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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幻典48 谎言之塔.邻近世界的身影

    十月十日,那一天终于到来。

    午前九点十分,为了和千岁前辈去约定的地方会合,正准备离开家的时候,被母亲叫住了。

    【这个是昨天傍晚时候到的,你给织原家拿点去?】

    拿着没见过的包装箱,穿睡衣的母亲从厨房探出头来。

    【清子带的意大利特产,我们一家实在是吃不完】

    【这点事你自己去送不就好了,我还赶急呢】

    【有什么急事啊,这个时候出门,反正也是迟到吧】

    要是平常的话是这样,但是。

    【学园祭的点名实是在下午,哪有迟到】

    虽然今天根本没打算去学校。

    【一点不帮忙做家务活,就这么点事还不做一下?】

    【就这点事的话自己做就好了。你今天不上班吧】

    【就是因为不想化妆啊。你拿过去的话,我就不用出去了】

    【我管那么多】

    【真是,为什么总是这样不肯帮忙呢?】

    母亲的表情僵住的样子,固执的把箱子放在门口。起身往回走的时候,身子有些踉跄。

    让我确实感到母亲正在变老的光景,胸中一股难言的味道扩散。

    【安奈酱这会儿应该在家,拜托你了!】

    【喂!等等!】

    不顾我的叫喊,母亲早早返回厨房。

    【听到我说话了吗!我绝对不会去送的!】

    大会出场的芹爱因为昨天在那住宿,今天不在家。芹爱不在的话织原家的门铃虽然我比较有勇气去按,但给我看这副脸色真是一点也不想帮忙了。

    【自己送去!烂了我可不管!】

    怒鸣的声音下返回来的是,母亲最近增加的咳嗽声。

    为了养育我这样不成器的孩子,从早到晚的工作。

    没有人感谢,没有人爱护,日渐老去。

    这种人生,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这种日常之中,母亲也能在某个地方感到幸福就好了。

    从厨房传来的咳嗽声,像是故意的一样不见停下。

    【这么辛苦的话,当初为什么要把我生下来】

    抛下这句恶狠狠的话,出门的时候,任由自己的感情把门重重的摔上。简直是要把门弄坏一样的大力。钝重的声音和震动母亲应该都听到了吧。

    这种事情即使做了也什么用也没有。没有人因此会得到拯救。

    虽然清楚的知道这一点,却只能任由自虐般的怒意一泻无疆。

    焦躁中,加快了前往车站的步伐。

    明明想要全力集中在营救芹爱的事情,早晨开始就被搞得心情这么不舒服。对我的期待最后也会变成失败,母亲为什么就不理解这一点呢。

    因为母亲的愚钝,今天也从早上开始心情就陷入低谷。

    ……不,错的其实不是母亲。

    我很清楚这点,非常清楚。

    错的,一直都是任性的我。母亲所要求的,只是把东西带给邻居家而已。这种最朴实无华的事情。

    只是想到就心情瞬间跌到低谷。

    这种心情出去的话,重要的时候难保不集中精力。

    强忍下愤怒和纠葛,调转回头。

    只是把东西送过去不是为了刚才的暴言谢罪,也不是为了撤回一以贯之的态度。

    略带点倔强的心理下返回家里,打开门的瞬间……

    装着土特产的箱子前,蹲在那里哭泣的母亲。

    没有想到的光景,让我一瞬间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母亲落泪。父亲走之后,夜里一个人哭泣的样子我不知看到过多少遍了。但是,现在,眼前的哭泣……

    我进门之后,母亲也没有抬起头来。

    是什么意思嘛,是想说我做错了?

    用哭来让我心理上感到负担?

    枉我专门回来,为什么一定要让我看这幅情景啊。

    我不知该说什么,一把拿起箱子,就往门外走。

    脚把门带上,走到大路上后,涌来一股轻轻的眩晕感。

    为什么太阳光,总是这么不合时宜呢?

