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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我其实挺佩服常安的,不过比起来,我更佩服自己看人的眼光。我看着他在那儿一顿操作,姚昆仑还时不时过去搭把手。那具尸体已经露出几分模子来了,可他……看起来像是个女孩儿啊。常安开始拿起来那个小毛刷不断的刷,良久,他扶正了那女尸的身体。

    “竟然……不是鬼笑僧。”姚昆仑的表情有些难以形容,她似乎是失望,又似乎是生气,但我从她说话的语气里,又听不出来一点波澜,我有点摸不透。

    “不是,这……这谁啊这?”黄歧道“这不会是泼我家沧海将军脏水的那个贱女人罢。”他吐槽。

    “黄歧,你他妈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姚昆仑不满。

    “不是,这能在小石山下造墓的除了我沧海将军就没别人了,说实话能住进来的除了他本人,那个禅城城主,就只剩他的发妻了,我跟你说,当家的,沧海他那发妻,我操,他妈就是个贱女人!”黄歧义正辞严的骂道。

    “说的就好像你亲眼见了,心里知道一样,”姚昆仑道“十年修得同床住,百年修得同船渡,好歹说,人家是夫妻,你讲话就不能客气点儿。”

    “什么住不住,渡不渡的,”黄歧回答“他们俩,虽有夫妻之名行过夫妻之事,但沧海将军是为了将门有后,至于那个贱女人,他妈是为了不战而胜,耍些阴谋诡计的,只要沧海飞尘从此不上疆场,你觉得,盛北东篱之战,谁会是最大的获利方,她就是个骗子,我沧海将军却是个情种。”

    “行了,在这世上,也就你一个人这么想。”姚昆仑漫不经心的说。

    毕竟是感情里的事,本来也说不清谁对谁错。她要利用他,他却陷进去,爱上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无非就是谁先动了真心,谁输的最惨。

    “黄歧,你说的那个人,姓甚名谁,哪里人士?”常安问道。

    “她是东篱的军师,予青蓦,当年意图不轨勾搭沧海飞尘,曾用名夜夜枫,”黄歧回答“这婆娘,当年就有官配,操,你说多可气,怎么就还能腆着个逼脸生孩子呢。”

    “有官配?!你什么意思,你听谁说的?”姚昆仑问“你这都道听途说,黄歧,这事儿大肆宣扬,对他卿慕燕的影响也趋向恶劣,别什么都往外说。”

    “东篱少将舞天姬,”黄歧直言“大当家,我是那乱说话的人吗,况且这可是事关沧海将军名誉的大事。”

    “在四海八荒的年代,”常安道“你情我愿即是良配,他们不在乎彼此的过去,不拘泥于门当户对,予青蓦即便和舞天姬共鼓琴瑟,也不妨碍夜夜枫和卿慕燕相敬如宾,世道就是那个世道,你看不上?你也没有生在那个兵荒马乱的时候。”

    “不是,这不合理罢?”我看着那具女尸“她穿的是将军战袍不似寻常军师,也就意味着,这尸身可能另有其主。”我说道。

    虽说我是枉猜,但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更合适的说法,总不至于盖棺定论,其碑无名就随便指点了去。

    “这可能不是无名碑。”常安道。

    “说不准,是卿慕燕希望自己的发妻来世亦为将相,能领兵杀敌,才这么干的。”黄歧直言不讳。

    “营中不过军衔不同,各司其职,”姚昆仑道“他不会把这些小事看的这么重要。”

    “我知道了,”常安道“我知道她是谁了。”

    “世传,东篱有三兵六部,东篱少将,东篱女将还有东篱外将,”常安继续说道“东篱少将舞天姬久居皇城防入侵,东篱外将渡不施常征戍边,地处偏远,几乎就是空有军衔,架空执事,唯独东篱女将翊倥禅,她是最有可能接触到卿慕燕的人,你们还记不记得,刚才石像上的那个字,‘禅’他意有所指,不是曾居佛山的禅(chán)城城主而是翊倥禅(shàn)。”

    “那他这么做的目的呢?”姚昆仑不解。

    常安胳膊弯曲,双手向外摆着“不知道。”他说道“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卿慕燕啊,他是个报复心极强的人。”

    “这么一来,鬼笑僧呢,他到底被葬在哪儿?”姚昆仑不断的要找鬼笑僧的足迹,如果找不到,就连卿慕燕的墓门也进不去的。

    临城的墓从始至终都是假的,然而,既然做了这一行,若没有一点儿扑空的觉悟,便成不了气候。

    “鬼笑僧愤世嫉俗,对黑暗的排斥根深蒂固,”黄歧道“打咱们一进来,这墓确实像给城主,只能说,是不是当初临时又生了什么变故。”

