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来世之人
噼啪。
百里景随手挑动火堆，丝丝火星自眼前飘起，又想起了叠云老道。
师傅，我这条路走的对么？
回过神来他失笑摇了摇头，暗道要是刚才那话被老头听到指不定又要怎么笑自己了。
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百里景抛下手中细枝同身边的格之助交待起来。
“明日清晨，青山平膳会从宫城（现今皇居）返回家中。届时你我二人埋伏在半途，如果他就是厉鬼盏数，那么我便将与之交手斩鬼，而你就在道旁策应叮嘱来往之人速速离去以免伤及无辜，听清楚了吗？”
“是！”
格之助猛然点头，深知妖鬼厉害的他再不敢逞能，否则便是给百里景拖后腿。
“好了，睡觉。”
百里景拍了拍脏手，扫出一片空地便躺下休息，刚一挨到地板立马打起了轻鼾。
格之助也照做，不过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蛙声虫鸣不绝于耳，虽身处异乡，但这些熟悉的声音却与幼时耳畔乡音如出一辙。
倘若没有发生这一切，父亲和自己，一定能够亲眼看着阿妹喜笑颜开的出嫁了吧。
唉——
时间是如此残忍，横亘于前将兄妹二人分隔生死。
世道是如此艰辛，累加于民使百姓黎民失所流离。
格之助叹了口气，圆瞪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老旧的房梁，借着火光数着蛛丝的数量。
忽然轻鼾停止，耳旁传来百里景的声音。
“睡不着？”
格之助想要起身解释但被拦下，重新躺回原处。
“是的大人，我想起了从前父亲带我和阿妹去四天王寺参拜新年的时候了。”
“说说看。”百里景双手交叠枕于脑后。
“阿妹被人潮挤走险些丢失，当夜父亲便是在一间破庙之中寻回已哭晕脱力的她，之后连日闷闷不乐、心神不宁，为了讨她开心我便爬树采了些槐花替她做了个花环。”
“然后呢？”
“阿妹可开心了，父亲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那真是幸福的一刻啊~”
格之助声音悠然，耳边宛若复现了那一瞬的欢声笑语，即便是黑夜也无法阻隔住他心中的喜悦，但紧接着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百里景不想他继续消沉，于是主动找了个话题。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报答大人您的恩情！”
“除了这个。”百里景摆了摆手已经懒得再提这事。
格之助沉吟片刻。
“父亲临终前除了让我找回阿妹，再有就是让我找机会出国游历一番了。”
“他说这个世界很大，比清国更遥远的地方还有兰国、独国。这些南蛮国家实力强大，如果能学些东西回来，一定能帮助更多贫苦人家。”
“你父亲说的没错，未来这些西洋人会席卷全世界。日本......不，连清国都会被彻底击垮。”百里景翻了个身，寻了个舒适的姿势。
“清国！？”
格之助惊得直接坐起身来。
他的父亲平八郎曾告诉过他，与日本一海之隔的清国无比强大，拥有璀璨厚重的历史底蕴，阳明先师便是前朝大明的一位儒者。
他实在无法想象，连这样的强国都会被那些南蛮击垮！
要不是这话出自百里景之口，格之助必定不会相信，可他早就在心里对百里景敬若神明，因此又不得不信。
百里景一声轻呵，谁说不是呢？
“距离现在的十多年前，清国输掉了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国用坚船利炮迫使清国开放了鸦片市场，但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未来七年，清国还会输掉第二次鸦片战争。这次仏国（音同“佛”，即法国）也参与其中，连京师门户都被直接轰开。”
“皇帝太后苍茫奔逃，文武百官惶惶不可终日，只有一些血性未消的庶民以血肉之躯抵抗枪炮铁丸最终身死，实在是令人不敢置信呐。”
百里景心升一股悲凉，心下决定若是消除盏数后仍旧无法寻到返回现世的方法，他一定得回到那片大陆好好看看。
如果能帮上点忙他乐意之至，因为即便时间不对，那片土地上的人民仍旧同他一样流淌着炎黄热血。
“可是，可是您怎么会知道还未发生的事情？！”格之助震惊不已，总算挑出了一丝毛病。
“因为我是来世之人啊~”百里景笑笑。
他见自己并没有因为透露天机而遭到反噬，一时间若有所思。
这平淡无奇的一番话语，却在格之助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赶忙正襟危坐，诚惶诚恐地问询。
“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吧！？”