    我又没有拜托,为什么要照得我眼睛生疼呢。

    对于不成器的我的斥责,即使只是刚才那种含有演技的眼泪,也足够了。

    脚每迈出去一步都像要了命一样,然而今天不能迟到。

    拿着特产到织原家门口,按下门铃。

    这个满是尘埃的门铃,我已经几年没按过了呢?

    虽然明白芹爱和亚树那桑都不在,紧张还是难以抑制。

    【诶,综士君啊。早晨好。这是要去学校?】

    跟想的一样,出来的是姐姐安奈桑。

    安奈桑看着站在门口的我,露出爽朗的微笑。

    她没有上高中,也没有工作,虽然也许能冠上尼特族的称号,一直在家里做自己的事情吧。

    织原家父亲的死去,不过是在十天之前。寂寥,痛苦,所有的伤疤都应该还没褪去。

    【我家亲戚去了意大利,给我们买了土特产,正好有多的就给你们送点来】

    【哇。谢谢————。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们可以吗?到底是什么?】

    【诶,好像是吃的什么的……】

    【哦,我要不要一个人偷偷吃掉呢。嘿嘿】

    浮现出恶作剧笑容的安奈桑,和芹爱差的也太远了。

    这样的笑容,芹爱也会在家人面前露出来吗。

    【那,我先走了】

    【唔嗯。谢谢。向你母亲问好】

    安奈桑平常的一句问候让我心中再次起了波澜。

    她的这句话我无法传达给母亲。这是在明显不过的未来。

    坐上电车,来到集合地白新站。

    明明还没到约定时间,千岁前辈又已经在那里了。然后,还有一个人。根本没在意我的到来,雏美和千岁前辈在争论着什么。

    【真是搞不懂你诶。都说了我这边没问题了】

    【有没有问题不是你能决定的。我们应该做的是为了那个时候全力以赴】

    【所以我不是说了为了全力以赴才跟来的吗。综士和前辈的阴暗二人组实在让人担心,所以我来帮忙了】

    都过了一晚上,这两人还在吵啊。

    【综士。你也说几句。她是不是不应该跟着我们来】

    【……放弃吧。这家伙是根本不听别人说话的女人,前辈你也应该很清楚吧。我实在没有说服她的自信】

    【看来还是综士识大局些】

    【而且芹爱的死是在傍晚。正确的时刻虽然不知道,至少事件的发生不是晚上。古贺桑从钟塔上掉下来是夜行祭的时候,把芹爱救下来之后再回白鹰高中也可以】

    【怎么样。不过我的计划已经很完美,倒没有再回来的必要】

    我是真的放弃了。

    【……随便你,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

    千岁前辈无奈的一句话,终于给这场争论划上句号。

    成功解救芹爱和古贺桑,顺利迎来明天的话,这两人会以什么样的容貌来和解呢。昨晚,雏美可是把活动室里的时钟搞得一团糟。和解之后又是一场大战吧,不过如果真的能迎来明天的话,对我来说这都不算什么了。

    不找回一骑的话,结局就无法圆满。

    但要说,没有完成守护芹爱的任务的话,大概这个人生就再也没有意义。

    坐上新干线之后,雏美始终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对流泻过窗边的景色一惊一乍的同时,嘴里还不忘嚼着糖果。

