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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我不知道黄歧跟卿慕燕到底有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缠,不过我觉得,他对沧海将军已经不是喜欢,不是崇拜更不是用就爱能解释的了的,说起来,他的这份情感已经跳脱了寻常人的范围,而更像是执念,甚至欲望。

    人们穷其一生因为执念可以劈江填海,愚公移山,人们因为欲望,舍之舍矣,得之坦然。

    接下来,我们往墓穴的更深处走去,一座墓到底要修到什么程度才能彻底满足自己,近来我愈发想着,古人求王权富贵,君临天下,也不知三秋轮回不过尘归尘,土归土罢了。

    他们不惜兴修土木,总好过流放罢。

    我到这里来,一切都和预想的不同,我曾经以为,那些山高水远,流浪在任何一个地方的人,他们的一生,随随便便都会被人记录下来,有的成为千古绝唱,有的背负一身骂名。

    离开这儿,前面的墓室不禁让我膛目结舌,那里没有记录性的壁画,没有浮雕,没有镇墓兽,没有任何的设施,想要富甲一方的百宝箱,想要奇珍异宝,璧石器玉,想要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古人穷其一生想要永存,然而这里,只有死亡。

    我看到有许多人被倒挂在这儿,风干而死,地上的血祭已经干涸的有点儿蜡黄,他们的脚踝还残留着被绳子狠狠磨出的口子,不管什么时候,人们的求生欲望都是极强的,他们想要活下来。

    我看着那些倒挂在墓室里的尸骨,他们的样子已经愈发有了土色,他们纷纷做出求生的动作,有的半躬着身子,已经弯出了接近半圆的弧度,有的双脚死死地并到了一起,这类人在活着的时候,一定疯狂的晃动过绳子,他们有的,两个人交缠到了一起,大抵是效仿“喝汤”的故事,可是,想留下他们的人,是千真万全地给他们判处了死刑的。

    “这是做什么?”我问道。

    我无法理解这种酷刑,人们天生敬畏生命,人活着不是为了能有个新鲜的死法,就算不留遗憾了。

    “陪葬,”姚昆仑回答“陪葬在古时很常见,这种属于残酷一些的,不过,已经被选中了陪葬,还能妄想着去的多舒服呢?”

    “与其说是陪葬,倒不如说是殉葬,”常安道“殉葬便有非主观意识入殓,古时的人认为,施以陪葬品可以保证死者亡魂冥福。”

    “那他们这样强人所难,就不怕有损阴德?”我说道。

    “切,阴德,”黄歧不屑“阴德那玩意儿有什么用,这阴阳两界不过天下众生,生死各司其职,世间贪官污吏,地下小恩小惠,怎么不能一并而论?你以为他们就清正廉明,一厢情愿。”

    “那陪葬如果是人,一般要和死者有所联系的罢,他们就这么一点儿人情都不讲了吗?”我说道。

    人们常常为情所困,所以才有了贪嗔痴慢疑……既然如此,怎么会有人对过往之事,如此轻描淡写嗤之以鼻着没了后话,我无法苟同。

    “那你知道战俘吗?”姚昆仑道。

    “这跟那个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地问。

    战俘就是两军大战,打输的一方被作为俘虏以便后期谈判的,可是鬼笑僧和战场那套事情能有什么关系。

    “这墓是卿慕燕的,”常安道“这样想来岂不就合情合理了?”

    鬼笑僧借着卿慕燕的墓,想让他长久的活下去,至于这些战俘,自然名正言顺,他们是卿慕燕的战利品。

    “但是,卿慕燕不会做这样的事,”黄歧道“就算是军方俘虏,那也是有尊严的,为将者不过各为其主,他会尊重每一位将士。”

    “如果战俘失去了被谈条件的资格呢,那么可能性只有两个,一,他们的部落首领早就放弃了他们,二,他们的部落已经被这一部落或者别的部落势力吞并,从而失去了谈条件的必要,其实后者要比前者幸运的多,”姚昆仑道“一个被放弃的将士,你觉得他还能剩下什么吗?也许这个人曾经,战功赫赫,兵家把胜败看作平常事,但是这天下不会陪他逢场作戏,人还是得现实一些,也许他们的部落被人一举踏平,这样的下场反而是最好的。”

    “如果卿慕燕一早就知道鬼笑僧要替他死,那么他又是怎么能做到这么心安理得的?”我说道。

    “归丞,你他妈不会还真的信这出罢?”常安嘲笑道“如今世上有两种人,一个为神主义,一个唯物主义,从前世上就一种人,信命的人,但不同的,有的信天生的命而有的信人造的命,卿慕燕是后者,他同意鬼笑僧呆在这儿是好意,况且这事儿若是真的,有人替鬼笑僧死,鬼笑僧替卿慕燕死,那么,卿慕燕现在还活着,他还不得搅的这天下不得安宁嘛。”

