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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歌塔站在门口没有动,这时候她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了,她现在只想一枪崩了他,不过她不能这么做,先不说她能不能打得准,这个变态来这里不可能这么无聊,一定还有其他的目的,她一边警惕着安德拉的动作一边思索着他来这里的目的,他要来这里杀她应该是有利可图,又或者是受了谁的指使,可她也没和谁结过仇啊,难道是威利斯先生,不对,他还没这么小肚鸡肠,而且她这里家徒四壁的,也没什么能让一个能抢安罗德街的富豪的杀人狂看得上眼的东西。

    她思索了一阵之后迟疑地对安德拉问道:“是有什么人让你来杀我的吗?他的目标是莱格修斯还是威利斯先生,你既然要杀我让我临死前知道一些原因应该也没什么吧?”

    在她话音刚落的时候一支烟蓝色的短箭就擦过了她的发丝钉在了门上,然后缓缓化为了烟蓝色的光雾消失在了空气里,安德拉的指尖缠绕的蓝色光丝缓缓消散,他的眼里有墨蓝色的光点亮了起来。

    歌塔眼角的余光看着那支短箭缓缓地消散在空气里,她有些紧张,可心里却放松了下来,她走到了安德拉的面前,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在她走到安德拉的面前的时候安德拉立刻反手凝聚出了一柄烟蓝色的气刃,锋利的刃尖直抵着她的喉咙,仿佛下一瞬就会划开她的气管,歌塔不闪不避,只是一路走到了椅子前坐下。

    安德拉立刻反手散掉了气刃,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歌塔,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有胆子来试探他的底线,他这样想着说道:“你不该来试探我的容忍度的,如果我真的是安德拉呢,你现在就已经被分尸了。”

    歌塔这回是真的放松了,她淡淡道:“安德拉就是一个完全没有理智的疯子,如果刚才动手的是他的话我就已经死了,你是个有理智的疯子,你有你的目的,所以你不敢杀我,说吧,你制造这么多杀戮又来找我是要做什么。”

    “安德拉”笑呵呵的道:“那些事情可不是我做的,说实话,我也没想到他一个过得还算不错的普通人心里竟然会有这么多的黑暗,我仅仅只是给了他一点点力量而已,他就做了这么多事,甚至还干掉了宗教裁判所的骑士们,我在知道的时候也有些吃惊呢,呵呵。”

    他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我原本来这里只是有些事要办而已,顺便过来看望一个熟人,来找小姐你实属意外,我来找你其实只是想知道迪亚戈·威利斯先生的卷轴上的内容而已,我想你和威利斯先生应该没有签过保密条款吧。”

    歌塔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就只是为了这个?那上面的内容我所知道的只有几首很长的赞美诗而已。”

    “安德拉”抬起食指有些夸张地摇了摇,开口道:“不,我说的是那些你无法理解的内容,请你把那些内容写下来。”说着她的手上有亮蓝色的火光燃起又消失,他的手中则出现了一块银色的石板和一支黑色的羽毛笔,他把石板和笔递到了歌塔的面前,有礼的道:“请把那些内容用这支笔写到这个石板上。”

    歌塔往后靠了靠,手里抓的越来越紧了,她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我不能。”

    “安德拉”有些困惑的看了她一眼,有些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你和威利斯之间有的只是交易,你豁出生命为代价为他诵读上面的内容以赚取钱财,他所要的只是那张卷轴的译本而已,现在你们之间的交易结束了,你并不需要为他保守卷轴上的内容。”

    歌塔低头微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知道,可是,你一定是有什么目的的,而且如果我真的能把那些东西写出来的话我有预感我的下场不会好。”

