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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在春节假期结束前的这一天,乔木来到了郁文的家,这个家门他曾经徘徊过无数次,却无法敲开走进去,因为那里安放着他日夜牵挂着却又害怕破碎了的一切,那是林幽兰给予他这一生最珍贵的情意,他时刻都想拥有却更害怕失去,如若不是那一面,他可能真的认为这个近在咫尺的女儿今生他只能就那么看着,而不能去堂堂正正的站在她的面前告诉她,我是你的父亲。他曾经一度认为自己对林幽兰的初次占有,使她怀孕是他不可饶恕的罪孽,而林幽兰却告诉他这是她今生唯一能够给予他的爱,想到过往他眼里迷蒙的雾气升腾着无尽的悲伤。

    如今,他终于走进了这个门,他看着郁文那张面容渐渐的与林幽兰重合,那就是二十五岁的她,难以割舍却又不得不分开,那就如五脏六腑都被撕裂般的痛楚瞬间漫延到整个身躯,他的声音颤抖着哽咽着发出。

    “阿文,我默默地、偷偷地跟了你二十五年,看了你二十五年,也盼了二十五年,终于等到了可以面对面的这一天,却又不敢面对你,对不起!我对不起幽兰,更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能让我可以这样站在你面前,有生之年随时都可以看到你!”

    “原谅?妈妈都不恨你,我怎么会恨你?不恨,何谈原谅?”郁文的平静显得那么的无情。

    乔木两行清泪漫延出这几十年的沧桑,“阿文,你想知道我跟你妈妈之间的故事吗?”

    “我只想知道,你不能跟我妈妈在一起,为什么还要如此待她,于她而言将是多大的伤害,你不知道吗?”郁文渐红的眼眸里夹杂着浓浓的怒意。

    “我知道,所以,我不敢面对你,这个是你妈妈留给我的,从那第一封信开始,我便知道我这一生都等不到她了,她的爱从一开始就让我觉得那么的理智,理智到让我觉得那么遥不可及。”他把那十八封信还有十八张照片交给郁文。

    郁文打开第一封信的时候,每一个文字都像席卷着暴风骤然降下的冰雹般砸在她的心上,那样风轻云淡的母亲,那样相爱的父母亲,那样幸福的十八年竟然是一个假象?这一场三个人的爱情中究竟是谁负了谁?又是谁救赎了谁?每一个人都那样的深情,每个人也都付出了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收获的又是什么呢?

    乔木:

    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五月,江南最美的时节,她就像一湖碧水,在晨光的柔情里散开无尽娇嫩的芬芳,我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她,但是想到不要她,我的心就像碎了那样痛到窒息,她是唯一属于我们两个今生不被割断的的联系,是我们两个人血液交融的见证,让她来到世界上看这一世的繁华,去拥有最美好的爱情,不要像我们这样相爱而不能相守,即使不能嫁给你我也不恨不悔,嫁给了郁秋钧我感谢他能给我们母女一个家,他的爱沉默且宽容,今生我便不辜负他,给你一个孩子,今生我便未辜负你,当我知道你的父亲和我的母亲曾经恋爱过,而你的母亲插足到他们中间,怀上了你,致使他们无法在一起,爱的太深便会生恨、生怨,所以当我知道了这个原因便决定离开,我无法自私地把幸福建立在母亲的痛苦上,她给予我生命,我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对你,对母亲,我心无愧意,唯有郁秋钧,我无法回报他,所以我只能把这一生的陪伴都给他,他对我说他此生只会有阿文一个孩子。

    去年七月那一场绵绵细雨,我们在巷口分别,就让那袭纷飞的时光为我们的感情画上一个圆满的记号吧,你我都开始自己的新生活,我们互为挚友,倾尽此生最真的情意,我给她取乳名为‘五月’,只有你和我知道的乳名,我会在每年她的生日给你寄一封信和一张照片,虽远隔千里,但仍不会让你错过她的成长。

    乔木,我爱你,一生都爱你,也许有一天,五月会回到你的身边,如果她恨你,你就让她看这十八封信,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求她原谅你,是我自私的以为我们的爱可以以这样的方式获得永恒,而我却没有想过,她是一个鲜活的生命,是需要拥有一个完美人生的活生生的人,而我却让她的人生失去了完美的机会。

    永远爱你的幽兰

    1985年5月6日

    这样一封信,对郁文来讲,锁住了她,也释放了她,谁的人生会完美?没有,妈妈,她活的通透是因为她对谁都那么善良,那么宽容,她以为的不曾亏欠任何人,而对自己呢?不残忍吗?她是为了回报每一份情意,唯独舍了自己。

    郁文的泪滴在信笺上,一片片晕染了墨汁,像初绽的墨色花瓣,带着妈妈曾经的温暖。

    “妈妈,您怎么那么傻,我怎么可能会怪您?当我看到您拿着那张泛黄的照片出神时,我就知道您的心底藏了秘密,藏了心事,纵使您不愿伤害您爱着的每一个人,又如何呢?您真的幸福吗?爸爸爱着您,宠着您,终归不是您心里的那个人,您对自己是有多狠心?”

    “阿文,我感谢幽兰把你带给了我,让我今生有了牵挂,才不舍得随她而去!”失去林幽兰,乔木曾绝望地在她的墓碑前想结束自己的生命,远隔千山万水的牵念断了,他的心空了、死了,而当郁文的面容闪过,他似从梦中惊醒:我死了,我的孩子就真的成为孤儿了,兰儿把她留给了我,是她一生最浓的情意,今后我要呵护她,陪伴她,把所有的爱都给她,我是她唯一的亲人了。今天这淌不完的泪于他而言是喜悦的泪、欣慰的泪。

    “我不愿伤了妈妈的心,但暂时我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给我时间,希望您能理解,不过我感谢命运的峰回路转,我仍可以有亲情相依!”郁文无法去怨恨,这些关系中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她不是最不幸的那个,被抛入了深渊的她又何尝不是因祸得福呢?

    “好,我的孩子,谢谢你!”

    林靖宇等他们的谈话结束,从书房走出来,送乔木离开后坐在郁文的身边,把她揽进怀里。

    “文,这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是不是?但是,很庆幸,你还有一个爱你的父亲,对吗?不要强迫自己,顺其自然就好。

    “宇,我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可以慰藉妈妈,也令我安心的答案,也许我是幸运的,爸爸妈妈给予我十八年美好无忧的生活,现在有你,且仍有一个爱我的父亲,对不对?”郁文雾气弥漫的双眸凄楚动人,我见犹怜。

    “对,你此后会是最幸运的宝贝了!”林靖宇轻抚着她的脊背,溢满爱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