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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黑色黎明

    西欧

    直布罗陀海峡

    凌晨时分

    货轮渐渐向右倾斜,像失足摔倒的巨兽,发出低沉绝望的吼叫,慢慢地贴近蔚蓝深邃的海面。

    远处的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夜色逐渐褪去,新的一天马上开始。

    缺口不断往外喷涌黑色的血液,它筋疲力竭,却还不肯放弃。

    有人不允许它再这么任性下去。

    一道夹带着电流的蓝色光束破空而至,一举击穿了它庞大的身躯,将它从中间割裂开,让它彻底地放弃挣扎,乖乖沉入海底。烈焰随之燃起,将巨兽的黑色血液沸腾为黎明前的一片火海。

    惨叫声在烈火焚烧下越来越小,最后归于宁静。

    没一会,岸边上响起了刺耳的警铃,海上救援队闻讯而来。

    应龙等人迅速从岸边撤离,坐上停在码头上的一辆黑色的路虎沿着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往城市内驶去。

    格里芬仍停留在已经有些明了的天空中,过于兴奋地望着下方滚烫沸腾的火海。

    亲手把这样一只庞然大物葬入海底,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呢。

    她能够非常清楚地听到这只巨兽的钢筋铁骨折断扭曲时的沉闷响声,它痛苦的低吼在清晨的海风中是那么别样。

    瞳孔微微放大,呼吸稍稍加速,剧烈的心跳声渐渐盖过了她耳旁的呼呼海风。

    自己给予它的最后一击是她最享受的时刻!

    就像猎捕蓝鲸的水手兴奋地看着那不可一世的庞大巨兽在他手上苦苦挣扎却又无济于事的绝望情景,那种虐杀猎物的诡异快感是人性中最阴暗、最残忍、最嗜血的一面,但她的乐趣是看着冰冷的巨大货轮慢慢沉寂于辽阔无垠的大海。

    大海的胸膛是包容的、是无私的。

    大海的胃是无限的、是贪婪的。

    船和鱼一样,生于大海,死于大海。

    她在那一瞬间透视了海洋,看到了无数海洋的可怕生灵正蛰伏在幽暗的深渊中,随时准备张开血盆大口,吞噬无知愚昧的人类。

    巨大的触手在远古的遗迹中扭曲舒张,古老的遗骸上游过巨大的黑鳍,鱼人们手握人类遗留在海洋中的刀叉枪剑谨慎地观察着陆地上的远古同类,他们似乎做好了准备,随时都能倾巢而出!

    她看到了海中的一切,但她怀疑这是否只是肾上腺素的超量影响到了她的思考,让她产生了一种奇特的幻觉。

    她放下枪,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果然没有感觉到丝毫疼痛,而远处天际线的太阳正在悄然升起。

    她瞪大眼睛,却看不到它的光和热,反而看到了一片黑暗中的一只巨大眼球,橙红色的立瞳里倒映着她渺小的身躯。

    在它看来,自己就像海洋中的一粒沙,非常渺小,毫无存在的意义。

    她颤抖着,忽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背后的蓝色晶翼化为漫天飞舞的蓝色蝴蝶,飞向触手可及的靛蓝色天空。

    她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背后的海洋,巨大的触手正无声地向她伸来,想要接住她,或者说是将她带入那片冰冷黑暗的海底。

    她的双眼渐渐失去了光彩,瞳孔越来越大,不能呼吸,不能说话,就连思考也断断续续。

    她就这样自由地落下,在空中一动不动,笔直地钻入了水中,溅起了几丈高的巨大水花,即便是远远地站在岸边,也能清楚地看见、清晰地听见。

    “格里芬……”

    是应龙大人的呼唤,可惜自己再也不能回应他了。

    “格里芬……”

    为何如此虚无缥缈,却又感觉近在咫尺?

    “格里芬……”

    是错觉,还是幻觉?这就是临死前的幻象吗?

    “格里芬——”

    这一次,他的呼唤如此清晰透彻,她的眼睛再次焕发生机,使劲咳出了气管里淤积的苦卤,呼吸再一次通顺了。

    她惊魂未定地瞪大双眼,大口呼吸着咸咸的空气,嗓子火辣辣的。

    她惊愕地环顾周围着急慌张的几人,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应龙焦急又惊喜的脸,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耷拉着,身上也散发着一股难闻刺鼻的腥臭味。

    “应龙……大人?”

