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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皆袖手

    太平院里,不管白天黑夜总是处处充斥着夜色一般的黑,太平院的黑衣人进进出出也多习惯沉默,如夜一样寂静无声。很多年前,姚海棠评价过,说太平院是一群像融入夜色里的黑衣,寂静但也同样寂寞。

    后来她渐渐觉得太平院也不是那么寂寞了,因为太平院同样也有八组这样顶着个衙门在外四处散播收集八卦与谣言的,所以她后来觉得太平院也挺有趣的。更兼着太平院是杜敬璋一手建立的,和她也总算是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后来就带了些亲切感。

    只是决定要亲近的时候,却又顷刻间一切信任崩塌,姚海棠对太平院现在感觉挺复杂。既信,也不全然信,所以有些事她还必需要自己有个答案,否则心里不踏实。

    在她心里谋算着的时候,有丫头进来报说:“姑娘,公子的门生齐大人在和园外求见,您看是见还是不见?”

    公子门生齐大人,想来想去也应该是齐晏,姚海棠高兴地道:“是齐晏吧,快请他进来。”

    “是,姑娘。”丫头退下后没多会儿齐晏就来了。

    临门进来,齐晏施了礼,姚海棠让管家在院里头设座,齐晏便坐在下首的地方。因是与男子会面,管家和丫头们都在侧陪同,齐晏也是头回来见着这样的阵仗,毕竟见杜敬璋多在书房里,外边侍卫守着,里边却顶多是陈平益在侍候左右。

    这样一来,有些话自然就不好说了,齐晏只说了些客套话,再问候几句起居是否安好之类的话,然后就告辞了。倒是临走前说起了天然居,到走时齐晏又是一施礼,说道:“既然天然居上了新菜谱,那今天中午倒是一定要去尝尝了,能得美食,还是该谢过姑娘。”

    这就明白了,齐晏这是在跟她说中午在天然居会面,于是姚海棠才知道,齐晏是有话要说的,只是在府里这么多人不便多说。

    “不客气,美食能得美客,也是佳话。”姚海棠说着就让管家把齐晏送和园去,然后自个儿在屋里鼓捣了一会儿就出门去。

    管家问:“姑娘这是上哪儿去?”

    和园里的人还是可信的,只是刚才礼仪规矩不合适太过亲近,齐晏才早早撤了。当下姚海棠也不相瞒,直说道:“齐晏似有话要说,我去看看,顺道上天然居和南山窑看看近况。”

    “那姑娘是骑马还是坐车?”

    “走过去就成了,过两条街就是,骑马坐车更麻烦。”姚海棠知道管家得给安排杜敬璋的车马,那太招摇了,杜敬璋的车马都非常明显。他自己平时还不爱用呢,姚海棠就更不爱用了。

    管家一听倒也不多说,上街有廷卫相随,倒不用多担心,廷卫不济的时候还有太平院呢!

    到天然居时,高掌柜一见姚海棠来就迎上来说道:“东家来了,楼上雅间儿已经备好了。”

    到楼上一看,齐晏果然正在雅间里坐着,见姚海棠来齐晏要起身行礼,姚海棠连忙摆手制止了:“别,既然没外人就不兴这些虚礼。”

    齐晏还是把礼给行全了,姚海棠坐下了他才随之坐下,然后说道:“海棠,虽然公子叮嘱过不要让你掺和到宫中事里去,可是眼下皇上若是当真不好了,你还是要多去宫中走动。眼下旁人各存私心,唯公子尚能持正,而且你又是灵器师,更能感知生老病死……”

    “等等,你们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怎么都异口同声地说皇上不好了?”姚海棠就奇怪了,难道是八组那群八卦党弄出来的谣言,居然连齐晏都相信了。照这样下去,过不得多久连言行云都得信!

    好像是料到了姚海棠会怀疑八组一样,齐晏说道:“消息确实是八组放出来的,可你要知道,八组的消息向来是真中有假,假里有真。这消息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我却是信了大半。”

    还真是八组传的,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不对……能让八组去传这些的除了乔致安就是皇帝。而乔致安要传这个,也必需得到皇帝的授意,要不然乔致安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皇帝砍的:“我还以为只是说说而已,皇上三年前多前就说过自己天命将近的话,那时候我也信来着。现在又说起这个,我当然疑得多。”

    “三年多前……小限三年,大限五年,看来这消息确实是真的。”齐晏说完站起来,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走来走去走去走来,一边走还一边长吁短叹、念念有辞。

    直到姚海棠看得眼晕了齐晏都没停下来,她不得不伸手拦了齐晏:“有什么事儿坐下说,别晃来晃去,你老晃也想不出头绪来。”

