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今天是李毅然出院的日子，姐弟俩早早开始收拾东西。
“所以我就说，小年轻身体就是好，别人起码要观察半个月，你看看你，一个礼拜就生龙活虎了。”李默然边帮他把书都收进包里边说道，“不过你住院这么久，怎么都没个同学来看看你？”
李毅然从卫生间换下病服，照照镜子这段时间头发长长了不少，回学校前要剪一剪。
“还是别了。”李毅然把病服整齐叠好，放到床尾，“别人来看我，那我就要欠人情，你来我去的，浪费精力。”
“哦哟哟，还浪费精力了还，你每天除了上学打工，回家就是抱着本书看，一点年轻人的活动都没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
“是是是，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家里连你人影都看不到，爸不给你打电话，你每天恨不得家都不回。”
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李毅然也难得调侃起他姐两句。
“去去去。”
一听弟弟揭短，李默然不大乐意，正抬头准备回嘴，看到房门口的人影。
她放下手中动作，道：“我先去办出院手续。”
走出房门，周秘书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李小姐，好久不见。”
“你好。”李默然点点头。
自从那晚通话后，王廷琛和他身边人再也没有出现，她这几天也跟酒店请了假，一直待在医院陪护。外面现在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反正这种新闻娱乐版天天都有，过不了两天热度降了看热闹的散了，她还是那个李默然。
“王总在花园里等您，这边请。”
李默然想了一下，就转身朝花园方向走去。
周秘书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弄不明白这个女孩身上到底有什么样魔力，可以让王总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还是上次那个花园，上次那个位置，王廷琛正背过手抬头看眼前的大树，走道两边的紫黄粉红花儿争先恐后的延展着，仿佛都要往他身上扑。
“王总。”
听到周秘书的声音，王廷琛转过身来，不知道是因为他今天只穿了件薄衫才显得身形单薄，还是真的他变瘦了些。
“好久不见。”他看着李默然的脸，感觉这几天的时间格外漫长。
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男人，正直挺挺的站在面前，李默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忍住想去触碰他的想法，只淡淡说了句：“是有几天没见。”
手术成功的那几天后，她幻想过很多次再见到他时，她该怎么办，该问他些什么，又该告诉他些什么，好不容易想好了，这人却没有了音讯。
后来她发现，如果这个人就这样从此再也不出现，对她来说好像也不错。
“今天办出院？”
李默然点了点头，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心里挣扎了很久，李默然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如果你方便的话，等下可以送我们回家吗？”
王廷琛一愣，然后说：“好。”
李默然回到病房支会了一声李毅然，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李毅然没多问什么，只拎着东西跟着她走。
医院门口，王廷琛已经在车上等着，周秘书先帮李毅然把随身行李放到了后备箱，又跑到李默然跟前，打开后车车门，对她道：“请。”
李毅然抢先一步，低头钻了进去，“姐，你坐前面。”
李默然直接打开前车车门，对周秘书道：“那我就坐前面吧周秘书，反正都一样。”
车上四人，一路无言。等红绿灯的间隙，周秘书看了眼后视镜两人，王廷琛对着电脑在处理公事，李毅然则抱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小兄弟，看的什么书啊？”
李毅然没抬眼，翻了一页道：“《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
“哦，史书啊。”
李毅然摇摇头：“不算。”
“不是讲大明王朝的吗？怎么不算史书。”
李毅然没回话。
王廷琛发出最后一封邮件，合上电脑，回答道：“这本书讲的是做生意不能赔本。”
李毅然一顿，放下书有些不解的看他，王廷琛补充道：“在家天下的世界里，忠君只是一门生意，而做生意，至少不能赔本。”
“你是生意人，当然看什么都是生意。”
王廷琛耸耸肩膀：“我说书罢了。”
