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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梦

    少女的欢快的奔跑惊动了落雪。

    “丫头,慢点跑。”少女的父亲跟在少女身后。

    1926年,大兴安岭,大雪封山,猎人们早早布置好陷阱,准备为年夜饭增添几道荤菜。

    前面奔跑的女孩突然摔倒在地,他的猎人赶忙跑到女儿身旁。

    女孩没有因为摔跤的疼痛而哭泣,惊恐地看着前方,因恐惧而颤抖。

    猎人顺着女儿目光看去,也差点摔倒在地,一只手从雪地里伸出,就是它绊倒了女孩。

    猎人连忙上前,用手将雪扫开,是一个年轻男人,已经被冻僵了,但还没有死,还有微弱的呼吸。

    父女俩顾不上猎物,背起了冻僵的男子向山下的村庄跑去。

    多亏了那个男子的命硬,在温暖的房屋里慢慢转醒。

    在炕上躺了几天,就能下炕自由行走了,只是好像不会说话。

    “喂,你不会说话,我就叫你小哑巴吧。”猎人大叔的女儿跳上炕摸了摸少年的头,伸出手来“你好,小哑巴,我叫小慧。”

    少年伸出手握了握伸过来的手,感到了柔软的暖意。

    猎人问了很多人,一直问到冰城,也没有人认得这个少年,猎人无奈只好把他养在了自己家,村里最好的猎人不缺这一人的口粮。

    猎人开始还在寻找这小哑巴的家人,但慢慢地他也习惯了小哑巴的存在,他不会说话,还有些迟钝,但他的力气很大,一个人就能推动要两头驴才能拉动的石磨,平时也很安静,就坐在山坡上望着天空,小慧也有了一个朋友,每天都一起玩耍。

    日子这样一天天过去,那个深山中的小村庄,一如即往的平静。

    小慧也慢慢长大,在东北山林长大的小慧没有像大多数山中女子一样粗糙,反而像江南女子一样水灵漂亮。

    “咱们家的小慧也长大了,是时候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了。”小慧妈和小慧开玩笑。

    小慧羞红了脸。

    猎人发现了小慧的反应,哈哈大笑,看了一眼坐在门旁的小哑巴“看来我们的小慧有喜欢的人啦!”

    这一下子,小慧的脸更红了。

    那一天傍晚,村子里的孙大娘敲开了小慧家的房门,她是来找自己的孩子的。

    “我们家小二,就是跟你们家那个小呆子一起上山后不见的!”

    可无论孙大娘怎么问,小哑巴也只是摇头。

    孙大娘大闹一通后,也找不到任何有关儿子的线索,只得先回家去。

    深夜,猎人起夜,看见院中有一个人影,走进一看竟是小哑巴。

    “半夜不睡觉,干什么呐?”猎人问道。

    小哑巴回过头,那张白皙俊美的脸不带一点感情,眼中发散着暗红色的光芒,鲜血从他的手上滴下。

    此时他面前的小哑巴,就像一个从地府走出的恶鬼。

    曾拿着猎枪与狗熊对峙的猎人,被吓得瘫倒在地,失声尖叫。

    小慧妈被吵醒,连忙跑了出来“你这老家伙,大半夜怪叫什么!”

    猎人连滚带爬地,到了小慧妈身旁“小哑巴……眼睛……金的……血……”

    “你这老家伙,说什么呐,什么小哑巴,那孩子不就在那躺着吗。”小慧妈说。

    猎人探头一看,小哑巴确实安静地躺在炕上,睡的正香,他在扭头看向刚刚小哑巴所站的位置,只剩下一摊血。

    “黄鼠狼又来吃鸡了!”小慧妈发现了血迹,拎起棍子向鸡窝走去。

    留下猎人坐在地上。

    往后的几个月,村里不断地有孩童失踪,村里有大户人家找半仙算了算,就得出八个字。

    妖从外来,除之安宁。

    尽管没说这妖是谁,村人也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

    不断地有人和猎人说,要想个办法把小哑巴送出村,这事要是搁以前,猎人一定跟村里人急,但自从那夜过后,每次猎人看见小哑巴站在自己面前,眼里就浮现出那恶鬼的面孔,看见女儿和小哑巴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会出面阻拦,好几次都与女儿闹的不愉快。

