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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冉童生(下)

    “赛博剑道流派?那是什么流派?”迟北辰是知道伴随着世界赛博化,冷兵器近身战斗再次成为了热门,也因此衍生出了各式各样的武道流派,但他不是对任何一种流派都知之甚详。关启峰说道:“这个流派名叫神道一刀流,是只在安藤市流传的武道流派。在安藤市旧城区西创新路,就有一座神道一刀流的道场,馆主名叫谷正忠……我的师父。”

    “你说什么?”迟北辰心中惊异。

    关启峰闭上了双眼:“我是说,我就是神道一刀流的传人。犯下这起连环杀人凶案的犯人,必然与我所在的道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迟北辰明白了关启峰的意思:“所以说,你觉得凶手会是你的师兄弟。或是师父?”

    关启峰背过身去:“我不好说。除非世界上还有第二种这样精妙的拔刀术,否则我只能这么想。然而……我不想去怀疑我出身的道场。我自小在那里长大,师父和师兄弟们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父母兄弟一样……”

    “我明白。”迟北辰知道,怀疑自己至亲之人是极不好受了,但就算是这样,案子该查也还是要查,于是他对关启峰说道:“老关,明天你带我去你的道场看看吧。”

    “嗯。”关启峰只是点了点头,就转身离开了。他的背影看上去十分地萧瑟、苍凉。

    告别了所有人,迟北辰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程。乘磁悬浮列车一路坐到新安站,再下车不远处就是他所住的公寓。

    穿过柏青哥店,他使劲踢了踢电梯门,发现果然还没有任何人来维修,于是只能无奈地选择步行上楼。

    费力地越过了纸盒箱子群,听着两个男人的呻吟声,迟北辰来到四楼的时候,位于右侧的-户人家的门突然开了。

    出门的是一个大约三十一二岁,穿着朴素的美丽少妇,手中拎着一个垃圾袋,看到迟北辰,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又闻到了迟北辰身上传来的滔天酒气,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却摆出僵硬的微笑:“是迟警官啊。”

    “秋姐,别叫得那么生分,叫我北辰就行。”迟北辰说道,并探头往屋内看去,看到了一个胆怯地探头探脑的小鬼头身影,“小小也在家啊。”

    随即又觉得自己酒后冒蒙说了句废话,这大半夜九十点钟一个小学生不在家能在哪?他狠狠地锤了自己的头一下,“屠大哥在家吗?”

    “他在家,他不在家还能在哪?真是的,还不如不在,整天在家碍眼。”女人的脸上出现了明显的怨色,“又一个人在家把自己喝得醉醺醺的,真是看到他就心烦。”

    迟北辰不幸撞上了正在气头的女主人,知道自己现在不是打扰的时候,于是挥手告了个别就上楼走去。

    这是居住在四楼的邻居,是个典型的工薪层一家三口,男主人叫屠志强,在安藤市商业银行上班,女主人叫宋宛秋,平时在一家赛博花店帮忙,他们还有一个上小学四年级的儿子屠小小。对于他们一家的事,迟北辰只能感叹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并不想去插手管太多。

    越过四楼,到了五楼,迟北辰回到了自己家中,进门之前惯常又听到了恼人的催租通知。推开门进去,迟南烛正坐在桌前吃晚餐,而一个二十一二岁,容貌清丽的女孩正在将一盘炒合成蘑菇端上桌,见到迟北辰进来,朝他笑了笑:“你回来了,北辰。”

    柔云儿来了。

    她肤色晶莹,生着一张鹅蛋脸,一笑起来会有一个浅浅的梨涡,身形苗条,却偏偏有着傲人的上围,此时她看向迟北辰,眸光里满是温柔的神色。

    “啊。”迟北辰淡淡地应了一声,脱下外套,柔云儿很自然地接过,转身挂在了墙上的衣架上。

    “今天又是工作到这么晚?”其实她已经多少闻到了迟北辰身上的酒气,只不过替他遮掩了一下罢了。这么说是为了怕迟南烛生气。

    柔云儿给了个台阶,迟北辰也就顺着往下下:“是啊,最近在处理一桩连环杀人案。一整天都在翻阅卷宗,现在脑子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尸体。”他倒也不完全是在说谎。

    一旁假装在吃饭的迟南烛耳朵轻微地动了动,低下头,装作自己没有很感兴趣。

    柔云儿感慨着说:“现在真是到处都不太平。在这个人人都有武装的年代,不一定身边的谁就是可怕的危险分子……或者是赛博疯子,就像当初杀害我父母的凶手一样。”

