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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秋水剑

    春日里的时光总是来得快去得快,当云泾河满城花渐渐谢去时,姚海棠终于捱不住决定开饭馆儿了。做为一个现代人,开饭馆儿这事儿当然要有特色,当然不能和旁的食肆相同。

    想来想去,她差点儿决定弄个西式快餐店,后来一想那可是垃圾食品,会害了一代人的,赶紧把这念头打消了。这老祖宗的吃喝精髓还没体现出来,就尽想着崇洋媚外了。

    其实姚海棠是一个对食物很执着的人,就算是青苗来了,她也坚持自己下厨,就像杜和说的,当做出来的食物被人品尝,看着人有满足感时她很快乐,并且非常有成就感。

    她是个很简单的人,并不是说她不会剖析一些复杂的事儿,而是她更乐意这么简单的活着。有句话说难得糊涂,在她这儿就是幸而简单。

    “海棠,你真决定开食肆?”杜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太希望她真的全身心扑到吃这个字上边儿去。

    “啊,上一趟街被人问百八十回,我烦了,开个食肆堵堵他们的嘴。唉呀,别拿这样的眼神看我,我知道在固有的观念里,从商是最底层的谋生手段,尤其是个姑娘家更加不妥当。所以,杜和啊,一切就交给你了。”按姚海棠的想法儿,她可不想做佟湘玉或金镶玉那样的女老板。

    一听说交给他,杜和就愣了愣然后说:“我就会生火,不会做菜。”

    看他这有点儿傻愣的模样,姚海棠一时兴起也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说道:“真笨,找厨子就是了,菜谱从我这里出,让他们过一段儿来学就是了。不过,这厨子得可靠,要不然学了就跑了,那我可就操心了。”

    当姚海棠纤细的手指在阳光下如葱段儿,轻轻地点在他眉心时,那如同雨点儿一般的感觉让他有些出神。过后便伸手握住了姚海棠的手掌,声音不由得有些干涩:“好,这事儿我来办,你只管歇着。”

    这会儿青苗正在一边修剪枝叶,一看这场面不由得直摇头:“这就叫只卿一言,碧落黄泉,杜公子真是冲动啊,海棠真是好命啊!”

    但是杜和能这么凡事亲力亲为吗,到最后杜和喊了一声:“青苗,找厨子的事交给你了,我相信你的眼神。”

    ……

    在心里叹了口气,青苗终于意识到,杜和不是冲动,杜和是相信有人可以用,所以答得满不在乎!

    初夏时节动念要开食肆,至夏中时食肆已经初具规模,杜和就问姚海棠这食肆要取个什么名字,姚海棠想了很久说:“天然居,客上天然居,居然天上客,你看怎么样?”

    “心思极巧妙,海棠这脑子里果然有点儿东西。”杜和笑道。

    当这对联儿和牌匾最终挂上要开张了时,姚海棠决定用铜编钟做开张庆典,做为一个现代人花篮、剪彩什么的当然不能少。庆典上她还撺掇着杜和去敲编钟,因为她觉得杜和敲编钟才真正能叫赏心悦目。

    虽然杜和觉得姚海棠的提议太出格,可是压不住她娇声相请。

    一切,便就是从这场赏心悦目开始的,当时祭天敲编钟的只是礼官,一来不熟,二来也匠气得很。可杜和敲得编钟出来,从第一个音儿开始到最后一个音,场中一直是肃静的。

    每一个人,哪怕大多是不懂得音律的人,也都听得如痴如醉。姚海棠看着这场面,还颇有些奇怪:“咦,这么安静,大家伙儿怎么跟都晓通音律似的,一个个听得这么入迷。”

    “是乐器!”在不远处的陈荣这么说了一句。

    要是姚海棠在肯定得反问他一句:“本身就是乐器,要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头儿,司珍坊怎么舍得把她放出来,这怎么也是得当宝贝一样供着的主儿啊!”

    于是陈荣瞪了身边的人一眼说:“我怎么知道,听说是言行云让她放还的,这话要是在京城我还能问问言公子去,这么个犄角旮旯里你让我上哪儿找答案去。”

    “头儿,这似乎能安抚人心?”

