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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沉睡的龙

    距布朗小镇十四公里处

    某个村子

    “就在这里。”

    洛基带着他们来到了这个恬静安逸的农庄,风车悠闲地转着,几只萨福克羊在金色的奶油南瓜地里吃着南瓜藤的叶子,迎面吹来的风中裹挟着让她们感到无比轻松的美好乡土气息。

    洛基却气得跳脚,她冲进地里,拿起坏掉的篱笆桩,挥舞驱赶那几只悠闲的绵羊,愤愤地叫嚷着:“去!去!走!我辛苦种的南瓜啊,还打算做南瓜饼的!走!该死的羊,看我今晚不炖了你们!”

    虽然是这么叫嚷的,但她还是很心疼这些体态肥硕、毛发浓密的绵羊。这可是她专门从西欧选购的优质萨福克羊,打算冬天给它们剃了毛后就拿去宰了做成羊肉罐头吃。

    不知道为什么它们从羊圈里跑出来了,还破坏了篱笆钻到南瓜地里啃食南瓜藤,把许多南瓜也啃得破破烂烂的。

    “你们还傻站着干嘛,帮我把羊赶回圈里啊,不然今晚都没饭吃!”

    三人赶紧上前帮忙,但她们也不会赶羊,羊也不怕她们,反而开始在南瓜里和她们玩起了捉迷藏,到处乱跑,踩坏了不少南瓜。

    洛基抱住一只小羊羔,头也不回地往羊圈跑,喊了一嗓子:“狼崽子,吼它们,你是狼,羊怕狼,快!”

    芬里尔心里没底,她不知道这些羊会不会怕她,但还是试了一下,啸了一声。

    果不其然,这些羊立刻围到一起瑟瑟发抖,害怕地望着越来越近的芬里尔。海拉和格里芬立刻从两侧断了羊群的退路,配合芬里尔把羊赶进了羊圈。

    最后一只羊进去的一瞬间,洛基立刻用力场封闭了这里,以防它们再逃出来。

    她仔细地清点了一遍,确认一只没少才放下心来,转身捏了捏芬里尔的脸蛋,夸奖道:“干得不错,小狼崽子,晚上给你们做南瓜饼吃。”

    芬里尔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了半步,生气地盯着她:“我们是来找应龙的,不是来吃南瓜饼的。”

    “行,跟我来吧,他在房间里休息呢。”

    洛基带着她们进了农庄后面的二层小屋,上了二楼去卧室,应龙正熟睡着。

    他眉心微蹙,似乎深陷于什么恶梦中无法脱身,汗水打湿了他的衣服,他看起来非常惊慌,极力想要挣脱什么。

    “应龙(大人)!”

    三人连忙上前想要检查他的具体情况,却被洛基眼尖抢了先。

    洛基顺势坐到床上,温柔地抱住了他,让他枕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轻抚着他的头,低声安抚他。

    或许是感受到了她温暖的关怀,也或许是听到了芬里尔等人急切的呼唤,他逐渐平静下来,呼吸也不再急促,眉心缓缓舒展开,露出了安详的笑容。

    洛基又吻了一下他的额头,亲昵地让他在自己怀里来回蹭着,看得一旁的芬里尔和格里芬又惊又气。她们赶紧上前想要解救应龙,却又担心把他弄伤,只能退了回去,气得直跺脚。

    海拉倒是很奇怪为什么洛基这么强大的女人会对一个平平无奇的应龙如此感兴趣,难道说应龙身上隐藏着什么奇怪的秘密?

    洛基一眼就看穿了她此刻的疑惑,但她没有点明,只是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人不可貌相”,然后就又露出那招牌性的假笑。虽然眼睛里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但总给人一种百般聊赖的感觉。

    芬里尔愤愤地指着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洛基,你真是不要脸,你怎么能这么轻浮地和一个你根本不熟悉的男人这么亲密?”

    “晚安吻算是轻浮的举动吗?那你们和他就没有什么轻浮的举动?按血统上的关系来说,我还算是小狼崽子的‘妈妈’呢,也不见她叫我一声‘妈妈’啊。”洛基自然能轻松对付这群涉世未深的小毛孩子,她轻松地就做出了正确的反击,“来,狼崽儿,来‘妈妈’怀里尽情的撒娇吧,跟应龙先生一样,享受‘妈妈’无微不至的关怀吧。”

    芬里尔也没了话说,只能指着她又骂了一次:“你!洛基,不要脸!”

    “再骂一句,今晚就没你饭吃。”

    洛基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危险的光,吓得芬里尔头发都直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这么不醒,一定是有什么原因。我怀疑是不是你们让他压力太大了,或者说你们刺激到他了。”

    格里芬连连摇头:“怎么可能,应龙大人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压力大,也没有表现过。”

    洛基像看一个傻瓜一样无奈看着她,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她的问题所在:“一个人不说出来,也不表现出来,就不一定代表他没有压力。这点都不能明白,怪不得你只能跟在他屁股后面当个跟屁虫,而不是站在他身边成为他所信任的女人。”

    格里芬语塞,忽然悟到了什么,但她还是不服气,露出高傲的神情,哼了一声:“哼,那你又了解他多少?”