    迟北辰默然不语,不由得回想起与柔云儿初遇的那时。

    三年前,柔云儿一家四口都被赛博疯子所劫持。为了稳住凶犯的情绪,署长李庆一特地派遣了谈判专家,但根本无济于事,赛博疯子就在那所谓的专家面前一枪一枪地崩了柔云儿的父母和弟弟。

    那时,迟北辰所在的小队正巧赶到,是迟北辰眼疾手快及时开枪打中了赛博疯子的手腕,才救下柔云儿一条性命。否则,他们一家四口已齐齐变成旧城区随处可见的无名冤魂。

    经历了丧亲之痛的柔云儿一度精神崩溃,经常会控制不住地自我伤害。是迟北辰为她介绍了心理医生,并三不五时地去探望她,陪伴她,这才帮助她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期。

    等柔云儿治愈出院以后,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迟北辰的家庭住址,然后经常以报恩的名义去他家里帮忙家务,收拾房间擦地洗衣服,帮迟南烛做做晚餐。迟北辰起初是拒绝的,但因为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再加上家里确实缺少个做这些事情的人,渐渐地迟北辰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迟南烛早在心里统计过了,柔云儿来家里的频率大约是一周三四次,一般是晚上七点钟左右来——那个时候迟北辰通常没有回家,然后待到九点钟左右等迟北辰回家。

    迟南烛又观察过,柔云儿通常会留一两件活计不干完,如果等不到迟北辰,她大约会在九点左右开始干剩下的活,并在九点半左右离开。如果成功等到迟北辰回归,那么就会一边干活一边借机会与迟北辰聊聊天。有些时候时间实在太晚了,她也会借口错过了磁悬浮列车而在家中留宿,住在迟南烛的房间。

    至于柔云儿到底是什么心思,当然很容易就能猜出来。真是的,我为何如此冰雪聪明?迟南烛时常会这么想。

    迟北辰晚上是去放纵俱乐部逍遥了一番,但是酒喝多了,却没怎么吃东西,胃里空空如也,于是也坐在桌前同她们一起吃晚餐,一边用筷子夹菜,一边打开了自己的通讯设备。

    “这么晚了还要和谁联系啊?”柔云儿忍不住问道——其实联系谁都无所谓,迟北辰口中的人名柔云儿也不一定都能记得住,她只是想借机会和迟北辰说话。

    “和慕云。我要告诉他案件调查的进展。”迟北辰倒也什么话都跟柔云儿说。

    这时,通讯被接通了。迟北辰进入了虚拟实境通话,对面出现了凌慕云的身影。凌慕云正置身于训练室中单手举着杠铃锻炼着臂力,看到迟北辰那一边吃饭一边跟自己通讯的样子,忍不住皱了皱眉:“怎么了?这个点打来有事吗?”

    “跟你汇报一下案情。”迟北辰说道。

    “什么案情?”凌慕云一脸茫然。

    “就是我下午跟你说过的连环杀人案。”

    “那件事……你还真当事去办了啊!”凌慕云都快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就那个什么……兴盛路的那个,对吧?”

    迟北辰说道:“我对比了3月16日和3月19日两日的卷宗,成功地找出了两名受害人。他们都是被人用武士刀斩杀而死,死后又被砍下头颅,所以身份至今不明。”

    “武士刀?”凌慕云稍微来了兴致,“我记得,你们队里的关启峰就是用这个的。”

    “据老关说,斩杀这两人的刀法来自一个叫做神道一刀流的赛博流派。”

    “神道一刀流……倒是听说过这个流派。这一派的宗主名叫谷正忠,和我一样是市里屈指可数的武士LV2,只可惜……”凌慕云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说说你要怎么办吧?”

    “慕云,我要立案。”迟北辰斩钉截铁地说道。

    凌慕云说道:“你知道的,最近署里上上下下都在忙军械被劫案,组织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分派人手的。就算你立了案,也没人有心思去管这件事。”

    迟北辰说道:“你先帮我立了案再说。哪怕是我一个人查,也要把这个案子查得水落石出。”

    “屁!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凌慕云怒骂道,“说是一个人查,最后肯定会拐带着梁宽和关启峰和你一起!我们警署里就至少会有三个人不干正事!而且到了最后如果你搞不定,我还少不得要为你擦屁股!”