    “吓死我了,你超负荷使用‘贯风长枪’失去了意识,掉进了海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你从海里救出来。”

    应龙用力抱紧了她,使劲揉搓她冰冷的身躯,握住她冰凉的手使劲哈气,努力让她温暖起来。

    芬里尔也焦急地跪在她的身边,为她揉搓身体,是她先发现格里芬的异常,立刻通知了应龙,但她害怕水,所以只能在岸边警戒,警惕海上救援队过来插手。

    另一边的菲林斯没好气地朝她翻了个白眼,冷笑着摇头,毫不留情地骂了起来:“平时说你是个傻女人,没想到你还真是傻,逞强用自己不熟悉的力量。现在好了,让所有人都为你捏一把汗。应龙刚才吓得差点心脏都跳出来,这就是你回报你的应龙大人的最好方式啊?”

    海拉无奈地笑了,揉了揉格里芬的小腹,小声说:“你该感谢菲林斯,如果不是他用‘灵魂之火’帮你消除了肺腔和腹腔里的水,我们可能真要去冥界找你了。一个人没被两个死神救回来,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格里芬木木地点头,真诚地向菲林斯低头道谢:“谢谢你,菲林斯。”

    然后她感动的视线从他们轻松的脸上一一扫过,再次道谢:“谢谢大家,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了,不用再说了。格里芬,我抱你上车,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定定神,顺便去去这一身腥味。”

    应龙将她横抱起,大步朝停在不远处的路虎走去。

    格里芬乖乖地蜷缩在他温暖湿润的怀抱中,安心地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着应龙强有力的心跳声。

    她非常幸福,自己竟然真的依偎在他的怀抱中,感受他真切灼热的关怀。

    身体不再感到寒冷,一股暖流从心脏出发,流遍了全身,最后冲上大脑,让她感觉自己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想去思考那么多事情。

    阿弗洛狄忒沉默地坐在车里,安静地注视着往这边走来的应龙小组,有那么一瞬间,她在想假如依偎在应龙怀中的是自己,那该是什么样的景象?

    但她很快就抛之脑后,露出习惯性的微笑,暗暗羡慕格里芬他们能遇到这样一位负责任的好男人当自己的组长。

    这恐怕就是他如此有魅力的原因吧。

    毕竟女人是很容易没有安全感的,而一位成熟冷静、体贴负责的男人带给她十足的安全感,恐怕没有女人不会沉沦。

    “应龙,你可真是个万人迷啊。我倒想看看你最后怎么处理和她们的关系,想必,那一定非常有趣。”

    她低声感叹,发动了车子,随时准备离开。

    时间回溯到一个小时前

    一艘红黑相间的巨型货轮趁着寂静夜色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港口,岸边只站了两个黑衣人,他们西装革履,都戴着一顶黑色礼帽,胳膊上系了一条白色丝巾。

    甲板上的水手拿着手电向他们发出信号,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货轮毫无防备地靠了过去,稳稳地停在码头旁,等待吊机将集装箱装配到甲板上。

    水手放下绳梯,慢悠悠地爬了下来,走到那个黑衣人面前。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烟,递给了他一支。

    水手诧异地打量着他,笑了起来:“嘿,兄弟,你在拍电影吗?为什么要打扮成这样?”

    浓浓的东欧口音让他倍感熟悉,他微微抬头,露出暗红色的双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接过他递来的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轻轻点头,讲起了家乡话。

    “不错的烟,挺有品味的。”

    水手闻声非常惊讶,本打算去摸打火机,但现在突然给了他胸口一拳,没撼动他分毫。随后便叼着烟惊喜地笑了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亲热地叫了起来。

    “哦吼,他乡遇同胞,真是难得啊。”

    他淡定地点头,直视水手浅蓝色的眼睛,低声说:“是啊,真是难得呢。伙计,我需要跟着你一起上船,确保货物安全抵达。”

    水手爽朗地大笑着,使劲拍了拍他瘦弱的后背,凑到他耳边小声问:“当然没问题,但是提前问一句,你会喝酒吗?”

    他自信地笑了,暗红色的眼睛亮了起来,打了一个响指:“千杯不倒,小小意思。”

    水手还要说什么,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嘴里叼着的烟莫名其妙地被点着了,而诡异的蓝色火焰沿着香烟嗖的一下就钻进了嘴里,随后便将他整个人包裹吞噬,最后随风消散。

    仅仅一个霎那,一团小小的火苗就将人高马大的水手抹去了,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菲林斯低头看了眼手中的香烟,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叼在嘴里。食指和拇指稍一摩擦,一束摇曳的蓝色火苗自指尖突然升起,点着了嘴里的香烟。