    洛基一边轻抚他的脑袋,一边淡淡地说:“比你多,就问一个问题,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格里芬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她来了兴趣,但又不能低三下四地向她服软,只能按捺住好奇的心,把脸一摆,冷笑着说:“应龙大人就是应龙大人,还能叫什么?你也不知道,所以故意来套我的话。”

    她故意刺激她,就是等着她先露出破绽。

    “你错了,我还就刚好知道他叫什么。”

    洛基心想,你一个黄毛丫头还想跟我斗,还嫩了点。

    她不想继续跟这群小孩子再计较什么,将应龙温柔地放倒,为他盖好被子,起身往外走,招呼她们说:“探病结束了。走,下去给我干活,我这里可不是免费的,你们全部自费。”

    三人同时叫了起来,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啊?你故意的吧,我们身无分文,你是算好了吧。”

    “那就头疼了,但是你们要是给我干活的话,那我就可以免了你们的住宿和食杂费。”

    洛基的笑容越来越奸诈,眼睛里带了几分玩味,指着外面被羊群糟蹋的乱七八糟的南瓜地和坏损的篱笆,低声如恶魔耳语。

    “今晚晚饭取决于你们几个的办事效率,如果天黑之前弄不完,那今晚就给我饿肚子。”

    三人无可奈何,只能乖乖地被她当成苦工使唤,跟在她屁股后面下了楼,去菜地里收拾残局,在心里却不约而同地骂她真是个“吸血鬼”。

    不愧是你,洛基!

    与此同时,应龙的梦境里也出现了三人的身影,她们远远站在一条宽阔大河的对岸,与他遥遥相望,干张着嘴不出声。

    他模糊地看见她们的嘴唇在动,但是却听不到她们的声音,猜到了她们是在呼唤他的名字。

    他也想渡河过去,但奈何自己有心无力,身后是他的家,是他挺过无数个孤独的夜晚的心灵归宿。

    这里有爸爸和妈妈,还有自己年幼的妹妹。

    他们与他幸福地生活在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茉莉花香,就像女娲经常使用的自制茉莉花精香皂,让他无比安心,让他沉醉其中。

    他喜欢女娲,因为她像一位慈祥仁爱的母亲,总是温柔地注视他,安静地等待他任务归来。

    任务……

    是的,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菲林斯……

    他去哪儿了?

    他头疼欲裂,一想到这些就好像要把自己从中间一分为二,痛苦万分。

    “榆孟,我的孩子……”

    妈妈温暖的怀抱令他顿时心安,她从身后抱住了他,慈爱地轻抚他的脑袋,让他枕在她的怀里,享受此刻的宁静。

    “乖孩子,你会没事的,妈妈在这里。”

    “妈妈……真好。”

    他闭上眼放松下来,身体也不再紧绷抽搐,心灵此刻无比宁静,温暖的风吹拂他放松的脸庞。

    母亲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一刻是多么的幸福,他无数次在梦里回忆这段美妙的时光——离开家的前一晚,母亲给他的最后一吻。

    他出来两年了,从一个懵懂的少年成长为了今天能独当一面的组长,虽然格里芬她们还不成熟,但是她们个个都与他关系密切,他非常享受这种群美环绕的感觉。

    就像菲林斯一次吐槽一样,他是个渣男,谁也不越线,但谁也不愿撒手。

    或许这就是他那点小小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感情是他唯一的弱点,他怕伤害到任何人,尤其是芬里尔这种情绪上极其敏感的孩子,他生怕她因此受到一丁点的意外伤害,所以他总是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看起来十分可靠。

    可自己也不过是个刚刚成年的孩子,心理尚未成熟,仍是有些孩子气。他想让她们尽情依赖自己、崇拜自己,让她们紧紧围绕在他的身边,永远也不会分开。

    这样就好,保持这样就够了。

    他这么想,就算是女娲这种令他怦然心动的成熟女人,也只能让他暗暗垂涎,但他不会主动迈过那条线。

    “渣男应龙,我告诉你,如果我是个女生,我会打折你的腿!”

    菲林斯的音容笑貌在他脑中闪过,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有丝毫的玩笑语气,甚至非常认真,好像他真的会对自己动手。

    我只是害怕,我害怕失去,我失去了,我不想再失去了!

    “失与得是一项动态平衡,你该勇敢的接受它,而不是抵制它,这只会让你失去的更多。”

    谁的声音?

    脑中突然响起的陌生声音让他心头一寒,它的话一针见血,将他内心那可悲的恐惧完全暴露了出来。

    他睁眼看向自己的母亲,却发现身边空空如也,他自己孤零零地躺在一片纯白的世界。

    突然,世界颠倒,他坠入了一片黑暗中。

    一双无欲无求的眼睛正无神地望着他,又像是在望着其他的地方,它没有聚焦,而是透过他的身体望着他身后的无尽混沌。

    应龙冷静下来,大声问道:“你是谁?”