    “人艰不拆好不啦……”迟北辰无奈道。

    凌慕云说道:“你虽然只是个辅警,却是署里少有的LV1级别的超凡者,一旦我们需要与帮派对抗,你是我们缺少不了的主力。所以军械被劫案少不了你。”

    “干!我又没说不管军械被劫案,那边我一样会管啊!我只会分出一小部分精力来查这个案子。实在不行我多利用下班时间和休息时间查就行了。”

    凌慕云又叹了一口气:“北辰,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这个案子那么执着?”

    “因为……”迟北辰回想起了昨天晚上星火盟里“辇道增七”说过的话,坚定地说,“有人说,他们不应该这么死去!这个世界应该有拥有力量的人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

    “你是以为全世界就你他妈有正义感是吗?”凌慕云骂道,随后沉默了半天,连举在半空中的杠铃都忘了放下,半晌才道,“案子我给你立了,但你必须保证,军械案这边也不能耽搁,我一个命令,你必须随叫随到!一旦两件案子有冲突,必须以军械案为主!”

    “收到!”迟北辰明白这已是凌慕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自己一句话他可能要去署长那里磨破嘴皮子,心里对他甚是感激,“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凌慕云愈发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

    迟北辰说道:“现在两名死者身份不明,我要将两具尸体的照片和3D模型公布到警署官网和各大网站上,号召群众前来认尸。”

    凌慕云皱眉道:“你觉得可行吗?尸体的头都被砍掉了,谁还能认得出来?”

    迟北辰说道:“如果是朝夕相处的人,或许即使对方掉了头,也能通过一些其他细节来辨认吧?在无人报失踪案的前提下,我只能采用这种大海捞针的方法,死马当活马医了。也许有效呢。我不信偌大个安藤,还真就一个认识他们的人都没有。”

    “……行吧。没事我挂了。”凌慕云说着,毫不客气地切断了通讯,继续撸铁去了。

    迟北辰从虚拟实境中脱离出来,看见迟南烛和柔云儿都在出神地望着他,忍不住问道:“怎么了?我脸上有饭粒吗?”

    “没什么。”柔云儿轻轻笑了笑,脸上飞起两片红霞,“我只是觉得你说‘这个世界应该有拥有力量的人站出来,为他们主持公道’的时候还挺帅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要回家晚了吧?”迟南烛也难得善解人意地说,“我就勉为其难地把门禁取消了吧,你愿意几点回来就几点回来,但前提是不要打扰到我睡觉。”

    吃完了晚饭,迟南烛回屋温习高等数学去了。迟北辰在外屋看电视,柔云儿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他说:“北辰,说实话,我觉得南烛最近有点不对劲。”

    “有吗?哪里不对劲?”迟北辰看一场赛博球赛看得正入迷,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柔云儿有些为难地道:“我也说不好,就是感觉她时常露出一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是在烦恼要不要安装机械臂的事情吧。我说过不同意了。”迟北辰想起了昨天与妹妹的争执。

    柔云儿说道:“那件事她也和我商量过。但我总觉得不止如此,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帮我多留点心,真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迟北辰说道。

    “好。”柔云儿点了点头,忽的抬头看了眼时钟,“呀,都已经这么晚了。”

    迟北辰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管如何,在恶棍横生的旧城区里,深夜让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夜路确实不是什么地道的事,不管怎么说柔云儿也是为了自己才留到这么晚的。于是迟北辰说道:“你今晚就留下来吧。”

    “嗯!”柔云儿的脸上情不自禁地涌现出喜色。

    深夜。

    迟北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身子却不停地翻来覆去。

    如同往常一样,他受“冥顽五劣兵”影响着,被噩梦所困扰着。

    梦里,他又回到了那硝烟战场,看着战友们一个个倒下,为了一场根本不值得的战斗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而自己的一半身子则被战火撕裂……

    “啊!”他大叫一声,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上下冷汗直冒。每次噩梦的结束,他都仿佛死了一次。

    他赤着上身,穿了拖鞋下地,来到卫生间拽了一条毛巾擦干了身上的汗,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然后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看了半天,直到烟蒂被抽到烫手的时候,他才将烟头扔进马桶里随水冲走。等打开卫生间的门,正走出去的时候,却看到柔云儿站在门外。

    她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衣,脸色苍白,双目噙泪,身子不停地发抖着,看见他出来,颤着声音对他说:“北辰……”

    啊,又是一个被噩梦困扰的人。

    面对这样的她,迟北辰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来将她抱入怀中,用体温温暖着她冰凉的躯体,柔云儿抬起头,拼命地吻上了他的唇。

    然后两副躯体缠绕着,抱拥着,翻滚着倒在了迟北辰的床上,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