    雏美好像因为得了流感,没有参加成中学二年级冬天举行的修学旅行,做新干线好像也是第一次。

    【新干线比电车摇滚多了。律动也完全不一样】

    这家伙在说什么,一点儿也听不懂。

    雏美主张一到站,先去那家西餐厅吃午餐。

    这家伙就没有紧张感这种东西吗。现在哪还有空去这种地方吃午餐。在我们力主要先去会场踩点之下,雏美不情不愿的在便亭买了便当发散食欲。

    和预想一样,正午过一点到达田径选手权选拔赛场。

    出场选手不是艺人。会场内也没有对观众的限制,稍走一点,就发现了选手的等候室。

    比赛结束后芹爱的动向无法预测。可能一个人回家,当然也有可能一直被送到车站。

    但是,为了换衣服,至少应该会返回等候室一次。看好这的话,接下来的行踪也应该没有问题。

    踩完点后前往观众席。

    大会手册上,记载着下午三点钟开始的女子跳高选手名单,芹爱的名字赫然在列。

    仔细的看下去,除了芹爱还有四名高中生。【资格记录】和【个人最好成绩】里,芹爱拥有超过自己身高的记录。再怎么看,都是让人瞠目的成绩。

    跳高需要多少时间我并没有概念。总共十九名选手也不算少,但直觉上感觉应该不会话太多时间。

    今天的目的,是在比赛结束后一直盯着她。但要说对寂静开始的大赛的兴趣当然也是有的。

    这可已经不是高中学生的运动会。而是东日本田径选手选拔赛,所以当然会有奥运会等级的选手参加,芹爱的实力究竟是在哪个等级,对于每天放学后看她练习的我来说,确定这件事不可能没有吸引力。

    比赛规定时刻前,女子跳高出场的选手出现在台上。

    怕她看到我们之后会影响心情和发挥,于是我们挑了一个稍微远一点的位置坐下。

    集中注意力,盯着一个个上场的选手。

    为了一览她的英姿,高精度的镜头和照相机都拿来了。但是,就是在这么精密的仪器下,还是没有看到芹爱。

    【……上场的只有十八个人那】

    【给我看看】

    从千岁前辈手里夺下望远镜,雏美看了起来。

    【真的诶。没有她。她应该是第三个跳吧】

    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就是为了追踪芹爱的动向大老远的跑来这里,结果最重要的芹爱却没有见到。

    不安和恐怖,已经开始在胸中激荡。

    【马上进行确认】

    【确认是找主办方吗?】

    【只是一个观众的话恐怕不会回应。给学校打电话,问班主任】

    【但是要怎么问……】

    【随便都行。恩……比如这样。就问学园祭是几个学分。是作为学校活动记在别项里,还是和综合学习一起算之类的。这么对你回答后,你就问可以缺席吗。教师在立场上肯定会说不行。然后这时候就可以报出她的名字。来参加比赛的话,那今天就应该没有学分,如此一来就可以确定有没有来了】

    【果真前辈对这种阴暗面的东西很在行啊】

    眼下这个状况也不忘挖苦人的雏美,可惜现在没有人有空理她。

    回到已经听不到欢呼声的过道,打通了电话。

    从结果来说,遵从千岁前辈的提案可以说是正确的吧。

    通话结束回到观众席比赛已经开始,但那对我们来说早已失去了意义。

    【说是昨天就身体不舒服,在家里休息的样子】

    【那我们在这岂不是……】

    【马上回去!一定要在傍晚前看住她】

    千岁前辈似乎已经预想到了这种情况,连同我的行李一起装好。

    飞奔进入出租车,换乘电车,奔向新干线的车站。

    芹爱的死如果没能阻止的话,之前的一切都白费了。

    为了早点回去,我们应该是用尽一切手段,但想来新干线还是最快的方式。而此时最难熬的就是一定要等到开车时间。

    神经几乎要崩坏的候车时间后,新干线缓缓开出。

    新干线的乘车时间,大概是四十分钟。

    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到的时间都不会变。然而焦躁的心情实在是难以抑制,一分钟也坐不下来。