“嗯。”
“是了！您一定是天神派来的使者吧，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能遇到大人您！”
格之助高兴地手舞足蹈，连原本眉间藏有的悲意也被冲淡许多。
“我并不是什么神的使者。”
感受到火堆中传来的热浪，百里景朝远处挪了挪位置，慵懒侧躺着继续开口。
“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和你一般无二，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从未来来到了这里罢了。”
“大人为何会来到这里？”格之助小小试探道。
“先前和你说的盏数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因为察觉到它并未彻底消亡的缘故，我跳进了井里，出来就刚好看到了那只沓颊。”
“原来如此。”
格之助点头应诺，随后便想再问问未来之事，可不知怎的忽然又忍了下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大人您早些休息吧，我的困意也来了。”格之助有些心慌，躺下之后背过身去。
百里景察觉到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但这种事情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叹了口气就又睡了过去。
而此时听到身后传来的轻鼾，紧闭双眼装睡的格之助再次“醒来”，重新思考起了刚才那个令他恐惧的想法，盏数是否会是......阿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无可能，因为听百里大人说人的执念未消便有可能化为游魂，就像之前提及的后世那位天野神官一样。
阿菊意外惨死，很有可能也会变成鬼物寻找自己被杀的真正原因——那不翼而飞的第十件茶盏。
心中这道念头一经升起，格之助无论如何也再压制不下。
即使明白自己如今需要抓紧时间休息，为明日可能到来的战斗做好充足准备，可心乱如麻的他依旧失眠了整宿，直到临近天明才略作小憩。
天光大亮，百里景从梦中醒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原本还想细细回味一番，可谁知醒来后梦境就立即消失不见，连一点记忆也没留下。
他只隐约觉得这并不是个喜人的梦，因此极为干脆的将之抛之脑后，毕竟他可不想徒增烦恼。
察觉到动静，格之助也赶忙爬起身来。
二人熄灭火堆，朝计划的埋伏地点赶去。
百里景随手挑动火堆，丝丝火星自眼前飘起，又想起了叠云老道。
师傅，我这条路走的对么？
回过神来他失笑摇了摇头，暗道要是刚才那话被老头听到指不定又要怎么笑自己了。
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百里景抛下手中细枝同身边的格之助交待起来。
“明日清晨，青山平膳会从宫城（现今皇居）返回家中。届时你我二人埋伏在半途，如果他就是厉鬼盏数，那么我便将与之交手斩鬼，而你就在道旁策应叮嘱来往之人速速离去以免伤及无辜，听清楚了吗？”
“是！”
格之助猛然点头，深知妖鬼厉害的他再不敢逞能，否则便是给百里景拖后腿。
“好了，睡觉。”
百里景拍了拍脏手，扫出一片空地便躺下休息，刚一挨到地板立马打起了轻鼾。
格之助也照做，不过他一点睡意都没有。
蛙声虫鸣不绝于耳，虽身处异乡，但这些熟悉的声音却与幼时耳畔乡音如出一辙。
倘若没有发生这一切，父亲和自己，一定能够亲眼看着阿妹喜笑颜开的出嫁了吧。
唉——
时间是如此残忍，横亘于前将兄妹二人分隔生死。
世道是如此艰辛，累加于民使百姓黎民失所流离。
格之助叹了口气，圆瞪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老旧的房梁，借着火光数着蛛丝的数量。
忽然轻鼾停止，耳旁传来百里景的声音。
“睡不着？”
格之助想要起身解释但被拦下，重新躺回原处。
“是的大人，我想起了从前父亲带我和阿妹去四天王寺参拜新年的时候了。”
“说说看。”百里景双手交叠枕于脑后。
“阿妹被人潮挤走险些丢失，当夜父亲便是在一间破庙之中寻回已哭晕脱力的她，之后连日闷闷不乐、心神不宁，为了讨她开心我便爬树采了些槐花替她做了个花环。”
“然后呢？”
“阿妹可开心了，父亲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那真是幸福的一刻啊~”