    “他为什么不找个普通人,这样若干年后,他和卿慕燕便能堂而皇之的成为彼此最重要的人,他们洞悉彼此的年代,知道对方的心事。”黄歧道。

    “因为他是鬼笑僧啊,”姚昆仑直言“毕竟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卿慕燕都会去找个普通女孩儿,过安稳日子,到了太平盛世更加求之不得,他也许会渐渐地忘掉过去,忘掉鬼笑僧,所以,如果鬼笑僧替他去死,至少这样,卿慕燕就会永远记得他。”

    但是,“替”一个人死和为一个人而死,是不一样的。

    “我……所以我们……是要从这尸林里走过去吗?”我心有余悸,吞吞吐吐的说。

    “对,”姚昆仑道“虽然我们没那么多规矩,但是盗墓毕竟不是逛菜市场。”

    “啊…”

    黄歧经过我旁边的时候,拽住了我的手“怎么?害怕啊,”他看着我,一脸讪笑。

    “我……我才没害怕呢。”我说道。

    “我当家的说了,一个人在说话时不敢直视对方,语速放慢,频繁眨眼,他就是在撒谎,”黄歧道“别怕,都这么多年了,还能留下点儿什么?人都是靠心活着的,他们连心都不剩,做狠事也没了资本。”

    话虽如此,要说宽慰人的话,那谁不会啊。

    “你看他们现在的样子,老子要放一把火,烘~!一下子就全完了。”黄歧咋咋呼呼的说着,就拉我一起往前走了。

    “你心急什么,那鲁莽轻率遭的罪还没受够吗?”我吐槽道。

    “咱们那是艺高人胆大,怎么能叫遭罪呢,你不懂。”黄歧理直气壮的攀谈着,还真是螳臂挡车,飞机上弹琵琶。

    我走到尸群里去了。我总感觉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瞪着我看,我不禁有点儿后背发凉,我猛地攥住黄歧的手,我的腿有点儿发麻,我下意识的长吁了一口气。

    “我操,你有病啊,你怎么啦?”黄歧应激反应似的,脱口而出。

    “不……没,没事。”我回答。

    姚昆仑和常安走的很近“你知道玉龙雪山那事儿吗?”常安似有心若无意的突然说了一句。

    “哪件?”姚昆仑回答。

    “就是玉龙雪山埋尸。”常安道。

    “看到了,怎么啦?”姚昆仑说。

    “没,我随便问问的。”常安直言。

    “玉水寨就在玉龙雪山脚下,常安,你没什么想法?”姚昆仑戏谑。

    “咱们道儿上规矩,向来黑不惹白,兄弟们都本分着呢,他们没理由要搞我。”常安直言不讳。

    “哼,局子里又没个人,你也得惹得起啊。”姚昆仑道。

    “咱不靠他们,也是本事。”常安说。

    “哎,恐怕是消停不了多久喽!”姚昆仑直言。

    “黄歧,你等一下,咱们现在是往哪个方向走的?”我觉得我们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可,这条路依旧一眼望不到尽头。

    “方……方向?”黄歧顿了一顿“往东走的,怎么啦?”

    “没事儿,我感觉走很久了。”我回答。

    “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是啊,”黄歧后知后觉,他拿出匕首随意的朝旁边的那个尸体划了一下“喂,你……你你,你这是干什么,死者为大你知不知道,”我对着那尸体一顿念叨,他们这群人啊,真的是一点尊重都没有,不过,也无非就是一些什么“我们路过此地,无意冒犯,请多见谅”之类的老套话,图个心安理得罢了“啰嗦,”黄歧吐槽“我没有恶意,做个记号。”

    ……

    那个被划过的尸体突然发出来诡异的声音,噗嗤,噗嗤的,我紧紧拉着黄歧“我就跟你说,死人不能乱动的好罢。”不听人劝,要犯大忌的。

    “诶,小丞,你家祖上是看风水的吗?”黄歧饶有兴致。

    “干嘛?”我不明所以。

    “我就在想,”他凑我进了些“你他妈怎么就这么迷信呢?”他抬手戳了一下我的头,我靠!

    “不是,都出事儿了,你还有心情闹。”我无力吐槽。

    “诶呀,有什么事儿啊,”黄歧还顾着拿我打趣“你小时候没少看东京僵尸,科技末世的罢。”

    “不是,他……他他他,你自己看。”我跟他来回拉扯着,让他快回头看看。

    我不知道姚昆仑和常安为什么跟我们保持这么远的距离,我也摸不透他们俩都在折腾些什么。不过现在一逢节外生枝,我竟连他们的影儿都看不到了。

    黄歧这般做着,总之她俩的处境也没强到哪里,这事儿总该遇到的,没别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