    【我说,要不要吃点便当?】

    焦躁感中眺望车窗外后退景色的同时,雏美没事儿一样的声音问道。

    【中午吃的便当味道真不错呐。不知道车里有没有卖的】

    【……这时候你还有心情吃饭】

    芹爱死的话是我,古贺桑死的话是雏美,会开启TimeLeap,所有一切就会白费,再次开始新一周目的世界。

    【但是你们现在急到的时间也不会提前不是,趁着还能吃赶紧吃一点不对吗。今天晚上可是个长夜呐】

    知道她的意思,但还不能完全理解。

    我要是雏美的话,应该今天一天都想看住古贺桑。

    【我去找找车里有没有卖便当的。综士和前辈也要我带一份吗?】

    我中午是在便亭买了饭团,千岁前辈依然只是嚼着巧克力。中午也没怎么吃,按说现在确实有一点饿了,但是……

    【我不需要】

    【我也算了。大脑转动只要补充糖分就够了】

    【之后喊饿,我可不分给你们哦】

    抛下这句话后,食欲旺盛的雏美往前一节车厢走去。

    先不说我,前辈确实应该吃些有营养的东西。刚才我是不是应该拜托雏美买一份来。

    【……我希望综士能记住这些】

    雏美的身影完全消失后,千岁前辈认真的看着我。

    【保护织原芹爱之后,我们接下来就要去帮助雏美,这样的想定下,我要先警告一声。雏美没有和我们说真话。我们不知道她那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她自己编的】

    【就像她说古贺桑是她恋人一样对吧】

    【至少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除了和TimeLeap相关的情报,我对其它说辞都持保留态度。古贺将成死亡的时间,地点,原因,不仅是这些有问题。甚至是导致她TimeLeap的人物,我现在都觉得值得怀疑】

    【……你是说古贺桑的死不是TimeLeap的导火索?】

    【但如果在这点撒谎我们是没办法帮她的。我不希望雏美会有那么不明智】

    说起来,确实。

    连谁死是谁都不知道,是没办法帮忙的。

    【关于古贺将成死亡的描述,她说的很详细。要是说谎的,直接说从房顶上落下就好了,没必要说是从钟塔上摔下来。如果认为死的是别人的话,确实考虑太过了,但我们多用点心总是没错的】

    同是想要阻止TimeLeap的雏美和我。怀疑对方虽然心里有点过不去,但正如前辈所说,说过一次谎的人,就不可能再完全相信。

    人心难测。

    他人的痛苦再怎么样也只能是他人的痛苦。

    正如我不愿说出和芹爱的过去一样,正如千岁前辈不愿说出对死亡敏感的理由一样,雏美说谎也一定有她的理由吧。而尚无法察觉出这个理由的我,只能任由自己向怀疑靠拢。

    雏美一副毫无忧虑的表情大口吃着便当。

    【再怎么急到八津代町也五点了】

    用手机确认了电车的到站时刻,千岁前辈小声说道。【当然最好是跟踪的时候不要让本人发现,但现在是紧急情况。综士,现在该你了。直接给本人打电话。织原家的电话你知道吧?】

    【……不知道】

    其实是知道的,只是给芹爱打电话怎么样也办不到。根本就不可能相信我的话吧。不管再怎么忠告,说不定还可能会起反作用。

    【综士,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撒谎。但现在没时间确认你说的话了】

    前辈从兜里掏出写着数字的笔记本。

    【这上面是织原家的电话,下面是织原芹爱的手机后妈。就是为了应对眼下的状况事前调查好的】

    千岁前辈看看手表。

    【已经四点四十五了。状况可能随时发生。综士,打电话吧,如果到现在了你还是没办法开口的话,那没办法了就交由我向她说明】

    渴望保护芹爱的心情最迫切的是我,然而一直从必须面对的地方不断逃避的也是我。把所有向芹爱坦白,那绝对是把地球上最卑微的想念向对方告白。因为如此深刻的理解,所以一直以来甚至不愿将其作为选择之一里考虑。