    又入了冬天,这一年与发现小哑巴那年一样寒冷,猎人攒了一秋,带着一车的猎物进了城,他告诉女儿这次回来,就带她进城上学。

    他驾着马车离开,风雪埋没了他的身影,也掩盖了他的灵魂。

    猎人卖完山货,回家的路上,遭遇了暴风雪,当人们找到他时,他已经冻成了冰块,从此故人只出现梦中。

    小慧妈听到了丈夫遇难的消息,一病不起,没几天就撒手人寰。

    村里流言又起,说是小哑巴害死了小慧的父母,把他赶出村的想法也又出现了。

    只有小慧还在保护着小哑巴,小哑巴呆呆的,他好像看不出村人的恶意,村人向他丢石头,他也不恼,还笑嘻嘻地跟人家打招呼。

    村里的媒婆来了几次,都被小慧撵走了,可这一次她妥协了,媒婆开出了她无法拒绝的条件,如果她嫁给村长的儿子强子,村长就可以让小哑巴继续留在村里。

    那是一个良辰吉日,小慧摘掉了白麻,盖上了红盖头,她努力微笑着,泪水却无法控制,她轻轻抚摸小哑巴的脸,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

    小哑巴就这样看着他,也许他也想说些什么,可他是个哑巴。

    笛子唢呐锣鼓奏着喜乐,在小慧耳里如同哀乐,奏给她的父母和她自己的心。

    她嫁给了强子,村长信守承诺,留下了小哑巴,强子仗着自己是村长的儿子,而且长得人高马大,经常在村里横行霸道,得了一个漂亮女人,也并不珍惜,经常打骂小慧。

    不久国家混乱,天灾频现,山中土地几乎颗粒无收,这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山上的匪徒也不好过,好几个村子都闹了匪。

    粗鄙不堪的咒骂回荡在整个村子之中,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被聚集在村口的空地。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着他们。

    “妈了个巴子的!粮仓在哪?快说。”一个骑着枣红大马的瞎了一只眼的土匪拿枪顶着一个干瘦的老人问道。

    “爷,我们这小村子,哪来的粮仓啊,这人自己都吃不饱呐。”老人颤抖着说。

    “彭!”伴随着枪声老人的脑袋被炸掉一半。

    “小的们,给我搜。”独眼土匪收起了枪命令到。

    匪徒们得到命令,怪叫着钻进了村子,有粮的拿粮,有银元的抢银元。还有几个土匪钻进人群,专抢那些妇女孩童身上的首饰,有银的,金的,就算是铁的都不能放过。

    没有一个村民敢站出来反抗,他们就像是被狼围起来羊,任人宰割,哪怕人数上他们占绝对优势。但他们是羊,羊不会反抗。

    这时人群一阵骚动,一个尖下巴土匪从人群中拽出一个女人,女人怀里紧紧地抱着她的孩子。

    这女人长得很漂亮,正是强子的媳妇小慧。

    匪兵见她长得漂亮,对她动手动脚,她拼命地反抗,激怒了土匪,拽着她的头发将他拽出了人群。

    这时的强子早就失去了平时那仗着自己有力气的威风,躲在人群中,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的老婆被土匪欺辱。

    小慧抱着不到一岁的孩子誓死不从,尖下巴急了,将小慧打到在地,并上去撕扯她的衣服,没有村民上前阻止反抗,反而不约而同地后退几步,让出空间来。

    王婶十二三岁的儿子,一腔少年热血,看不下小慧姐姐任人欺负,想要上前阻止,但被王婶紧紧拽住。

    对面可是穷凶极恶的土匪,杀人不眨眼,一个小孩上去又能怎么样,有几个脑袋够掉。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王婶抱紧儿子,嘴里一遍遍地重复着,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佛,什么是菩萨,但这时求平安保佑倒也没错。