    “安德拉”在听到她的话后就有些苦恼地挠了挠头,喃喃道:“这样啊,虽然对女士动粗是不好的行为,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歌塔听着她的喃喃自语有些紧惕,突然,“安德拉”一把抓住了她的头发把她拽了过去,他一把抓住了歌塔的手就要她握笔,歌塔痛苦的尖叫了一声,瞬间被拽了过去,不过她没有束手就擒,她在手碰到笔之前就一枪打飞了那支羽毛笔,她生存的本能告诉她如果碰到那支笔的话可能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

    飞射的子弹在打飞羽毛笔后并没有被石板弹飞,而是直接穿过了石板打进了木质的破旧地板,歌塔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停顿,她瞬间把枪一扔抓过了一旁柜子上的剪子朝着“安德拉”的后脑勺扎了进去,可入手的感觉却让歌塔心里悚然一惊,没有阻力,在刺穿最初的皮肉后她没有感受到一丝阻力,皮肤下仿佛并没有血肉,她一直刺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

    她终于有些惊慌了,这不是骨头的感觉,她不是没有处理过肉类,这种感觉不会是骨头,她心下一狠,手腕翻转,直接展开了剪刀划到了一处节点想要把这个代替了脊骨的东西撬开,可剪刀又一次穿了过去,她把剪刀的刀刃卡到了这个代替了骨头的东西上,然后剪刀就卡在了上面。

    这一切都是在不到两秒钟内发生的,歌塔下手非常利落,而“安德拉”就像是没有感受到痛苦一样,他只是看着被打飞的羽毛笔呆了一下,显然他没想到她竟然会先打笔,他以为她会先朝着他的脑袋开一枪的,结果她竟然打的这么豪不犹豫。

    他松开了抓着歌塔的手,走了过去捡掉在了地板上的羽毛笔,顺手把卡在他脖子上的剪刀拔了出来,剪刀上一片光洁,只有一处刀刃豁了一口,他的伤口也没有一滴血流出来,在他的皮肤下出现的是墨蓝色的光,飘袅的光点在他的皮肤下飘荡,可他的手却有着分明温暖的体温。

    歌塔看了一眼,眼里瞬间满是惊恐,不过她还是立刻朝门口跑去,想要逃出去,这是门突然被从外推开了,歌塔立刻朝后退去,一路退到了纺织机的另一边,她从柜子里取出了一把刀,又取出了一长条的黑面包,外面突然炸响了雷,大雨没有一点预兆的落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墙壁上、打在来人的身上、也被风吹进来打在了地板上,带着水汽的风吹进了屋子里,炽白的雷光微带紫色,照亮了来人,警察,都是警察,他们的眼里都是和“安德拉”眼里一样的墨蓝色光点,不过身体非常僵硬且怪异,就像是提线木偶一样。

    歌塔双手紧紧攥住了刀和黑面包,她的眼里满是警惕和专注,身体微微前倾,摆出了战斗的姿态,“安德拉”把剪刀扔到了一边,伸手摸了摸从后脑勺到脖子上的那一道伤口,有些怪异地笑了笑,兴奋、愤怒、兴趣、感叹、惊讶等等情绪全部混合到了一起,让人难以理解,他朝着歌塔挥了挥手,歌塔立刻感到脑袋一阵刺痛,她尽力抓紧了手里的武器,努力睁眼看着不远处的敌人,“安德拉”见她只是感到痛苦而没有其他的反应后就有些恼怒地收回了手,转而对堵在门口的警察们道:“抓住她,不要伤到她的手。”

    在“安德拉”放下手后她就不痛了,她听到了“安德拉”的话,眼中满是凝重之色,她缓缓地在纺织机后绕着,这些警察都朝她扑了过来,她立刻向前一步反手把一米多长的黑面包当成棍子敲在了第一个冲她扑过来的警察的后脑勺上,然后用刀背敲在了第二个警察的脖颈上,她顾及着这些人的生死,毕竟他们都是警署的人,真要是全死在这儿的话她也不会落得好。