    然而,最终,任何借口都不通用的情况到来了。

    想要救芹爱的话,逃避已经不再被允许。

    【……明白了,我来打电话】

    我几乎要消失的声音后,千岁前辈凝重的点了点头。

    现在,这节车厢里除了我们以外没有别人。

    一个一个按下前辈笔记上的数字,把耳朵靠近手机。

    输入的是织原家的电话号码。打手机的话,肯定会被追问为什么知道手机号的吧。现在是尽可能避免这样弹劾的语言。

    连从什么开始说起也不知道,只是如死刑倒计时一样的呼出音澄澈着耳朵。

    五次响铃后,电话接了起来。

    【喂,这里是织原】

    【那个……听说你身体不舒服……】

    听到她声音的瞬间,大脑中一片空白。

    只是听到这个声音,血液仿佛加速一般在身体中横冲直撞。

    【请问是哪位?】

    【……我是综士】

    【啊啊,综士君?今天第二次了呢。诶,是找芹爱的吧?】

    这时候才意识到。声音实在是太像了,接电话的是芹爱的姐姐,安奈桑。冷静想起来,确实是比芹爱的口调更柔和。

    【请等一下,应该在二楼我去喊她】

    小时候开始安奈桑和芹爱这对姐妹,就很要好。小学生的时候,经常看到两人手拉手上学的情景。现在也在窗外看到过两人一起出外的样子。

    安奈桑是少数几个被芹爱内心所接受的人,更有可能是唯一的存在。

    【……喂喂。刚才去她房间看了,那孩子身体不舒服没有去参加比赛,这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出去了。没看到校服也许是去学校了?今天好像是学园祭?】

    芹爱将于傍晚死于车站。

    逐步接近想定事态的事实让心脏早早开始加速。

    【请问,芹爱是什么时候离开家的呢?】

    【我也不太清楚诶。中午是在一起吃饭来着】

    【那是几点钟的事情?】

    【就是平常的十二点钟过一点吧】

    【明白了。突然打电话和抱歉。那个关于我打来电话的事情请向芹爱还有亚树那桑保密。那我先挂了】

    又怕她问我什么,所以早早的主动把电话挂掉。

    【芹爱,好像穿着校服从家走了】

    【那,就是去学校了?】

    大口吃着便当的雏美问道。

    【还在吃东西就别说话】

    【昨天开始就身体不舒服为什么又去学校?】

    【我也不清楚啊】

    【离开家是什么时候?】

    前辈此时的眼神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十二点的时候好像有和她姐姐一起吃午饭。但是,什么时候出去的不知道】

    【虽然没参加比赛,身体状况好像比预想恢复的要快,所以打算去白棱祭了。从常识来考虑的话,应该是这样子的吧。但还不能百分之百的断定。穿校服出去,也许只是穿校服习惯了。综士,离你们家最近的车站是什么?】

    【北河口站】

    【假定织原芹爱去了学校的话,北河口站还有学校旁边的白新站发生事件的可能是最高的。但要是她中午过后直接出去的话,那每一个车站都有可能了。现在的情报太少了】

    千岁前辈,再次把记有电话的笔记本向我推过来。

    【综士,打手机吧。现在只能采取最直接的方式阻止她了】

    已经不能再逃,这是唯一的出路,我心里深深的知道。

    心脏在被摩挲的紧张感中给芹爱打过去电话,却没有接。

    也许看到陌生来电所以没接。但再怎么样,用两台手机不断拨号的情况下,应该也了解了是有急事。祈祷一样的念想,透过千岁前辈和雏美的手机传送出去,然而却没有回应。

    【就是说现在什么办法都没了,没办法阻止了吗】

    新干线即将到站。站台进入视野,列车开始减速。

    【从这里往北河口站,不管怎样一定会经过白新站。现在,我们需要全力关注的除了这两站无他。先在白新站找她,在那找不到的话,就只能分成两队一对留在白新站,一队前往呗河口站。总之发现她就马上进行叫住。之后的事情之后考虑】

    正如千岁前辈所说,总之找不到芹爱什么都无从谈起。

    到站后门还没完全打开,雏美就冲到站台上。

    【这边!】

    把便当的空盒递给打扫卫生的人,雏美跑在我们的前面。

    平时运动不多的千岁前辈突然之下一个趔趄,我赶紧扶住前辈,追向前面的雏美。

    飞奔入电车中,前往白新站。

    时间是下午五点过。也许可能已经晚了,但现在只能祈求还没有发生。

    【现在怎么做?直接派一两个人在白新站换乘,前往北河口站?】

    【不,北河口站的搜索应该晚些进行。织原芹爱午饭后穿着校服出去了。从她的死亡是傍晚看来,很有可能去了学校。现在,还没有看到北河口站发生时刻迟延的情报。只要不是心脏麻痹或者从台阶上跌落,北河口站就应该还没有发生事件】