    小慧还在反抗,怀里的孩子大哭起来,不知那尖下巴是因孩吵闹还是碍事,他停止了撕扯小慧的衣服,开始抢起孩子。

    小慧更是拼命反抗,可她那里是土匪的对手,孩子被夺走,被高高抛起,小慧叫喊着,撕心裂肺,可她无能为力,只能看着孩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尖下巴奸恶的目光又投向了小慧挺拔的胸部。

    这时小哑巴站了出来接住了孩子,将他塞给了王婶,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他走出了人群,一步步地向小慧走去。

    走到了小慧面前,他伸出手打算将小慧拉起,身后的匪兵可忍不了了,拎起手中的刀就向小哑巴砍去,刀还没有落到小哑巴的身上,尖下巴就感到胸口一阵疼痛,他低下头,小哑巴的手穿透了他的胸口,捏碎了他的心脏。

    其他土匪也纷纷冲过来,举起刀向小哑巴砍去,小哑巴起身,抬手,一下子捏爆了冲在前头的土匪的脑袋。

    几十个土匪,眨眼睛的功夫,全部都命丧黄泉。

    其他的土匪都颤抖着不敢向前,他们是杀人不长眼的土匪,那个身上不背着几条人命,可眼前的这个看起来呆呆傻傻的家伙,却让他们止不住的颤抖。

    他一步步地走进,逃的欲望充斥着他们的脑海,可少年越走越近,他们两腿发软跪倒在地,被一个个的斩下头颅。

    独眼土匪的马也受了惊,将他摔下了马。

    他看着死神般的少年缓缓靠近,刀光一闪,两眼一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的头颅被砍下。

    没有一柱香的时间,近百号的土匪全部毙命。

    小哑巴浑身浴血,也受了点伤,他拔出插在身上的刀片,缓缓走向小慧,向她伸出手,小慧被吓的后退。

    这时一块石头伴随着一句“怪物!”飞来,打中了小哑巴,他倒在地上。

    小哑巴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动了,更多的石头飞来,砸在他的身上,他也没有反应,好像是死了。

    几个大胆的村人还上前踢了两脚,也没反应,便放心下来。

    小慧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小哑巴的头,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

    强子上前来,泄愤式的踩了小哑巴了几脚,还狠狠地啐了一口,随后抓着小慧的领子,要将她拖走。

    还没走出几步。

    猛烈的心跳声从他的身后传来,那心跳声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急促,如同军中的战鼓,响彻整个村庄,小哑巴以一种非人的姿势从地上站起,他睁开双眼,金红色的瞳孔仿佛天空中的炽日,他的骨骼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残缺的羽翼从他的背后长出,他身上的伤口快速愈合,暗金色的鳞片从皮肤下生长。

    他死了,但他以恶魔的姿态重生。

    他张开手掌,流动的金色光芒在他手中凝聚,最后汇成一柄陌刀,刀上的铭文闪着金色的光芒。

    癫狂的笑声响彻乡野,那是神明觉醒的前兆,泪水参杂着鲜血不住地流,这是人的灵魂消散的表达。

    他狂笑着,笑着自己想起了一切,做回那个可以主宰一切的王,他痛哭着,痛哭着自己想起了一切,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少年。

    刀锋所过之处,万物寂灭,哭喊声,求饶声,刀锋划过躯体的声音,一切都那么和谐。

    他忘记了一切,除了杀戮。

    强子跪在地上“好汉,你要是喜欢那个女人,你就把她带走,饶了……”

    刀光一闪,仿佛失去灵魂的瞳孔中,又一个躯体倒下。

    血染红了雪地,仿佛从天上飘落的雪花都是鲜红色的。

    霎时间狂风大作,枯瘦的少年挥动着背后赤色的双翼,落到了呆站在雪地中的化身为恶鬼的小哑巴前。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