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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扶正

    “是真的吗?”

    “难道真的有……”

    她抬头看看天色,霎时间,良妃转惧为怒,一手托着肚子,双眼瞪得发红。

    “不,不回去!”

    “那贱人……生前斗都不过本宫,死后还想作祟?本宫倒是想看看,这个鬼到底在哪里!”

    澹雅已然被吓破胆儿。

    她扶住面前人,神色哀凄道:

    “主子,别……别去,那种地方阴森冷僻,饶是青天白日的,也透着一股冷清,您这还……”

    “闭嘴!”

    良妃盯着面前人,重喝一声。

    “这点儿就吓得这样子,以后还靠你保护本宫?”

    看着那副凌厉的眼神,婢女不再说话。

    一行人往西走去。

    刚开始,路上还稀稀郎朗地,有几个宫人走动,但越到后面,竟一个人也没有!

    黑沉沉的天空中,不时乌鸦飞过。

    “那是什么?”

    澹雅浑身一个激灵,顺着良妃的目光,远远地望去。

    就在不远处,那松柏掩映中,隐隐有一座宫殿,门口荒草萋萋,很是颓败,但是在宫门口,却点着两盏六角宫灯。

    “这个破地方,竟然还有人住?”

    良妃半眯着眼,怔怔地望着。

    澹雅亦十分疑惑。

    一旁的小太监见着,连赶着上前道:

    “娘娘有所不知,这里原是宫里的佛阁,先帝去世后,一直就是静太妃住着。”

    “静太妃?”

    良妃双眼一抬,凝神思索了一会儿。

    “可是……南安王的生母?”

    小太监笑道:“正是。”

    “如今那边的太妃还病着,皇上已经请了太医,却只怕不好,娘娘您怀着身子,还是别去了。”

    “也罢!”

    她将手上的锦帕一甩,缓缓地转过身。

    “那太妃尚且有一子,还仗着前朝公主的身份,都落得如此境地,若没个孩子……”

    良妃猛然顿住了。

    天色清寒。

    一股冷风刮过,澹雅为她捏紧了披风。

    良妃怔忡半晌,忽然反应过来。

    “孩子要紧……回宫!”

    “这会儿,法师应该还没走,澹雅,你去要些辟邪的器物,在殿里多放放,顺便敬一敬胎神。”

    澹雅当即面露喜色。

    她搀着自家主子,口中连连应着。

    “是,奴婢知道了。”

    天色沉沉。

    远处的松柏,浮现出一道模糊的苍茫,朦胧之中,像是远处的另外一个世界。

    四王府内。

    小夏子携着圣旨,后头跟着吏部尚书,静悄悄地走入府中。

    四周冷冷清清。

    尽管是册封大典,四周的所有人,却人人束手伺立,庄严肃穆,除了陈国公外,其余人等,一概全无。

    “真是好规矩!”

    饶是见过无数的场面,但此刻,他也不免在心底暗暗赞叹。

    这样想着,他往身旁一让:

    “大人请。”

    那尚书微微一笑,亦恭请道:“公公请。”

    最后推让不得,只得齐头并进。

    “四王府接旨!”

    走入大堂内,秦夫人早已装束齐整,跪在一方莲座蒲团上,那戴着冠冕的发上,还扎着一小截白绒。

    小夏子瞥过眼,当没瞧见。

    他随即正了脸色,将圣旨“哗啦”地展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诰命夫人‘媛’,毓秀钟灵,德仪备至,遵诗书之训,享华茂之庭,特赐为四王府正妃,配享太庙,钦此!”

    王妃的双手伏地上=,面色十分恭敬。

    “臣妇,谢主隆恩!”

    小夏子将圣旨收拢,小太监奉上锦匣,他熙和地笑着,将圣旨放进去。

    “圣旨已宣完,夫人快请起。”

    他连忙俯下身去,虚扶了一把。

    那脸上和笑着,眼神却往左右扫过,很是疑惑。

    “怎么,公子没来接旨?”

    “皇上之恩,国公之情,夫人之礼,公子身份尊贵,岂能不在?”

    在丫鬟的搀扶下,王妃缓缓起身。

    她低垂着鼻翼,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眼泪夺目而出,面向小夏子,略微欠欠身。

    “公公见谅。”

    “并非犬子无礼,只是……只是大世子病重……”

    说到这里,她再也说不下去。

    小夏亦是一震。

    “怎么?大世子他?”

    面前人早已泣不成声,喉咙哽咽,只用锦帕捂着嘴,却说不出半个字。

    小夏子见状,只得躬身作揖道:

    “奴才明白了!”

    “大世子吉人自有天相,还请王妃节哀。”

    王妃点点头。

    大堂内,顿时雅雀无声。

    夏公公虽是个奴才,却是皇上的贴心人,今日他来,一是奉命宣旨,再个也走动走动,亲眼看看这府内的情形。

    想起主子的话,他万般为难。

    但现下场景,若是硬性进入,也只怕太过牵强,引起众人的怀疑。

    因此,也只得作罢!

    正想着,面前人却再次跪下。

    “请公公代臣妇,向皇上转达罪过,犬子与大世子手足情深,实在是……实在是无心违逆!”

    小夏子吃了一吓。

    他一甩拂尘,急忙伸手去扶。

    “王妃快请起,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哪知是这番情景?皇上贤君明主,以孝悌治天下,自然不会怪罪。”

    “事儿已办完,奴才不便久留。”

    说着,他往地上打了一个千儿。

    “奴才告退!”

    “公公且慢……”

    随着一个轻拍,一盘沉甸甸的金子,如同方士的幻术般,猛然出现在眼前。

    王妃脸颊带泪,勉强笑笑。

    “公公辛苦,聊表敬意。”

    不料面前人瞥过一眼,神情淡淡的。

    他挺直了腰板,面纵然和气,却不卑不亢,推辞道:“王妃客气,奴才身受皇命,恕难接纳,多谢王妃的好意!”

    “奴才告辞!”

    说完,小夏子转身离去,速度极快。

    她呆怔地站在堂中。

    看着那面背影,一股深深寒意,蓦然笼上心头。

    身上这命服,犹如千金重担,压得人喘不过气!看着手上澄黄的锦盒,王妃淡淡道:

    “吩咐下去,设香案供奉。”

    “是。”

    丫头嫣彩朝后院跑来,见宣旨的人还没走,便不敢上前,悄悄地藏在那花帘后,不住地觑着。

    见人离开,她“刷”地一下跳出来。

    “王妃,不好了!”

    “大世子……大世子快不行了……”

    “什么?!”

    王妃惊吓一跳,瞪大了双眼,霎时脑袋内“嗡嗡”作响,如同五雷轰顶!

    嫣彩急得连连跺脚。

    “王妃……”

    “您……您快去吧,再晚可就来不及了……”

    她说这话时,已经带着哭腔。

    “我知道……我知道……”

    两行热烈滚滚流下,她如同木偶般,一边喃喃着,一边往内堂挪动步子。

    “走,快走!”

    “……”

    平日端庄自持的美人,此刻却刹那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她的步子越来越快……

    穿过抄手门廊,行过花帘。

    冬日里,那些染殷着绿的宫角梅,红瘦残褪,只剩下开尽的枯朵,还挂在孤零零的枝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