李默然的家住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城中村里面，路窄，而且里面绕的很，周秘书只得在主路段把他们放下，下车前李默然邀请王廷琛去她家里坐一坐，周秘书刚想提醒他们还有事，王廷琛却欣然答应前往。
乖乖，王总平常哪来过这种地方？周秘书把车找了个空位停好，连忙想跟过来，却被李默然拦住说家里小坐不下，不得不等在原地。
李毅然拎着东西在前面走，李默然和王廷琛并排跟在后面。
“这种城中村，你应该第一次来吧？”
王廷琛点点头，他小时候换过的住所也不少，基本都是老旧社区，后来母亲去世了，他为了节省房租，干脆就住到兼职打工的地方去，再后来上了大学就住校，然后开始创业，毕业后就在工厂的办公室里买了张折叠床，住的倒也舒坦。
“前面看着路，有狗屎。”
李默然提醒了一声，看他脚上穿着Prada的白色休旅鞋，这要一脚上去鞋算是废了。
“看到了。”王廷琛淡定的绕过狗屎，神情自然，和李默然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时完全不同。
只记得她家刚破产的那年，房子被没收，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务，继母也跑了路，她不得不带着8岁的李毅然，搬到这种老破小的社区来。这里晚上没路灯，她又有些夜盲，所以每次下了班回家就会踩到狗屎，那个时候她就边擦边哭：感叹命运的不公，怎么落到这种田地。
想想那时候的自己，李默然不禁有些好笑。
拐了三个路口，终于到了李默然她们住的那一栋，王廷琛抬头看了眼三层楼的自建房，外墙脱落的地方，能看到钢筋都戳了出来，屋顶搭的塑料棚顶也破的破散的散，他不禁皱起眉头。
李默然看他越发拧紧的眉头，心觉得陡然落了一下，她故作轻松道：“我们就住在这里的三楼，走，上去看看！”
不等他的回答，就领先一步上去，狭小的楼梯一次只能满足一个人通行，若是有人要下来，只能一个人站在拐角的地方，让他人先过之后，他再走。
木质的楼梯在长年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散发着阵阵的霉味，王廷琛被熏得咳嗽起来，李默然连忙加快脚步。
上到三楼，走到最里面的屋子，李毅然已经先一步到门口，他打开门放下东西后，就忙着收客厅的折叠床，李默然则在空出来的地方，铺上一块地垫，又打开折叠矮桌。
做好这些后，她把李毅然支开让他去顶楼给菜浇水。
王廷琛走到房门口，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脚。
30平米的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头，一张单人桌和塑料椅是李毅然平常学习的地方，一台褪色的冰箱装着姐弟俩一天的口粮，房间中间搭着的折叠矮桌是吃饭的位置，到了晚上就收起来换成折叠床，李毅然就在上面睡觉，房间的内上部还架起了一层矮小的空间，那里就是李默然睡觉的地方，一般都是用个小钢梯上下。
他想了想在门口准备脱鞋后再上地垫，李默然把倒好的水递给他，连忙拦道：“不用脱鞋，你坐那个塑料椅就好，免得把你裤子弄脏了。”
王廷琛看了眼自己的米色长裤，考虑到这条裤子是紧身的，确实有些不好盘腿，他便在房间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么多年，不是在公司就是在酒店，很久没看到正常住家的房子，他忍不住四处打量两眼。
看他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的模样，李默然只觉得好笑道：“看稀奇呀？”
他点点头：“是挺稀奇的。”
“觉得稀奇就对了。”
李默然就是故意让他来看的，就算之前是图她一时新鲜，但现在看了她真实情况后，应该就能知难而退。
王廷琛放下手里的水杯，看了眼手机，问道：“你们住这里多久了？”
“快三年了吧，主要是毅然考了高中之后搬过来的，他上学方便。”
“嗯。”
他拿起手机，刚想回消息，电话就来了，王廷接起电话：“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说完就起身，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急事，今天就先走了。”
李默然假装没有看穿他的把戏，故作可惜道：“可你才刚来呀，我还说想好好谢谢你，留你吃个饭的。”
王廷琛走到门口，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那我下次再来。”
下次？这些年李默然虽然没有谈过一场恋爱，但还是有过几个有好感的男生，第一次带他们来她家的时候，他们都是不约而同的流程：没坐多久就来了个电话，然后说有急事要走，下次有机会再来，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仅不会来，而且还人间蒸发了。