    他甩手灭掉火苗,装模作样地夹住它使劲吸了一口。刺激火辣的烟气呛得他使劲咳嗽起来,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本打算随手丢掉,但他皱着眉盯着在黑暗中闪烁的那个小小火光,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又吸了一口。

    这一次,他不敢再那么使劲,而是慢慢地适应着这股火辣的烟气游走在口腔与肺部的感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奇异快感让他瞬间沉沦,叫他又吸了一口。

    他的神经无比放松,脑子里走马灯似的闪过水手的生平经历,心里为他默哀了一下,但是这一次并没有以往那么痛苦。

    他缓缓喷了出来这口烟气,望着缭绕的白烟在漆黑的夜色下随风逝去。

    “谢谢了伙计,烟的味道不错。”

    “希望你下辈子混得好点,别再这么憋屈了。”

    他叼着烟笑了起来,眼睛里闪烁着淡淡的红光,一股疲惫在眼底一闪而逝,没有让别人看到。

    海拉抬眼扫了他这边一下,看到他在那里吞云吐雾,已经适应了香烟的麻醉,她忍不住厌恶地皱起了眉,但也不好说什么。

    她知道菲林斯每次抹除掉一个人的灵魂时的巨大压力——他将快速体验一遍那人的一生,却无法从脑子里抹除这段不属于他的记忆。

    菲林斯从没有表现出来他的疲惫和厌倦,但海拉他们知道,他离崩溃并不遥远。现在看来如果吸烟可以延缓这一天的到来,那就让他去做吧,反正他的“灵魂之火”会主动净化掉香烟里的有害物质。

    抽完了烟,菲林斯把烟头也给烧了,朝海拉点头示意,两人一前一后爬上了绳梯。

    船上的水手诧异地看着两人,向码头上望了望,疑惑地问道:“弗拉基呢,死鬼又跑去哪儿了?”

    “他说要去泄泄火,不打算上船了。”

    “这该死的家伙,满脑子都是男欢女爱,马上就要启航了。”水手愤愤地骂了一声,他突然发现他们在看着他,赶紧换了脸色,“不管他了,我跟船长说一声,你们别在船上乱走。”

    他刚要转身,海拉就果断用铁索勒住他的脖子,将他甩到船外吊着。菲林斯立刻往船上的集装箱区走,他要去安装炸药,给这艘船一个惊喜。

    吊机缓慢地将集装箱放到了船舱的二层,几个工人赶紧上去挂上锁扣,将它稳稳地固定在船舱里。

    菲林斯如幽灵一般悄然出现,迅速解决了几个工人,然后从异空间里取出几个黏性C4,分别安装在集装箱的四面上,设置好了时间。

    海拉则守在甲板上清除任何靠近这里的人,无论是水手还是工人。

    船上的人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已经降临了他们的身边,他们还在有说有笑,等待着货轮的再次启航。

    终于,吊机把几个需要装配的集装箱都运到了船上,菲林斯也安装完了携带的所有C4,迅速回到前甲板和海拉会合。两人迅速沿着绳梯下了船,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五颜六色的集装箱间消失不见。

    船再次启航,正如它悄无声息地到来,它又裹着夜色缓慢离开。

    应龙坐在吊机的控制室里冷冷地注视着它庞大的身躯在眼中慢慢消失,嘴角微微扬起,抬起手环低声下令。

    “去吧,格里芬。如果它没有沉没,你就给它最后一击,不能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天空中的那颗蓝色的星星闪烁了一下,随后归于平静,同这漫天繁星融为了一体。

    码头外的停车场上

    阿弗洛狄忒坐在车里点着了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用手指流利地把弄着银色的ZIPPO复刻机,把座位放倒后打开了天窗,悠闲地望着群星璀璨的漆黑夜空,不禁回忆起了小时侯躺在草坪上仰望星空的那份简单的快乐。

    现在物是人非,她已经回不去了,同那些失去了光彩的星星一样,一切都变了。

    她缓缓闭上眼睛,使劲吸了一口,感受着烟气在肺腔里涌动的感觉,最后慢慢呼了出去,紧绷的身体一瞬间软了下来。

    她静候着“意外”的到来,内心无比宁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她也悠哉游哉地抽完了这支烟,正打算把烟头掐了丢出去的时候,那一声巨响自远处的海上响彻云霄。

    她坐起来朝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冲天的火光中,货轮正慢慢地向一侧倾斜,如摔倒的巨兽,绝望地倒向了大海的怀抱。

    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兴奋,而是又淡定地躺了回去,把烟头从天窗弹了出去,低声自言自语起来。

    “这只是个开始,‘指挥官’,更多的惊喜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