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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我记得那还是一九三几年的时候,我们家本是扎根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我们郭家在哪里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家族了,祖上在咸丰年间也出过一位同进士出身的老爷,在朝廷受了个正六品主事,惠及子孙。而我的爷爷那个时候便靠着老祖宗的萌荫和黄白之物在县里得了个主簿。

    但好景不长,爷爷的升官发财的大梦还没有实现,官瘾还没有过足,西洋人和南方人便相继打来,战乱在北方从没有停止,顶着金钱鼠辫子的嚼着一口外地口音的大肚子县令在一个天之内收到好友传来的了十几封信后,连换了三套衣服,又连换三次头发,到后面晚上和他老人家自认为是自己铁杆心腹的师爷交谈之后,第二天衙役便告诉他让他万事不要着急的师爷连夜带着妻儿坐马车出城了。

    从此之后县令老爷的桌子上同时放了两套书,一套四书五经和一套南方人出版的新书,外面来人了,问清这是那一派系的人老爷就把那一套拿出来放上面,然后在与之交谈时假装不经意地引用其中的语句,然后摘下帽子让他们看看自己的发型或是辫子或是光头。可就算这样小心谨慎的县令老爷还是在一个月之后死在了枪杆子下面,缘由就是那天老爷忘记把之前拿出的那套书放进书柜了,让对方看见砰砰两枪丢了命。我爷爷那时候正在外面候着听见枪声响起的一瞬间就脚底抹油,气都不带喘的跑回了家。也幸好那时候爷爷异常有远见的预料到早晚会出事,贵重的财物早就提前打好包了,一手牵着我父亲一手抗着包,大声招呼家人坐上马车跑回乡下。

    回到乡下之后,我爷爷拿着当官攒地不清不白的财富领着族人们过了几年的好日子,等到了西洋人和满族人相继落幕,南方人彻底站稳脚跟后。爷爷就摸着自己寸长的头发准备再次出山为主席皇上立功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难民从北方接踵而来,看着这些衣衫褴褛的难民,爷爷当天晚上就在库房里数了一晚上钱,数了一遍又一遍。最终他召集我们郭家大大小小男女老幼九十三口人做出了一个他这一辈子最重大并且我认为最有远见的决定。

    “我准备把我们家里大部分田地买掉,然后带着这些钱搬迁到南方去。”年纪最大的三太公嗖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爷爷“你这是崽买爷田心不疼,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全族,这可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土地,我告诉你郭瑞,除非你今天从我身上踏过去不然你不可能买田!”顺罢,老爷子拿起拐杖就要去抽他,周围的人连忙把他拉住,旁边叔公劝道“三叔莫生气莫生气,等下气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三太公听完他的话一拐杖就抽了过去,疼的叔公五官都扭到一起了。

    “你们都准备买田了我还要这个身子干嘛?”

    “消消气消消气,我们先听听家主怎么说好吧!我看啊,家主也不是那种莽撞地人,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道理啊!”叔公忍着疼又劝道,说完后又不停地给爷爷眨着眼睛。

    “是啊!先听家主什么说吧!”

    “是啊!我看家主也不是那种莽撞地人”“是啊!我看也是。”周围的族人也反应过来了拉着三太公坐下

    “我今天就看看这个孽种有什么说的。”三太公说完后还瞪了旁边的叔公一眼,“又不是我说!”叔公看着三太公的眼神缩了缩身子嘀咕道。

    “你还给我说!”三太公拐杖又提了起来。

    “好了好了,大家都静一静听我说。”我爷爷此刻说道“大家看到外面哪些难民了吗?”

    “看到了,怎么回事啊!不是说没有打仗了吗?”

    “难道他们又打起来了?”“不会吧!这才消停了几年了,不是说都打完了吗?”

    “谁说打完了?他们自己人又打起来了呗?”

    “自己人打自己人?”

    “皇帝只有一个啊!他们都想当皇帝呗!”

    “这样啊!”台下面几十个族人听完爷爷的话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昨天派人去打听了,是东洋人来了。”爷爷站在台上说道。

    一个族人听到爷爷的话立马就站起来说道“那又怎么样,前几年还有西洋人呢?我们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吗?还至于玩买田吗?”

    “那如果我说东北已经没了呢?”爷爷神情严肃的说道。

    “而且我告诉你们,昨天我询问的那个人还是个在东北比我们更加富有的士族呢?”

    “什么?”下面的族人这次没有立马反驳他,神情也渐渐严肃起来,连三太公都一脸凝重地思索什么。

    “这不是之前那样,西洋人只是要钱,南方人说到底也是我们自己人,东洋人这是要地,我们全部的地。”爷爷说罢便没有再开口只是在台上计算着什么,台下三太公等几个老人此刻也低声商量这什么。

    过了几天,爷爷背着包裹带着七十多口人南下,剩下十几口人包括三太公留了下来守着屋子和没有卖出的那部分田地。

    路上爷爷看着周围残破的风景,战争造成的灾难在这一路上表现的淋漓尽致,他每天小心翼翼地照看族人和财物,时常摸着我的头不断地重复那几句话“这一切到了南方就会好的。”那时候我年纪小只是点了点头,而到我长大之后每每回忆起这比旅途,我们才明白我们运气有多好和爷爷那时候又多紧张。

    初到南方的时候,这座乡镇并不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依托着周围几座埋藏浅容易开采的小煤矿,又有着一条最终流入湘江的河道,也曾人来人往繁华无比,我们一家人拿着包裹里和藏在衣襟里鞋子里的银币财宝,很快的在这里站起来,周围的村民见我爷爷曾经当过官见识多谈吐不凡,对我们也十分尊重,并没有对我们家里产生什么轻视。

    那几年,我带着族里的小孩和村里的孩子很快的打成一片,一起在山里抓猎物采野菜,我们北方人水性不好,但在这里生活久了,渐渐得我们也可以和他们一起在河道里抓抓鱼虾,在东北沦陷后的几年里,东洋人也暂停了侵略,我们一家也在这里过了几年的悠闲日子。我直到在这里见到了他,如果说我以后的命运就是长大后继承我爷爷和我父亲的衣钵,继续在这片土地上没有波折的生活下去,当着一个不为生活发愁的小地主,而他的出现让我的命运走上了一条未曾设想的道路,也让我的人生精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