    声音传入他的脑海,忽远忽近,余音绕梁:“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

    应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我是……应龙。”

    “犹豫了?很可惜,你不是应龙,也不是陈榆孟,你谁也不是。”

    “正如同你眼中的我一样,虽有着无数个名字,但却谁也不是。”

    “阿撒托斯……耶和华……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玉皇上帝……”

    应龙勉强跟上了一点,但是还是没听清那个声音最后的话:“麻烦请说慢一点,我没听清最后一个。”

    声音没有理会他,继续自顾自地说着、唱着、吟诵着。

    “我的名字如这浩渺宇宙的群星般繁多,却又如唯一奇点而只有一个……”

    “人类,在你看来,我是谁?”

    应龙沉默了,他无声地望着它,等待着它给自己答案。

    “你在等我的答案?我也在等你给我答案,我们可以在这永恒的时间里一直等着,直到你想出答案为止。”

    “这问题的答案是个无穷解,所有都可以成为答案,你可以任由你的喜好来为我命名,什么都可以。”

    “我能感受到你内心深处的恐惧,能倾听到你灵魂深处的嘶吼,能体验到你脑海深处的猜想,我与你同体同态,与你密切相关,你能在任何地方察觉到我,但又看不到我。”

    “我知晓你的过去,你的未来,也观察着你的现在,尽管已经知晓答案,但我不会出手干预。”

    “命运的丝线如蛛网般交错纵横,无数的点构成了这些奇妙神秘的线,这些繁密复杂的线勾勒出你早已注定的命运画卷。”

    “我是个无欲无求的欣赏者,这宇宙中有无数的画卷等着我去一一欣赏,但我没有兴趣,我现在只想看着你的画卷究竟会如何改变。”

    “如同狂风骤雨摧毁可怜脆弱的蛛网,你的命运同样可以被你所改变,生或死,好或坏,善或恶,这些都是你自己的抉择,我会耐心地看着你作出每一个抉择,为你默默祝贺。”

    应龙如听天书般头昏脑胀,根本不明白它究竟在说什么,甚至它的话语都逻辑不通,每个词语都是随意使用,但他却听懂并理解了它的话。

    它的声音忽远忽近,每个字都各不相同,却无比和谐,如一首古老的歌谣。

    这也许就是所谓不可名状的存在吧。

    明明他知道这只是一双眼睛,但却无法描述;明明他能听懂每一句话,但却无法复述;明明他可以挑选任何一个名字来命名它,但却无法选择。

    这就是不可言明的伟大存在,超越了一切的束缚,但又与宇宙息息相关,即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中间形态,矛盾的完美集合体。

    应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就好像这些本来就在他的脑子里,又像是它给自己灌输的,他不知道为什么。

    “阁下,咳咳,就先这么称呼你。”

    应龙开口了,他有些紧张,因为自己现在跟光着身子站在它面前一样,也不知道是是站是躺,姑且以为自己站着吧。

    “阁下为何要让我与你相见?没有任何好处吧。”

    “你无法描述出我的样貌,无法复述我的话语,即便你成功说了出来,他们也只会将你的话当成疯言疯语。”

    “我观察了无数画卷,偶然闯入这里的人不计其数,但无一例外都被当做了疯子。”

    “阁下创造了这个宇宙?”

    “我是这个宇宙的造物,但也是这个宇宙的创造者,我与其密不可分。”

    “阁下,你既然如此强大,为何不去找些乐子,你可以改变所有人的命运,但为何不去试着改变自己的命运?”

    “我与你们的命运集为一体,你们的命运丝线与我相互纠缠,我的改变就是你们的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

    “我无心寻乐,自我诞生之日起,我便通晓一切,一切对我来说都是概念,都是简单的结构造体,乐趣一说又从何开始?”

    “阁下通晓一切,但却从未深入理解,阁下的眼中只有冰冷和虚无,但却不知情感的存在。”

    “情感是种奇妙的东西,变化多端、无处不在,情感可以左右一个人的抉择,我研究情感,却只看到了最本质的东西,人类的情感是一种错觉,是一种物质碰撞产生的能量表现,没有什么可以研究的。”

    “研究和体验终是两种概念,阁下应该试着去体验。”

    “你与我同为一体,我即是你,我通过你去体验。”

    应龙点头答应:“好,可以。”

    声音再度响起,低沉有力:“你该离开了,待得太久会迷失在无尽的时间中,如迷雾森林中迷失的探险家,终将在迷雾中失去生命。”

    “你短暂的生命对我来说不过只是一瞬息,但我还是会听从你的意见,通过你去体验情感。”

    接着,应龙像是被强大的引力吸走,那双眼睛仍呆滞地盯着那里,但他能感觉到它正目送他离开。

    在他消失在这片空间后,古老悠扬的声音再度响起,如一首美妙的歌谣,又如宏大的诗篇。

    “你究竟能给我带来怎样的体验呢,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