    “乐器可生可杀,这东西要是弄到战场上去,鼓舞士气之类的可太有用了。”

    然后陈荣就被反驳了:“敌军也会听到的,我倒觉得应该运回京城去。”

    陈荣一想,这正说到了点子上啊,于是赞赏地看了眼下属说:“不错,脑子变活泛了。既然你脑子活泛,你回头去跟海棠姑娘说,买下这铜编钟。”

    “啊……”

    “啊什么啊,这事就交给你了,办不好别回来见我。”说罢陈荣就起身了。

    其实跟姚海棠买这铜编钟,她不知道多高兴,这意味着“艺术”也有人欣赏了,这让她觉得自己不再是个培养吃货的!基本上是成本价儿加个人工姚海棠就把编钟卖给了太平院来人,在她印象里,这玩艺儿吧也就能摆着镇镇场面,真没什么大用途。

    而杜和呢,一直知道姚海棠不怎么把自己做出来的东西当回事,他觉得这样挺好,这极符合他所欣赏的行事风格,他坚定地认为姚海棠就是那山崩海啸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因而当然不会跟姚海棠说她这东西有什么样的价值。

    “你又要带船出去啊,一路顺风顺水早点回来,我等你。”姚海棠多少有点舍不得,正当是浓情蜜意,又是天然居新开张,场面热闹又火爆,她从开始数银子数到兴奋无比,到现在已经不怎么关心帐面上的流水了。

    揉了揉姚海棠的头发,杜和说:“几天就回,你要是出门上街,千万带着青苗知道吗?我不在云泾河的时候,有什么事儿多跟陈荣说,他虽然有时候要犯浑,但在云泾河总能压得住场面。”

    点头应了一声,姚海棠说:“好,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说完姚海棠就蹦到屋里去了,出来时物上捧的是一把剑,剑套上是东朝司水的神明,据说只有有司水神君傍身在水上是绝对不会出事的。姚海棠这些日子背着杜和做出来,就是为了这时候给他个意外惊喜。

    可是杜和一点儿也不意外,只是笑着看着她说:“我还在想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它给我!”

    ……

    原来早被看破了,她真是个傻不拉叽的,只怕是人尽皆知了的事儿吧,她还特高兴的认为是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没好气地瘪着嘴,瞪着杜和说道:“你就不能当不知道。”

    逗弄起来这么有感觉,怎么舍得放着大好的机会不用呢,杜和笑着抽出剑一看,剑柄上有“秋水”两个字:“秋水,为什么要叫秋水?”

    “春对秋,上一把既然叫春雨,这把就叫秋水。”其实她就是想起了一句“秋水无尘”,于是就顺手在剑上刻了秋水两个字。

    “那以后得打齐四把,把春夏秋冬制齐了。”杜和笑言之中就带着这把剑上了船,看着姚海棠在码头上朝他挥手时,杜和忽然有种离别之感,从前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紧握着秋水剑,杜和稳了稳心神,或许只是错觉,他这么告诉自己。

    然而这一去,杜和却遇上了事儿,也就再没能回云泾河去。跑船的人比预定的时间晚回了十余天,但是等船工们都下来了,姚海棠久等不见杜和就问道:“你们回来了,怎么不见杜和?”

    这时船工们互看了一眼,最后有人上前一步说:“东家他不见了……”

    “胡说什么。”姚海棠下意识地就说了这么句话。

    只听得那人道:“那天风浪大,东家坐的船和另一条船撞在了一块儿,浪把好几个人都卷走了,东家也是惯来的好水性,可是我们水性不好的人都起来了,偏偏不见东家。我们马上就去通传了水运司,水运司和东家打了几回交道倒是尽心尽力地捞了搜了,沿着河面上下都看过了,却还是没找着东家……”

    “水运司现在还在找东家,这都好些天了就算是……也该起来了。”这话是想说就算是溺水身亡了也应该浮出水面来了。

    可是姚海棠怎么也觉得这不像是真的,所以瞪着船工们说道:“我才不信你们,又是杜和让你们合着伙儿玩笑是不是,这不好玩。”

    “姚姑娘,我们怎么敢拿这样的事儿哄你!”

    这时陈荣忽然领着太平院的马车驶了过来,姚海棠一看急忙上前去拦下了太平院的马车,然而她刚想说什么陈荣就抢在前头开口了:“姚姑娘,我现在没工夫跟你说什么事儿,四公子发了信儿来,让我们太平院有一个是一个都去平江城寻他,四公子发了话儿,我们可不敢耽搁半分。您得知道四公子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去晚一步我就见不着明儿的太阳了。”

    其实陈荣已经知道了杜和在河面上失踪的消息,要是他们那位四公子不找麻烦,他当然愿意帮忙找去,但有四公子在前,他还真不敢多耽误!

    “姚姑娘,我一定给你去水运司好好打声招呼,让他们好好给你找。”说完陈荣就上了太平院的马车,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姚海棠在原地老觉得事情很荒唐,她当然不会相信在水里跟回了家一样的杜和会出事,她唯一担心的是杜和的家人找来了,把他不声不息地带了回去。

    强势的杜和肯定会有更强势的家人,姚海棠坚信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