    可她有这种顾虑他们却没有,扑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不只是警察,还有很多这周围的居民,这种地方就是他的士兵的补充库,越打歌塔越心惊,终于,她把刀背换成了刀刃,再这么下去的话她就要死了,反正这里靠海,大不了她到海上去当海盗,她总得先活下来才能再考虑其他。

    就在她一刀砍向一个警察的脑袋的时候,一道金色的光丝拦下了她的刀锋,她看到空气中突然出现了无数金色的丝线,这些丝线都扎进了这些眼里闪着墨蓝光点的人的身上,他们的动作立刻停下了,“安德拉”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小声嘟哝了句:“阴魂不散······”然后他的眼中墨蓝色的光芒就要渐渐散去,可他却没有成功,一道金色的丝线扎在了他的身上,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烟蓝色的光刃,直接砍在了金色的丝线上,却被直接从中分为了两半,光刃直接消失了,他的表情越来越烦躁,眼里的墨蓝色光点猛然大亮,仿佛两团燃烧的火焰,能够燃烧人的灵魂。

    这间屋子里除了歌塔和“安德拉”的其他人都瞬间被金线拉着拽出了门外,全都摔倒在了路上,被大雨冲刷着昏死了过去,一个看上去非常沉稳的中年男人迈步走了进来,一条金色的丝线从他的身边的空气里延伸了出来扎在“安德拉”的身上,他先是对着歌塔道:“薇欧拉小姐,请先容许我处理一些事情。”

    歌塔这时才回过了神来,之前她都不知道该不该动一下,她立刻道:“您随意。”

    中年男人有礼的点了点头行了一礼道:“谢谢您的宽容。”

    然后他就看向了“安德拉”,温声道:“欧泊少爷变得很厉害了啊,老爷要是还在世的话一定会很欣慰的,不过少爷您应该也闹够了,阿杜卡伯爵和夫人都很想念您,您也该回去了。”

    “安德拉”,不,现在应该叫欧泊,他在听到中年男人的劝导后有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威尔逊叔叔,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无法反抗你们的命令的我吗,既然她选择了改价阿杜卡伯爵,那就嫁好了,不过我是不会承认他是我的父亲的,我已经有了足够的力量,为什么还要回到那个地方!”

    威尔逊沉声道:“因为那里有你的家人,夫人她爱着您,阿杜卡伯爵也认定你是他的儿子,你甚至和其他几位少爷小姐同样有着继承封地和财产的资格,你应该回去,哪怕只是看望他们!”

    欧泊沉默了一下,摇头道:“我知道他们对我很好,可是不用了,我已经有了我要走的路,而他们应该做的是在皇都里幸福的度过一生,我们已经不必再见了,倒是威尔逊叔叔你,按照你和我父亲订立的契约只要我没有以各种方式对你动手那么你就不能对我下杀手,既然你反正都不能杀我,倒不如把我放了,到时候就和莱格修斯·伯纳德·达赫尔大人说是因为契约的原因,这是他的考虑不周,他不能对你苛责什么。”

    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就有一个人冲了进来,一股热浪瞬间除去了所有的水汽,连外面的大雨也变成了一片白雾,俨然就是怒气冲冲地莱格修斯,他的手中出现了一把金色的火剑,他立刻一剑砍下了欧泊现在身体的左臂,语气阴沉的道:“你怎么敢那么做!!!”

    欧泊虚假的痛苦尖叫了一声:“啊啊啊!!!!!”然后他的叫声嘎然而止,他有些嘲讽的道:“原来一直沉着冷静的伯纳德大人也会有这样气急败坏的样子吗?我这一趟来得实在不亏,可真是什么奇观都见识到了!”