    坐上电车之后,千岁前辈就一直在用手机确认路线的情报。

    【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全员在白新站内搜寻,或者是想定她已经去了学校,我们之中马上派人去学校】

    【芹爱如果已经去了学校的话,那我们应该还有时间吧?反正总是要回来的,一直在车站守着不就好了】

    确实如雏美所说。芹美如果已经去了学校,那不管是去还是回都回到白新站,能够捕捉到她行踪可能性最高的,就是几分钟后到达的白新站了吧。

    千岁前辈从自己的手机上,调出芹爱的照片。

    【我只是远远见过织原芹爱。老实说,背面和侧面的话我完全分辨不出来,即使是正面我也没有完全的自信。雏美虽然比我好一点,但在人群中能否准确判断也让人不放心。综士,第一个发现她的,肯定是你了】

    前辈真挚的眼神。

    【一直守望着她的你的话,再混乱的人群中都应该能找到她。只有你可以,然而,如果是你的也一定可以】

    【原来是这样,为了这一天综士才一直偷看别人……】

    瞪了一眼这时候还在闹的雏美,前辈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

    【事关两个人的生命。绝对不允许失败。找到芹爱,马上抓住她的手。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的她可能会挣脱,可能骂你,但绝对不能放手。记住了吗,我再说一遍】

    前辈的语气比刚刚更强。

    【抓住她的手不要放开。那是我们的未来!】

    为了越过【今天】,必须要救下芹爱。

    无法守护芹爱的话,我们所有人都无法越过【今天】。

    回过神来的时候,电车已经开始减速。即将到站。

    白新站是中转站。可不是个小站。

    门一打开,先冲上月台,开始审视周边。

    【不在这边,到对面去!】

    这不是平常我和芹爱上下车的站台。目力所及范围内没有看见她。

    分开下车的人群,开始上楼梯前往别的站台。

    后面不远处,雏美和千岁前辈也追上来了。

    从窗户里虽然可以看到下面的样子,但还是任由身体,一直往平常下车的站台跑去。

    现在的目的不仅仅是找到芹爱,抓住她的手不松开,守护住她的生命,是赋予我们的使命。

    往日的距离,已经无法守护芹爱。

    些许踉跄下,三步并作两步从台阶飞身而下。

    目标站台上穿行着放学的学生。不准备去夜行祭的学生,差不多正是放学回家的时候吧。

    这么多白鹰高中学生在这里,校服已经不能成为标记。对于雏美她们已经不抱多大希望。正如千岁前辈所说,找到她的只能是我。

    在人群中推搡着,不断有人道歉的声音中,我关心的,只是芹爱的身姿。

    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看着什么?

    车站的风景和往日一样。没有人死后的气息。

    就在下车之前,千岁前辈还确认了时刻的情报。北河口站应该没发生事故。芹爱如果是在车站死的话,这里的可能性是最高的。

    【回送电车即将驶入二号线。请退后到白线内侧】

    等待电车的乘客里没有芹爱。

    视线转向电子板。

    从北河口来的下一班电车,到达白新站是五分钟后。

    芹爱难道还没到这吗。还是说早就到这,然后去学校了呢。现在说起来事件一定发生在这个站也不是绝对的……

    想着这些的时候倏忽抬起头。

    轨道对面的站台。

    等待电车的人的对面,坐在长椅上的女高中生,缓缓的站起来。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并看不清那被头发遮住的脸。

    少女站起身,颤颤巍巍的脚步走向白线。

    就在我认出那张脸的瞬间。

    【芹爱!】

    呼喊声和她跳下铁轨几乎是同时。

    落在轨道上的芹爱,看着我的眼神扭曲而奇妙。

    [

    像是看到不可思议的东西一样,芹爱睁大眼睛的瞬间,刺耳的刹车声过后,视界完全被电车占领。

    【……这是做梦吧】

    头脑还无法处理眼前的现实。

    刚刚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我实在无法……

    双腿像是没了筋力一样震颤个不停。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成言语的悲鸣几乎要撕裂喉咙。

