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贫困之殇
“唉。”看着小丫头飞跑的背影,三叔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也想买辆洋车子,可是要一百多块呢,不但媳妇不同意,自己也觉得肉疼得很。
“红她妈,你看今年庄稼收成不错,要不收公粮的时候咱多卖点,买辆洋车子吧。”
三婶犹豫。
“你看大哥家,洋车子、话匣子、手表缝纫机,样样都置办齐了,俺们家还一样没有呢。”
提起郑南他大伯家,三婶心里就有点窝火。在农村,兄弟之间、妯娌之间,很多相处的并不那么融洽,小到鸡毛蒜皮,大到分家析产,明争暗斗的事很多,只不过有的摆在暗处,有的直接撕破脸罢了。
“那是你哥你嫂挣的吗?还不是郑东郑西生的早,挣的工分多,郑蓝也能搭把手了,这才攒下来点钱,就那样也还得借人家的。郑东结婚,郑西订婚,他能不置办吗?不置办哪家姑娘会说给他家?……”
“嘘,嘘,你小声点。”三叔紧张道。
“我凭什么要小声,我怕别人听到吗?你让所有人来评评理,二哥牺牲了,国家给二嫂和郑南650块钱的抚恤金,二嫂进病院了,南子住我们家,那钱是你存起来的,大嫂她凭什么不放心俺们两口子,竟然让你大哥把存折给要过去,说什么这钱谁都不能动,他给守着这存折,留着以后给小南。天地良心,俺们打过这钱的主意吗?小南过到俺们家,我拿他跟亲儿子一样,咱能坑二哥拿命换来留给孩子的钱吗?她就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欺负我只生了个闺女……”
丢下筷子,三婶趴到桌子上呜呜哭起来。三叔和郑南忙起身来安慰她。
这都扯到哪儿了,不就是提了一嘴买洋车子吗,三叔心里郁闷的不行。
……
明天郑南的任务是把打出来的麦子摊开来晒,不用早起,因为早上有露水,得等到八九点太阳升高了再摊。
难得能睡个懒觉。
躺在床上,郑南开始想下一步的生活。
现在他读初二,再过一个月就中考了。今年云海市初高中还执行的是“二二制”,即初中两年、高中两年。等明年就改成“三三制”了,所以今年初二高二的学生很讨巧,既可以今年考,又可以明年考。
不过这对郑南来说没什么意义,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初中的课程不要太简单,都不用看书,拿几个满分没问题。
现在中考最吃香的是小中专,考上了只要读两年,出来之后就是单位正式职工,任谁都羡慕,是当下学习优秀的农村孩子的首选。
但要命的是,依照系统规定,郑南不能考,因为中专要出了晶县到云海去读,那是寻死。
剩下的选择就是读高中还是拿张初中毕业证,老老实实在家土里刨食。
想到这里,郑南觉得自己真要掬一把辛酸泪。
太特么不人道了。
他算了一下,这农活把人累的跟狗一样,一天也不过能挣大约一块钱。
没分产到户以前,村里计工分是一天八毛。
谁敢说它不科学!
这一块钱,除去吃喝,再纳税——没错,联产承包要上交公粮的,说白了就是纳税,而且是极重的人头税,每人每年要缴近三百斤的粮食——忙活一年,万一收成不佳,那就等于白干。
大多数人家都要掺上杂粮才能勉强混饱肚皮。
华大的口号:锻炼身体,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可郑南觉得,自己真炼不动了,这样子下去,不用再练五十天,非猝死不可。
要自救!
怎么救?
郑南琢磨,
走村串巷做点小买卖?
难。
听三叔三婶他们平时聊天,还没听说谁谁一年能挣个三五百的,就连小姑在城里卖菜,也不过搞点零花钱。
现在的钱真特么结实,一块钱抵得上后世的几十块,真是一分钱掰成几瓣花。
因为没钱,除了食盐、火柴、煤油之类,家家户户基本上所有东西都努力自己生产。
以户为单位的小农经济。
一个让人绝望的死循环。
……
郑南觉得,自己现在最大的撒手锏,就是系统给的每年几十天出去放风的机会了。
现在是6月中旬,算上已经攒到的一天,到元旦整好还有30天可以出去。
不对,按照系统的提示,这中间还得去掉4天。
余下26天,自己能不能抓到个机遇,弄来点什么三来一补的项目?