    依言坐下来,齐晏有些急躁地说道:“皇上怎么能在这时候把这消息放出来,虽说是诏书立下了,可不管哪朝哪代到这样的时候,只要诏书没公布,谁都不会死心。只是……皇上为何不肯公面了诏书,一旦诏告了天下,不是没这事儿了么。”

    这个姚海棠反而是知道为什么,因为皇帝立了两份诏书,没到最后一刻,谁也决定不了到底哪份诏书会起效。皇帝一直还存着一些希冀,这父子俩的执着劲儿是一样的:“齐晏啊,你不要插手到这些事里来,忠臣孝子,你咬准了就没错。你也知道杜敬璋他志不在此,他有朝一日终要开朝堂,你如果有志仕途就不要把倾向表现得这么明显。这些年来敬璋一直在和你们保持距离,就是希望你们将来能继续走下去,而不是因为他断送了前程。”

    她的话齐晏哪能不明白,只是一路上齐晏走来都是杜敬璋暗里伸手帮扶过的,齐晏又是个念好记好的,自然就生了感激之心:“这些我也知道,只是我担心有人在这时候搅起风浪来,连带搅得边关也不安生,公子在边关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京里的风波影响公子的安危。”

    “好好在户部待着,做你该做的事,这些事你不要伸手掺和。他们要搅起风浪扰边关,也得问问皇上答应不答应,乔致安肯不肯!”姚海棠本来只想开明白事儿,现在看来得掺和一手了,虽然她掺和的手段不高明。但她也有她的倚仗,做为一个灵器师,除了制器启灵之外,她要掩藏行迹时,太平院的黑衣人也看不着她。

    姚海棠有话没说出来,齐晏自然也有话没说出来,他们俩的不说自然都是下意识地觉得是为对方好。毕竟这俩人打从云泾河起就有交情,虽然经年不见,但俩人间的情谊半点不曾生份。

    齐晏没说出口的话是——只怕这一回,皇帝和乔致安都要袖手,就像上一回他们在四仪八方台这件事上袖手一样。当然,不会威胁到杜敬璋的性命,但是皇帝和乔致安都意图用这件事来逼迫杜敬璋接受一件事。

    自然没别的事,只有一桩——继承皇位!

    皇帝和乔致安在要用这桩危险告诉杜敬璋,除非接受皇位,否则永远要被人阴谋算计,在你为东朝浴血奋战的时候,别人在后边儿阴你,阴得你身处险境、性命堪忧。

    但是姚海棠想不得这么深,她就很单纯地认为是有人要让杜敬璋吃个大败仗,然后彻底从皇位继承人选上被踢除。这些人在走向那张椅子的路上,会自然而然地感受到杜敬璋有那天生的身份带来的威胁,所以一旦决定了要这位子,就得先阴一阴杜敬璋。

    哪怕杜敬璋是阴谋诡计的祖宗,这会儿他在边关伸不开手来,所以他们才能阴得着!

    最后齐晏只说道:“海棠,这件事我们都稳一稳,你去宫里时留心一点就是,千万别太过刻意。”

    “三年前我都没关心过这件事,三年后当然也不关心了。”姚海棠心说当然不关心,不过看还是要去看一眼的,她预备今天晚上夜闯禁宫。她已经不是第一回闯了,她已经闯成习惯了,因为皇宫是练习轻功、锻炼掩藏行迹气息能力的最好地点!

    她现在来去皇宫可谓如入无人之境,别的启灵师倒不是不能练到这程度,就是不会有人像她似的把皇宫当成练习场,没皇宫当练习场是达不到这境界的!

    入夜时分换了一身黑衣,姚海棠飘飘然地从东侧宫墙跃然而入,东侧是皇子们住的地方,相对后宫嫔妃公主们住的地方,这边守卫要相对少一些。毕竟皇子们都成年搬出去了,偶尔有皇子进宫歇在这,那也会有贴身的侍卫保护。

    越过皇子们的宫殿,再往西边走一点儿就是中轴线,东朝的皇宫也是按中轴线来建设的,皇帝的寝宫就在中轴线上。

    到皇帝寝宫外时发现宫殿里还是灯火通明的,皇帝居然还没有睡下,按平时的皇帝的起居习惯,这时候早应该睡着了。再仔细一看,进进出出的多是穿着月白色袍服的太医院御医,这下姚海棠知道,皇帝大概确实不怎么好了,要不然不至于是这场面。

    只是四仪八方台还没修的时候,她被困在宫里天天拿皇宫当练习场的时候,皇帝还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