    失去平衡的身体侧倒在地上,平放在地面上的右手,被强有力的另一只手抓住。

    【这是时震!我们失败了!】

    自己也失去平衡,单膝着地,脸色大变的千岁前辈叫道。

    【综士!清醒一点!我们虽然失败了,但这不是终结!你马上就会TimeLeap!还能再修正的!所以现在听我说!】

    前辈握住我肩膀的两只手像两只钳子。

    【返回到一个月前之后,马上到我这来!不管你的话多么荒唐无稽我绝对会相信的。所以不要犹豫马上来!织原芹爱是自己跳下铁轨的。我绝对不能允许!亲手断绝自己生命的人,我绝对不能允许!】

    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愤怒,前辈几乎是在吼叫。

    【我小时候,研究者的父亲自杀身亡。那个时候一直为没有能救父亲而自责,然而某个时候突然改变了想法。真正应该被责备的,是做出自杀的不够坚强的心。没有一个人能够孜然一身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顾这一点断绝自己生命,是最低级最差劲傲慢愚钝的行为。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洁的弱小!】

    眼前发生的一切都仿若梦境一般。

    前辈被封存的心意却在此时明了,几乎已经陷入混沌的精神,将将停在了境界线前。

    【综士,回到过去的话,把你五周目所见到的全部东西毫无隐瞒的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的!绝对会和你一起,保护织原芹爱的生命!】

    时震的摇晃越来越剧烈,周围已经没人能站得起来。但如此剧烈的震动下,没有任何东西从头上落下。除了人以外没有倒塌的东西。

    前辈的推理一点也没错。这是时间的震动,【时震】。

    才飞奔而来的雏美,踉跄的同时也拽住我的胳膊。

    【拜托你了,综士!也要去找我!】

    雏美握住我右臂的力量出奇得大。【我应该还以为那是四周目的世界。但我真的想帮上综士的忙!所以拜托了!】

    【但是,你撒谎了……】

    【我想帮综士的忙!】

    强有力的回绝我的反驳,好像马上要哭出来一样雏美喊道。

    【综士!我对你说的所有推理,见到我的时候,一定要全部告诉我!只要是关于时间的话题,无论再怎么荒唐,我一定会听的,一定会理解你的!综士,总之尽快去找我!】

    明明就在我身边,前辈的声音渐渐失去轮廓。

    结束的时候,越来越近。

    【综士!拜托了也要相信我!】

    仿若隔着厚厚的玻璃,雏美的声音几不可闻。

    二人以难以置信的力气抓住我。然而TimeLeap返回过去的,只是我的精神。

    我们三人,没有能够救出芹爱。

    正如四周目的世界母亲所说,芹爱在十月十日的傍晚死于车站。

    但是,我仍然还有机会。

    TimeLeap返回一个月前,在已经知道死因的状态下仍旧可以战斗。

    不会再失败了。

    不会再眼睁睁的失去芹爱了。

    织原芹爱不在的世界,对我来已经没有了意义。

    脖子上岑岑的汗珠,头疼欲裂。

    从具有现实感的床上醒来的时候,飞入视线中,不是熟悉的场景。

    电子表显示着,九月十日,星期四凌晨两点半。

    第一次TimeLeap后醒来虽然也是这个日子,但那个时候确实和平常的起床时间没有太大差别。

    没错,和上次的TimeLeap相比,发生了数小时的误差。

    TimeLeap的发生提前,所以醒来的时间也提前了。

    到底在床上恍惚了多长时间呢。

    千岁前辈的记忆,雏美的记忆,芹爱最后的瞬间,都鲜明的刻在脑中。然而,醒来之后,还是不可自已的怀疑那是不是都是梦。

    为什么,那个时候,芹爱会跳下铁轨呢。

    为什么,她一定要选择去死呢。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芹爱的死不是事故也不是他杀。那个瞬间,无比清晰的烙印在我的视网膜上。她不是失足落下落下铁轨。是以自己的意志,在迎来的电车前跳下。