    那女尸突然重新“活”了过来,她提刀直直的朝姚昆仑砍过去,姚昆仑心事重重,他们各自揣着自己的主意,就想着接下来摊牌碰到一起,也算有了眉目。

    我忙过去拦下她,这尸体半分不见僵硬,竟与活人无异,世传能囚于石身,以镇六魂七窍长年不散,也算求证。

    我顿了一顿,我看见绑在她身上的那根红线隐隐发出微弱的光,那女尸踉跄着到处乱撞,她似乎很痛苦,她的五官已经有些扭曲了,她想拼尽自己最后的一丝力气,杀了姚昆仑。

    但是,为什么是她呢……

    “常爷,我说,你这根线行不行,会不会断掉啊。”我喊道。

    “嘶…快呸呸呸,别乌鸦嘴,”常安回答“常爷我这红线结实着呢。”

    我拦在前面,经此一番,我也算正经八百的跟将军交过手了,这事儿说出去我他妈能吹一辈子,可惜没人相信。

    经历过军队专业训练的人,一出手就是不一样。但是,她毕竟死了上亿年了,我还是个活生生的人。以前我太爷爷还活着的时候,他经常跟我说,这鬼要跟人斗,他斗不过,人间的七情,是他们的养料,切忌贪杯,多食不义必自毙。

    我好像并不是怕鬼,我看着一具又一具即将腐朽的躯壳,总是毛骨悚然,我到底怕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许是永远的告别,也许是措不及防的失去。

    姚昆仑朝着那具女尸打过去“丞哥,可以啊,有两把刷子!天天摆出来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连我都骗过去了。”她调侃道。

    “我可从没说过自己弱不禁风,只是功夫没学到家,也就勉强入了个门儿,轻易怎么班门弄斧,”我回答“说到底,还得亏了这一副好皮囊,没人防我罢了。”

    常安站到这女尸的背后去,他拿出一个很长很长的铁钉,然后刺进她的头颅,顷刻,就见这女尸倒下去了。

    “皮囊长的干净,就别再不老实骗小姑娘了,”常安道“归丞,你别看你现在这样,干上两年风吹日晒的活儿,你不比我跟黄歧,我俩强到哪儿。”

    “怎么,嫉妒人家!”姚昆仑道。

    “我这都实话。”常安回答。

    “这小石山下埋的翊倥禅,这墓里居然一点儿关于墓主人的记载都没有,”黄歧道“咱们能到哪儿查去!”

    “刚才敲下来的那些,再拼起来就知道了。”常安直言。

    “啊?这能拼的起来!”黄歧大吃一惊,他说道。

    “只要功夫深,还得有耐心啊。”常安伸了伸懒腰,他说道。

    “敲下来以前,不是都看过了吗,那上面除了一个‘禅’字,没别的。”姚昆仑道。

    “另一面。”常安回答。

    他说着,拿出来一些粉末,然后倒到一个小一点的容器里备用,他往里面掺了一点水,然后快速的搅拌了几下,看着有些发粘。

    “这是什么?”姚昆仑问。

    “木薯,因为木薯中含有大量的淀粉,把它浸泡好煮熟了再晾干,磨成粉,用的时候只要加些水,可以当胶水。”常安回答。

    此时,那条绑在翊倥禅身上的红线突然断开了,她似乎一直在挣扎着等待一次卷土重来的机会,这是有多大仇多大怨啊。

    “你不是说你的红线很结实吗?”我说道。

    “可是,挣脱了红线的束缚,她会魂飞魄散的。”常安回答。

    “你觉得,她这个样子比魂飞魄散过的舒服吗?”姚昆仑道。

    “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常安说着,被姚昆仑打断了“常先生,你别说话,说的越多,错的更多。”

    常安:……

    然而,这时候的女尸已经不堪重负了,她每走出去一步路,都要重重的往地上摔一次,她越来越僵硬,她每做一个动作,都比之前一个更艰难,她步履蹒跚,跌跌撞撞。

    任何时候,人的执念都是最可怕的,一个人的躯体死了,但她的执念还活着,就一样可以翻江倒海,毁天灭地。

    她终于挪到姚昆仑的面前去了,她伸出来两只手,她想掐死姚昆仑然后一起下十八层地狱,但她现在已经没有这份力气了,她把手抬到半空,她最终选择抓起了姚昆仑的手。

    她们在那里面对面的看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没人知道。

    姚昆仑也没有先发制人,翊倥禅还能再做些什么呢?不管她曾经怎么呼风唤雨,春风得意,纵然她曾经被东篱的人捧上了神坛,但是如今,那个属于她的,英雄的时代,终究还是过去了。

    一个落下神坛的传说,比之平凡的走过一生的人,无非是多了一许悲凉,姚昆仑从不佩服这种人,如果硬要有点儿什么,大概是怜悯罢?

    翊倥禅盯着姚昆仑看了好久,她突然下意识地握紧了姚昆仑的手,然后……她双膝一软,跪在了姚昆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