这样就能白手起家了。
别的机遇郑南不敢去想,那得要有大笔资金投入才行。
“没钱,啃块牛排你都得跟狗抢食一样。”
老爸的话,现在想想,真是跟先知的预言一样犀利。
让郑南出一脑门子汗。
……
下午,三叔赶完集又去了大刚家——丧事办完以后,需要忙事的人一起把账盘清楚。
傍晚,三叔回到家,长叹了一声:
“唉。”
“怎么了?对不上账?”三婶见他愁眉苦眼的,就问。
“不是,我看阿琴那丫头可能要糟了,都三天水米不打牙了。”
三婶闻言,也是叹了口气。
大刚家兄妹四个,大刚老大,阿琴老二,阿凤老三,还有个老幺小刚。大刚今年都二十多了,可还没找到对象,他小时候患了脑膜炎,治的不及时,痴呆了。
阿琴今年十八,在县中读高二。提起这丫头,没人不挑大拇指:打小就聪明,学习成绩从来没低于过全校前三名。
不过这丫头脾气也出奇的倔。她妈封建,疼儿不疼女,好容易等到她小学毕业,死活不让她再念下去了。阿琴在家跟她妈又是吵又是打,最终也没能让老娘同意,结果她硬是自己跑到中学,跪在校长面前发誓,只要让她读书,她一定为学校在县里面争光。
校长感动了,不但免了她的学杂费,而且去她家警告她父母,要是不让她去上学,他就认阿琴做女儿,让她跟家里脱离关系。
……
初中两年,阿琴以全县拔尖的成绩考进了县中。
本来她能考小中专的,但是从干校下放下来的老校长看的深远,小中专学不到什么东西,出来也不过是当个职工混口饭吃,依这孩子的能力,可惜了。要是她愿意,老头宁愿自己掏学杂费生活费给她去读高中读大学。
阿琴婉拒了老校长的资助,但听从他的建议去了县中。
在县中,阿琴的学习成绩依然优异,是大家公认考大学的苗子。要知道在教育落后的晶县,不但大学经常剃光头,连中专每年都很难考上十个。
四年中学,阿琴自己课外时间做杂活,没花家里一分钱,但是,家里缺了个劳动力,哥哥大刚又痴呆,不顶事,下面还有两个小的,父母过的也着实很艰难。
……
“红她妈,你看今年庄稼收成不错,要不收公粮的时候咱多卖点,买辆洋车子吧。”
三婶犹豫。
“你看大哥家,洋车子、话匣子、手表缝纫机,样样都置办齐了,俺们家还一样没有呢。”
提起郑南他大伯家,三婶心里就有点窝火。在农村,兄弟之间、妯娌之间,很多相处的并不那么融洽,小到鸡毛蒜皮,大到分家析产,明争暗斗的事很多,只不过有的摆在暗处,有的直接撕破脸罢了。
“那是你哥你嫂挣的吗?还不是郑东郑西生的早,挣的工分多,郑蓝也能搭把手了,这才攒下来点钱,就那样也还得借人家的。郑东结婚,郑西订婚,他能不置办吗?不置办哪家姑娘会说给他家?……”
“嘘,嘘,你小声点。”三叔紧张道。
“我凭什么要小声,我怕别人听到吗?你让所有人来评评理,二哥牺牲了,国家给二嫂和郑南650块钱的抚恤金,二嫂进病院了,南子住我们家,那钱是你存起来的,大嫂她凭什么不放心俺们两口子,竟然让你大哥把存折给要过去,说什么这钱谁都不能动,他给守着这存折,留着以后给小南。天地良心,俺们打过这钱的主意吗?小南过到俺们家,我拿他跟亲儿子一样,咱能坑二哥拿命换来留给孩子的钱吗?她就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欺负我只生了个闺女……”
丢下筷子,三婶趴到桌子上呜呜哭起来。三叔和郑南忙起身来安慰她。
这都扯到哪儿了,不就是提了一嘴买洋车子吗,三叔心里郁闷的不行。
……
明天郑南的任务是把打出来的麦子摊开来晒,不用早起,因为早上有露水,得等到八九点太阳升高了再摊。
难得能睡个懒觉。
躺在床上,郑南开始想下一步的生活。
现在他读初二,再过一个月就中考了。今年云海市初高中还执行的是“二二制”,即初中两年、高中两年。等明年就改成“三三制”了,所以今年初二高二的学生很讨巧,既可以今年考,又可以明年考。
不过这对郑南来说没什么意义,他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下,初中的课程不要太简单,都不用看书,拿几个满分没问题。
现在中考最吃香的是小中专,考上了只要读两年,出来之后就是单位正式职工,任谁都羡慕,是当下学习优秀的农村孩子的首选。
但要命的是,依照系统规定,郑南不能考,因为中专要出了晶县到云海去读,那是寻死。
剩下的选择就是读高中还是拿张初中毕业证,老老实实在家土里刨食。
想到这里,郑南觉得自己真要掬一把辛酸泪。
太特么不人道了。
他算了一下,这农活把人累的跟狗一样,一天也不过能挣大约一块钱。
没分产到户以前,村里计工分是一天八毛。
谁敢说它不科学!