“好。”
李默然知道他和他们一样，马上也会人间蒸发的，所以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留恋。
王廷琛看着她的眼神，只觉得心头一软，饶有定力的他，这次又没控制住，低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你这几天乖一点。”
说完，摸了摸她的脸蛋就快步走了。
看着空旷幽暗的楼道，李默然心里觉得酸酸的，这算什么？还要来个KISSGOODBYE？
房顶渗下几滴水，准确的滴到她的头上，她抹了一把头上的黑水，难过和无力夹杂着此时的愤怒，她大喊道：“李毅然，你是不是又把水浇到顶层的裂缝里了？”
“所以我就说，小年轻身体就是好，别人起码要观察半个月，你看看你，一个礼拜就生龙活虎了。”李默然边帮他把书都收进包里边说道，“不过你住院这么久，怎么都没个同学来看看你？”
李毅然从卫生间换下病服，照照镜子这段时间头发长长了不少，回学校前要剪一剪。
“还是别了。”李毅然把病服整齐叠好，放到床尾，“别人来看我，那我就要欠人情，你来我去的，浪费精力。”
“哦哟哟，还浪费精力了还，你每天除了上学打工，回家就是抱着本书看，一点年轻人的活动都没有，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
“是是是，你这么大的时候，每天家里连你人影都看不到，爸不给你打电话，你每天恨不得家都不回。”
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下，李毅然也难得调侃起他姐两句。
“去去去。”
一听弟弟揭短，李默然不大乐意，正抬头准备回嘴，看到房门口的人影。
她放下手中动作，道：“我先去办出院手续。”
走出房门，周秘书一脸笑意的看着她：“李小姐，好久不见。”
“你好。”李默然点点头。
自从那晚通话后，王廷琛和他身边人再也没有出现，她这几天也跟酒店请了假，一直待在医院陪护。外面现在怎么样了，她也不知道，反正这种新闻娱乐版天天都有，过不了两天热度降了看热闹的散了，她还是那个李默然。
“王总在花园里等您，这边请。”
李默然想了一下，就转身朝花园方向走去。
周秘书看着她消瘦的背影，弄不明白这个女孩身上到底有什么样魔力，可以让王总为她做到这种地步。
还是上次那个花园，上次那个位置，王廷琛正背过手抬头看眼前的大树，走道两边的紫黄粉红花儿争先恐后的延展着，仿佛都要往他身上扑。
“王总。”
听到周秘书的声音，王廷琛转过身来，不知道是因为他今天只穿了件薄衫才显得身形单薄，还是真的他变瘦了些。
“好久不见。”他看着李默然的脸，感觉这几天的时间格外漫长。
本以为不会再有交集的男人，正直挺挺的站在面前，李默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忍住想去触碰他的想法，只淡淡说了句：“是有几天没见。”
手术成功的那几天后，她幻想过很多次再见到他时，她该怎么办，该问他些什么，又该告诉他些什么，好不容易想好了，这人却没有了音讯。
后来她发现，如果这个人就这样从此再也不出现，对她来说好像也不错。
“今天办出院？”
李默然点了点头，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心里挣扎了很久，李默然终于下定决心，开口道：“如果你方便的话，等下可以送我们回家吗？”
王廷琛一愣，然后说：“好。”
李默然回到病房支会了一声李毅然，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李毅然没多问什么，只拎着东西跟着她走。
医院门口，王廷琛已经在车上等着，周秘书先帮李毅然把随身行李放到了后备箱，又跑到李默然跟前，打开后车车门，对她道：“请。”
李毅然抢先一步，低头钻了进去，“姐，你坐前面。”
李默然直接打开前车车门，对周秘书道：“那我就坐前面吧周秘书，反正都一样。”
车上四人，一路无言。等红绿灯的间隙，周秘书看了眼后视镜两人，王廷琛对着电脑在处理公事，李毅然则抱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
“小兄弟，看的什么书啊？”
李毅然没抬眼，翻了一页道：“《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
“哦，史书啊。”
李毅然摇摇头：“不算。”
“不是讲大明王朝的吗？怎么不算史书。”
李毅然没回话。
王廷琛发出最后一封邮件，合上电脑，回答道：“这本书讲的是做生意不能赔本。”
李毅然一顿，放下书有些不解的看他，王廷琛补充道：“在家天下的世界里，忠君只是一门生意，而做生意，至少不能赔本。”
“你是生意人，当然看什么都是生意。”
王廷琛耸耸肩膀：“我说书罢了。”
