家而言…”

    便能一箭三雕。之前海因茨打的那家就是一个“据说”对双王国边界心有歹念的公国。如果海因茨后院起火,自然就要分些心思,这“教化”其他公国和城邦的精力自然是没有了。而双王国内,太子和温莎老公爵也会在海因茨家里斗法,要是雷昂纳之后为了巩固地位向真理教会求助,那就更妙了。

    听到这见谢利还不打算停,康拉德自己就开始摆手了,这便宜叔父怎么总喜欢给自己说这些折阳寿的话:“这事你给我父亲说了吗?”

    听到康拉德的话,谢利只是摆了摆手:“有必要吗?海因茨和他们本就不是一路人,他不能要教会的支持。”

    以上说的第三点之所以可能最低,便是因为海因茨这个家主根本不可能找上真理教会。他是打真理教会起家,人际关系又基本绑在太子身上,可以说海因茨将来能爬多高,和教会之后会被揍得多惨是完全正相关的。

    这就决定了海因茨即便地都是温莎公爵给的,但他至少在家族更替之前都会是个铁王党。这样一来真正的问题就在康拉德和艾琳薇儿身上了,若自己和妈不觉得自己是王党,就算真理教会不动手,太子和老公爵也会试图用各种方法参加这个继承权小游戏,太子是不想到手的新工具人跑掉,而老公爵那边的理由就更简单了,孙子都想搏一搏,自己哪有不帮的道理?

    如果康拉德和艾琳薇儿想要把这些伸过来的手都挡在家门外,就必须让自己和一家之主的想法保持一致。

    而很明显,谢利这次也是来告诫康拉德要拎清楚重点的,不要像缅帝国的主家一样,因为野心膨胀把家里给搞没了。之前离开时,谢利几乎逃命一样拖家带口地把缅帝国的家产搬了过来,也不知道那群兄弟姐妹是不是已经开始见血了。

    见谢利对自己还算关心,再加上对这件事康拉德也是一样的看法,他难得顺从地点了点头:“和懂事的人聊天就是舒服。”

    “?”

    忍住了骂回去的心,谢利只能叹一口气道:“唉。所以这钱怎么挣,不单是我,贤侄你,也得好好花点心思才是。”

    不然到时候谢利和康拉德都赚了钱,收不到钱的太子就会觉得海因茨家里有些其他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