这一块钱,除去吃喝,再纳税——没错,联产承包要上交公粮的,说白了就是纳税,而且是极重的人头税,每人每年要缴近三百斤的粮食——忙活一年,万一收成不佳,那就等于白干。
大多数人家都要掺上杂粮才能勉强混饱肚皮。
华大的口号:锻炼身体,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
可郑南觉得,自己真炼不动了,这样子下去,不用再练五十天,非猝死不可。
要自救!
怎么救?
郑南琢磨,
走村串巷做点小买卖?
难。
听三叔三婶他们平时聊天,还没听说谁谁一年能挣个三五百的,就连小姑在城里卖菜,也不过搞点零花钱。
现在的钱真特么结实,一块钱抵得上后世的几十块,真是一分钱掰成几瓣花。
因为没钱,除了食盐、火柴、煤油之类,家家户户基本上所有东西都努力自己生产。
以户为单位的小农经济。
一个让人绝望的死循环。
……
郑南觉得,自己现在最大的撒手锏,就是系统给的每年几十天出去放风的机会了。
现在是6月中旬,算上已经攒到的一天,到元旦整好还有30天可以出去。
不对,按照系统的提示,这中间还得去掉4天。
余下26天,自己能不能抓到个机遇,弄来点什么三来一补的项目?
这样就能白手起家了。
别的机遇郑南不敢去想,那得要有大笔资金投入才行。
“没钱,啃块牛排你都得跟狗抢食一样。”
老爸的话,现在想想,真是跟先知的预言一样犀利。
让郑南出一脑门子汗。
……
下午,三叔赶完集又去了大刚家——丧事办完以后,需要忙事的人一起把账盘清楚。
傍晚,三叔回到家,长叹了一声:
“唉。”
“怎么了?对不上账?”三婶见他愁眉苦眼的,就问。
“不是,我看阿琴那丫头可能要糟了,都三天水米不打牙了。”
三婶闻言,也是叹了口气。
大刚家兄妹四个,大刚老大,阿琴老二,阿凤老三,还有个老幺小刚。大刚今年都二十多了,可还没找到对象,他小时候患了脑膜炎,治的不及时,痴呆了。
阿琴今年十八,在县中读高二。提起这丫头,没人不挑大拇指:打小就聪明,学习成绩从来没低于过全校前三名。
不过这丫头脾气也出奇的倔。她妈封建,疼儿不疼女,好容易等到她小学毕业,死活不让她再念下去了。阿琴在家跟她妈又是吵又是打,最终也没能让老娘同意,结果她硬是自己跑到中学,跪在校长面前发誓,只要让她读书,她一定为学校在县里面争光。
校长感动了,不但免了她的学杂费,而且去她家警告她父母,要是不让她去上学,他就认阿琴做女儿,让她跟家里脱离关系。
……
初中两年,阿琴以全县拔尖的成绩考进了县中。
本来她能考小中专的,但是从干校下放下来的老校长看的深远,小中专学不到什么东西,出来也不过是当个职工混口饭吃,依这孩子的能力,可惜了。要是她愿意,老头宁愿自己掏学杂费生活费给她去读高中读大学。
阿琴婉拒了老校长的资助,但听从他的建议去了县中。
在县中,阿琴的学习成绩依然优异,是大家公认考大学的苗子。要知道在教育落后的晶县,不但大学经常剃光头,连中专每年都很难考上十个。
四年中学,阿琴自己课外时间做杂活,没花家里一分钱,但是,家里缺了个劳动力,哥哥大刚又痴呆,不顶事,下面还有两个小的,父母过的也着实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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