格之助声音悠然，耳边宛若复现了那一瞬的欢声笑语，即便是黑夜也无法阻隔住他心中的喜悦，但紧接着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百里景不想他继续消沉，于是主动找了个话题。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当然是报答大人您的恩情！”
“除了这个。”百里景摆了摆手已经懒得再提这事。
格之助沉吟片刻。
“父亲临终前除了让我找回阿妹，再有就是让我找机会出国游历一番了。”
“他说这个世界很大，比清国更遥远的地方还有兰国、独国。这些南蛮国家实力强大，如果能学些东西回来，一定能帮助更多贫苦人家。”
“你父亲说的没错，未来这些西洋人会席卷全世界。日本......不，连清国都会被彻底击垮。”百里景翻了个身，寻了个舒适的姿势。
“清国！？”
格之助惊得直接坐起身来。
他的父亲平八郎曾告诉过他，与日本一海之隔的清国无比强大，拥有璀璨厚重的历史底蕴，阳明先师便是前朝大明的一位儒者。
他实在无法想象，连这样的强国都会被那些南蛮击垮！
要不是这话出自百里景之口，格之助必定不会相信，可他早就在心里对百里景敬若神明，因此又不得不信。
百里景一声轻呵，谁说不是呢？
“距离现在的十多年前，清国输掉了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国用坚船利炮迫使清国开放了鸦片市场，但这只是个开始罢了。”
“未来七年，清国还会输掉第二次鸦片战争。这次仏国（音同“佛”，即法国）也参与其中，连京师门户都被直接轰开。”
“皇帝太后苍茫奔逃，文武百官惶惶不可终日，只有一些血性未消的庶民以血肉之躯抵抗枪炮铁丸最终身死，实在是令人不敢置信呐。”
百里景心升一股悲凉，心下决定若是消除盏数后仍旧无法寻到返回现世的方法，他一定得回到那片大陆好好看看。
如果能帮上点忙他乐意之至，因为即便时间不对，那片土地上的人民仍旧同他一样流淌着炎黄热血。
“可是，可是您怎么会知道还未发生的事情？！”格之助震惊不已，总算挑出了一丝毛病。
“因为我是来世之人啊~”百里景笑笑。
他见自己并没有因为透露天机而遭到反噬，一时间若有所思。
这平淡无奇的一番话语，却在格之助心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他赶忙正襟危坐，诚惶诚恐地问询。
“大人！您说的是真的吧！？”
“嗯。”
“是了！您一定是天神派来的使者吧，在下真是三生有幸能遇到大人您！”
格之助高兴地手舞足蹈，连原本眉间藏有的悲意也被冲淡许多。
“我并不是什么神的使者。”
感受到火堆中传来的热浪，百里景朝远处挪了挪位置，慵懒侧躺着继续开口。
“我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和你一般无二，只不过是机缘巧合从未来来到了这里罢了。”
“大人为何会来到这里？”格之助小小试探道。
“先前和你说的盏数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因为察觉到它并未彻底消亡的缘故，我跳进了井里，出来就刚好看到了那只沓颊。”
“原来如此。”
格之助点头应诺，随后便想再问问未来之事，可不知怎的忽然又忍了下来。
“怎么了？”
“没，没什么，大人您早些休息吧，我的困意也来了。”格之助有些心慌，躺下之后背过身去。
百里景察觉到他此刻内心并不平静，但这种事情也不好继续说下去，叹了口气就又睡了过去。
而此时听到身后传来的轻鼾，紧闭双眼装睡的格之助再次“醒来”，重新思考起了刚才那个令他恐惧的想法，盏数是否会是......阿菊？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不无可能，因为听百里大人说人的执念未消便有可能化为游魂，就像之前提及的后世那位天野神官一样。
阿菊意外惨死，很有可能也会变成鬼物寻找自己被杀的真正原因——那不翼而飞的第十件茶盏。
心中这道念头一经升起，格之助无论如何也再压制不下。
即使明白自己如今需要抓紧时间休息，为明日可能到来的战斗做好充足准备，可心乱如麻的他依旧失眠了整宿，直到临近天明才略作小憩。
天光大亮，百里景从梦中醒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梦了，原本还想细细回味一番，可谁知醒来后梦境就立即消失不见，连一点记忆也没留下。
他只隐约觉得这并不是个喜人的梦，因此极为干脆的将之抛之脑后，毕竟他可不想徒增烦恼。
察觉到动静，格之助也赶忙爬起身来。
二人熄灭火堆，朝计划的埋伏地点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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