    站起身,打开窗帘,突然想起来这个时间。

    织原家当然是黑的。虽然想马上冲进去确认芹爱的生死,但显然是不可能的。

    由内阁发表的自杀对策白皮书,写明二十岁,三十岁死因的第一位就是自杀。

    每年都有数万人自绝生命。以前听到这种消息,完全没有感觉。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有人死去,实在是和自己不太相关的事情。

    此时却有了深切的实感。TimeLeap之前,千岁前辈喊道决不允许芹爱的自杀。再也不会让她自杀这样喊道。我不是能够说服别人的人。我至今的人生中,没有责备别人的概念。只是现在,或许有点傲慢,我觉得千岁前辈是对的。

    人不是靠自己一个人生于这个世上,渡过自己的岁月。

    所有人,都是在别人的支持下,在别人的想念中活在这个世界。

    自觉生命绝对是错误的。唯有自杀可以说是绝对错误的。

    【综士,总之尽快来找我!】

    就要发生TimeLeap前,千岁前辈这样叫道。

    共同度过的时间,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我已经知道前辈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不折不扣的怪人,但又是拥有知性的,怀抱如磐石一样善良的人。

    我是不懂怎样接纳别人的卑微人类。然而,面对那般真诚的千岁前辈,我得以毫无防备的敞开心扉。

    天亮后,马上就去找前辈。

    勇气在众人之下的头脑愚笨的我,也许被给予再多的机会也无法守护芹爱。但是。我现在有可以完全信赖的人。即使一骑不在,我也有了一个可以以心相许的朋友。

    倒在床上,月色沁入的昏暗房间里,凝视着暧昧的境界线。

    这是第三次的九月。无聊的课程再也没有倾听的欲望了吧。雏美说出席不太妙的原因,这时候我也多少能够体会。

    行动留待下次醒来的时候。也没有设置闹钟只是闭上眼睛,很快,意识就被静静的拖入梦乡。

    鸟的啼鸣下睁开眼睛,看看表已经是早晨八点。

    不安分的心情,和往常差不多的时间让身体醒来。

    不管是中午,放学后,什么时候去时钟部千岁前辈都在,上课前的话怎么样呢。去教室前,先去时钟部看一眼吧。

    饥饿感诉说着存在。

    换上校服,下到一楼准备吃早餐。

    【早饭是什么?】

    开门的时候问道,没有回答。

    母亲是在房间里化妆吗。

    【怎么回事,早饭都不做啦!】

    平常都会准备好的早饭,没有出现在餐桌上。一声叹息的同时走向厨房,一阵莫名的违和感。

    厨房的样子和平时不一样。不,不只是厨房。客厅的样子也有点不一样。被整理过了一样,不,也不是整理,是东西变少了。昨天还在的东西不见了。

    这不是秋老虎的余威吧。

    冷汗在背上游走。

    不可能。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

    拼命压抑涌上心头的不安和恐怖,回到了走廊。

    走廊尽头,就是母亲的房间。

    每前进一步走廊吱吱作响。

    胸中涌上的恐怖仿佛拔除掉腿上的力气,视界微妙的摇晃起来。

    血色退去的我。现在前面有面镜子的话,映射其中的一定是一副毫无血色和生气的面庞吧。

    手搭上冰冷的门把手。

    然后,就那样静止了多久呢。

    想要相信房间内传来声音,想要相信和昨天一样的日常依旧在今天上演,世界却像在嘲笑少年的妄想一样,将冥顽的沉默持续到底。

    心中环抱着几乎要让人眩晕的预感,慢慢打开房门。

    面前的是,奇妙的空间。

    本来存在的家具和日用品倏忽消失了。仿若往昔在这里生活的人消失了一样,寂寥而没有生活感的空间扩大,飘散。

    踏入空虚房间的时候,我终于确信。

    ————————————这个残酷的世界,把母亲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