李默然的家住在离市中心不远的城中村里面，路窄，而且里面绕的很，周秘书只得在主路段把他们放下，下车前李默然邀请王廷琛去她家里坐一坐，周秘书刚想提醒他们还有事，王廷琛却欣然答应前往。
乖乖，王总平常哪来过这种地方？周秘书把车找了个空位停好，连忙想跟过来，却被李默然拦住说家里小坐不下，不得不等在原地。
李毅然拎着东西在前面走，李默然和王廷琛并排跟在后面。
“这种城中村，你应该第一次来吧？”
王廷琛点点头，他小时候换过的住所也不少，基本都是老旧社区，后来母亲去世了，他为了节省房租，干脆就住到兼职打工的地方去，再后来上了大学就住校，然后开始创业，毕业后就在工厂的办公室里买了张折叠床，住的倒也舒坦。
“前面看着路，有狗屎。”
李默然提醒了一声，看他脚上穿着Prada的白色休旅鞋，这要一脚上去鞋算是废了。
“看到了。”王廷琛淡定的绕过狗屎，神情自然，和李默然第一次到这种地方时完全不同。
只记得她家刚破产的那年，房子被没收，家里欠了一屁股债务，继母也跑了路，她不得不带着8岁的李毅然，搬到这种老破小的社区来。这里晚上没路灯，她又有些夜盲，所以每次下了班回家就会踩到狗屎，那个时候她就边擦边哭：感叹命运的不公，怎么落到这种田地。
想想那时候的自己，李默然不禁有些好笑。
拐了三个路口，终于到了李默然她们住的那一栋，王廷琛抬头看了眼三层楼的自建房，外墙脱落的地方，能看到钢筋都戳了出来，屋顶搭的塑料棚顶也破的破散的散，他不禁皱起眉头。
李默然看他越发拧紧的眉头，心觉得陡然落了一下，她故作轻松道：“我们就住在这里的三楼，走，上去看看！”
不等他的回答，就领先一步上去，狭小的楼梯一次只能满足一个人通行，若是有人要下来，只能一个人站在拐角的地方，让他人先过之后，他再走。
木质的楼梯在长年阴暗潮湿的环境里，散发着阵阵的霉味，王廷琛被熏得咳嗽起来，李默然连忙加快脚步。
上到三楼，走到最里面的屋子，李毅然已经先一步到门口，他打开门放下东西后，就忙着收客厅的折叠床，李默然则在空出来的地方，铺上一块地垫，又打开折叠矮桌。
做好这些后，她把李毅然支开让他去顶楼给菜浇水。
王廷琛走到房门口，一时不知道从哪里下脚。
30平米的房间一眼就能看到头，一张单人桌和塑料椅是李毅然平常学习的地方，一台褪色的冰箱装着姐弟俩一天的口粮，房间中间搭着的折叠矮桌是吃饭的位置，到了晚上就收起来换成折叠床，李毅然就在上面睡觉，房间的内上部还架起了一层矮小的空间，那里就是李默然睡觉的地方，一般都是用个小钢梯上下。
他想了想在门口准备脱鞋后再上地垫，李默然把倒好的水递给他，连忙拦道：“不用脱鞋，你坐那个塑料椅就好，免得把你裤子弄脏了。”
王廷琛看了眼自己的米色长裤，考虑到这条裤子是紧身的，确实有些不好盘腿，他便在房间唯一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么多年，不是在公司就是在酒店，很久没看到正常住家的房子，他忍不住四处打量两眼。
看他一副想看，又不好意思的模样，李默然只觉得好笑道：“看稀奇呀？”
他点点头：“是挺稀奇的。”
“觉得稀奇就对了。”
李默然就是故意让他来看的，就算之前是图她一时新鲜，但现在看了她真实情况后，应该就能知难而退。
王廷琛放下手里的水杯，看了眼手机，问道：“你们住这里多久了？”
“快三年了吧，主要是毅然考了高中之后搬过来的，他上学方便。”
“嗯。”
他拿起手机，刚想回消息，电话就来了，王廷接起电话：“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说完就起身，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我现在有点急事，今天就先走了。”
李默然假装没有看穿他的把戏，故作可惜道：“可你才刚来呀，我还说想好好谢谢你，留你吃个饭的。”
王廷琛走到门口，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关系，那我下次再来。”
下次？这些年李默然虽然没有谈过一场恋爱，但还是有过几个有好感的男生，第一次带他们来她家的时候，他们都是不约而同的流程：没坐多久就来了个电话，然后说有急事要走，下次有机会再来，最后的结果就是不仅不会来，而且还人间蒸发了。
“好。”
李默然知道他和他们一样，马上也会人间蒸发的，所以看他的眼神不自觉多了几分留恋。
王廷琛看着她的眼神，只觉得心头一软，饶有定力的他，这次又没控制住，低头轻轻碰了一下她的嘴唇，“你这几天乖一点。”
说完，摸了摸她的脸蛋就快步走了。
看着空旷幽暗的楼道，李默然心里觉得酸酸的，这算什么？还要来个KISSGOODBYE？
房顶渗下几滴水，准确的滴到她的头上，她抹了一把头上的黑水，难过和无力夹杂着此时的愤怒，她大喊道：“李毅然，你是不是又把水浇到顶层的裂缝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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