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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承

    “不!不!不!!”

    十盏散去周身茶盏,抱头悲嚎不止。

    他不敢相信,百里景竟敢私自放跑场中唯一的观客。

    如果没有观客在场,那么又有谁能明白,他这个主角的演技是如此超凡脱俗、臻至化境?!

    这个不专业的配角胆敢犯下此等大罪,这如何不让他恼怒至极,乃至心生必杀之意!

    他猝然回首,面无表情地望向场中此时正气如牛喘的百里景,眼神中首次流露出不加掩饰的杀意,口气却依旧淡然无比。

    “小子,今日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你不得。”

    百里景咧嘴一笑,丝毫不在意十余米外虎视眈眈的十盏。

    他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这是用力过猛伤及肺腑的一点后遗症。

    方才借着雨雾的掩盖,他成功让十盏误以为这必定是蓄势待发、谋求翻转局面的一招。

    而后他晃过对方,趁机对结界施展出强力一击,这才打破结界让格之助二人顺利出逃。

    实际上,打一开始得知对方已经升入高级之境,他便心知以自己如今实力只能勉力与其周旋,战胜对方的可能堪称微乎其微。

    因此他干脆暂不考虑如何斩杀这只邪灵,而是思考该如何让格之助二人逃脱生天。

    也正是这点行动策略上的偏差,才直接导致刚才那一幕的发生。

    既然眼下二人已经离开,那么接下来就该考虑如何承受对方的报复,以及多拖些时间了。

    百里景面露坚毅,重新摆好架势。

    然而十盏却出乎预料地没有理会,腾身而起向外追去。

    配角虽然该死,但又怎比得上表演的重要?

    他一定要寻回那名观客,然后再回头当面处死这名不入流的配角!

    可他刚一越过墙头,胸口便是莫名一痛,回首望向院中,便知晓发生何事。

    “想走,没那么容易。”百里景一边虚眼轻笑,一边不住砍刺先前截取的茶盏碎片。

    “混蛋,倒要看你能阻孤几时!”

    十盏恶狠狠地张开双手,以十指分别对应十枚茶盏,朝院中激射而去。

    曜变·星陨如雨!

    一时间,十枚茶盏如同流星般划过雨幕,以极其凌乱的轨迹不停追逐着百里景,山石草木稍有触碰便化为飞灰。

    百里景心下警铃大作,明白这邪灵是动了真火。

    方才三道耀光已几乎难以应对,如今骤然跃升为十道他又如何有万全应对之法,只能借着雨雾不断腾挪拖延时间罢了。

    而这般猛烈的攻势也并未持续太久,很快他就因为一时脱力动作变形,剑刃未能彻底斩落耀光,反被其径直弹向面部!

    惊险一刻,他一咬牙右偏脑袋,一道耀光带着热风自耳旁划过,随后径直擦过他的左肩射入地下。

    嗤,一缕焦糊之气升起。

    尽管麻布甚平已被雨水浇透,可依然被耀光残留的恐怖高温瞬间蒸干继而碳化。

    百里景虽未被伤及要害,可肩头此刻已是焦黑一片,渗出的血水和着雨水,没过多久就将他几乎染成了一个血人。

    高强度的运动加重了心脏负担,剧烈律动促使血液自伤口不住涌出,虽然已经尽力以元炁封堵伤口,可依然难以为继。

    眼下他已是强弩之末,一股从未有过的身心疲惫逐渐涌来,连眼前的视线都愈发模糊。

    他摇了摇头,极力保持清醒,暗咬牙关苦苦支撑。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

    格之助他们应该还没走多远,我还得再拖延点时间。

    雨幕愈密,下起了瓢泼大雨,空气中弥漫着一缕血味久久不消。

    深深吸入杂有雨雾的空气,百里景眼神一凝重新看向了头顶上空的十盏,此时他正一脸冷笑地向下张望。

    相对于狼狈至极的百里景,十盏此刻连头发也未被打湿,依旧是那般风轻云淡的姿态。

    他取来一盏于指尖轻柔摩挲,直觉告诉他那名配角已经离死不远,但这并没能让他感受到哪怕一丝快感,反而升起由衷怒火。

    先前若是不放跑那名凡人,那么此刻他的精彩演技必将引来喝彩,然而这一切都被场中垂死的百里景毁了!毁的一干二净、彻彻底底!

    他苦心孤诣为自己筹备的出世表演,眼下竟然连一名观客都没有,这让他出离愤怒!

    面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十盏自然不会让他死的如此轻巧。

    “你,叫什么名字?”他冷笑着悄声道。

    雨声吵杂不休,但不知道为何却未能阻消话音。

    百里景吐出一口血水,眉间微皱不假辞色,仍旧是那番话语。

    “道爷我......咳,是你爹!”

    与盏数不同,十盏倒是听得懂中土官话,自然也明白言语中的羞辱之意,可尽管如此他也只是微微颦眉并未立时痛下杀手,而是转而又莫名轻柔。

    “原来是个中土人,你我身处异地算是个老乡......可瞧瞧你干的好事!”

    他脸色一冷如覆冰雪,转瞬间一道微光闪过,径直穿透了百里景的左侧小腿。

    嗯!

    百里景鼻间一声闷响,剧痛之下左脚顿时失去力道,万幸及时将赤霞扎入地面,才堪堪维持住了站姿。

    “这是惩罚!”十盏冷若寒霜道,随即居然开始神神叨叨地数落起百里景的罪责。

    “误孤表演是一罪。”

    “阻孤寻人是二罪。”

    “伤孤碎盏是三罪。”

    ......

    他嘴中边说,手中动作也未停下,随着逐条列数罪状,每每弹出一道微光无情射向百里景,逼得他只得强忍剧痛,麻木地劈开道道光刃。

    一个不留神,右臂又遭重创无力垂下,他终于只能单手持剑。

    视线愈发模糊,十盏的样貌已经无法看清。

    听觉也大概受到了影响,以致于听不清究竟有所谓几条罪责。

    但尽管情况如此险恶,百里景心下依旧一片坦然。

    此刻,他既没有莽撞应敌如今垂死的懊悔,也没有实力突降无力杀敌的怨言,有的只有玲珑剔透的一片坦然。

    要是他不如此莽撞,绝查不出事件真相以熄本间仇怨,也免不了格之助继而身死。

    要是他不如此莽撞,任凭盏数、十盏针锋相对,届时恐怕死的远不止现在这些人。

    正是因此,这已不是莽撞与否所能评判断言的是是非非,而是虽死无憾的凛然大义。

    更值得一提的是,若非如此,又哪里能等到,如此难得的杀敌时机!

    孙子形篇有云——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察觉到现在十盏仍旧喋喋不休毫无防备,百里景心神一动,精准地把握住了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他暗中抽空赤霞剑中所有元炁,将之悉数灌入心脏,状态顿时大盛。

    趁对方尚未察觉的空档,他以仅有余力的左臂奋力挥动赤霞,刹那间接连斩出神鸣、飞燕、登鲤、天河四击汇于一处,满含死志地施展出了这计绝颠剑招。

    必杀赤霞动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