    莱格修斯手中的火剑立刻暴涨了数倍,远远的就架在了欧泊的脖子上,他这时已经冷静下来了,只是脸色依旧有些黑,他阴沉的道:“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已经做到哪一步了,把这些全部说出来,这次的事情是安德拉的行为,我可以赦免你的罪。”

    欧泊直视着他的眼睛,墨蓝色的光焰跳动仿佛鬼火,他也认真的道:“无、可、奉、告。”

    他在说完的一瞬间就突然吐出了一口血,眼里墨蓝色火光渐熄,威尔逊的脸色一变,他的金线刚才突然被单方面截断了,明明以欧泊的实力是做不到这一步的。

    莱格修斯反而对于这一幕毫不意外,他解释道:“他已经在这座城市打下了坐标,现在应该已经退回了迷雾海,那里是不容窥伺的地方。”

    威尔逊叹了口气,他对着莱格修斯鞠躬行了一礼,道:“大人,既然这里没事了,那我就离开了。”

    莱格修斯道:“等一下,你先把安德拉的尸体带到警署,然后去雷洛德的理发店把死者的尸体带到陵园吧,他们应该得到安葬,留在那里的三人会帮你搬运尸体,所有的安葬费用从我的私库里取。”

    威尔逊点了点头就告退了。

    莱格修斯看向了歌塔,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她一眼确认她没有受伤,现在才能仔细查看她的状态,他看了看她的状态,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的手腕上的大片的紫青色淤青,是一个模糊的手印形状,他立刻皱起了眉,低声自语道:“应该烧断他的四肢的······”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把袖子撩了上去,其他地方也有淤青,不过都不是很严重,他立刻拉着她往外走,道:“走,去找医生,你今天受惊了,得仔细检查一下还有哪里受伤!”

    歌塔有些不自在地把手臂抽了出来,把袖子放了下来,解释道:“不用了,都是小伤,是和那些木偶一样的人打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的,最多也就是一点磕磕碰碰,他们的动作都很不协调,速度和力道虽然还算正常却很难打中我,就只是看着有点吓人,擦点药油过几天就好了。”

    莱格修斯还想说什么歌塔就直接道:“出了这么多事我也睡不着了,我可以和你一起出去走上一会儿,再过一会儿你应该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吧。”

    莱格修斯看着她的眼睛,里面竟然已经没有一丝阴霾了,当然,不排除是因为她没有看到那些惨剧,可他心情还是有点好了起来,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丝滑微凉的长发触感非常好,他在心里给自己挑选护理素的眼光点了个赞,他笑着道:“现在我已经不用事事亲力亲为了,我招加纳先生来就是为了让他成为下一任主教,现在这些事正好放手给他去做,也让他感受一下作为主教应该处理的事,我只要在他解决完后检查一下他的成果就可以了,所以现在我有充足的时间闲逛。”

    他们已经走出了屋子,雨还在下,不过莱格修斯直接蒸发了他和歌塔身周的所有雨水,白色的雾气所有的热量都被分散在雨雾里,并没有烫到歌塔,歌塔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笑道:“明天一早这里就该出现一个传说了,‘雨夜里的白色幽灵’之类的。”

    莱格修斯也跟着笑了起来,道:“那就传吧,那是幽灵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吱呀——”的马车声响在雨夜里,在雨声中只是隐隐约约,明天会流传的版本其实是“雨夜里的幽灵马车”,毕竟这个似乎更诡异惊悚一点,虽然两者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莱格修斯突然不笑了,歌塔也没有说什么,她只是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一片温热,而且极为稳固,她却莫名觉得颤抖,她轻声道:“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吗?”她主动给了一个不算台阶的台阶,说话的声音在雨声里轻得只有她和莱格修斯能听到。

    莱格修斯握着她的手突然攥得更紧了一点,他同样轻声道:“今天宗教裁判所的所有骑士都死了,他们成为了欧泊所属的势力在这座城市的坐标。”他的声音和语气都很冷静,只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

    歌塔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这不是别人的几句话就能安抚的事实,他们是莱格修斯的剑和盾,其中有很多人甚至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她能做的只是沉默和陪着他。

    大雨滂沱的夜里他们走在雾气中,车夫释放了隔绝大雨的白雾,一切都嘈杂又安静得让人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