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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昡曜王子(中)

    “摄政王带着大臣们来找陛下商讨大事。都在议事厅里。”霜柳终于想起了眩曜此来的目的,“我是想推陛下过去,可长野法师坚持要帮忙。这位法师可不是只读长满蛀虫古书的人。恐怕他比咱们的金袍子还要强壮。既然陛下有他陪伴,我想我应该去找一找这位爱点蜡烛的见习法师。或者有不长眼的金袍子已经把她给抓起来了。说不定现在正关在哪个卫兵营房哩!”

    眩曜朝告辞的霜柳大人点点头,“你去吧。不用管我。我去父亲的书房等一会儿。”

    皇帝陛下的书房比眩曜的书房整整大了十倍。这是一间空旷到可以进行骑士比武的房间。虽然叫做书房,但这里一个书架也没有,一本书也看不见。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在靠窗的地方放有几把天鹅绒垫面的椅子。房间的四面墙上都有一个壁炉。墙面上都绘制着精美的壁画。这些壁画都出自翠羽.白露之手。他是天穹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画家之一。书房里的四面墙上,从东到北,绘满了天穹从春到冬的那些常见的花卉。

    眩曜站在春之墙前面,漫无目的的打量这些精美的花朵。但很快,眩曜就注意到这些花朵今天看起来有些不同寻常。所有的花卉似乎都有了生命,每一朵花朵看起来都像隔着玻璃看过去的真花。眩曜愣了愣,回头瞧了瞧书房的三扇门。通向议事厅二楼看台的大门紧闭,通向父亲卧室的房门悄无声息,连接黄昏长廊的门扇纹丝不动。

    眩曜伸出手,在壁画上轻轻的按了一下。墙壁不像往日一样坚硬,壁画后似乎是一条又软又滑的章鱼腿。眩曜迟疑了一下,用力一戳——他的手整个陷进了壁画里面。壁画并没有破裂。里面空空荡荡的,似乎是个空旷的房间。

    眩曜惊骇的收回手,再回头看了三扇门,犹豫了一下,慢慢的将脸贴了上去。这壁画仿佛是一层冰凉的水面,轻轻一碰,整张脸就透进了壁画的里面。壁画里面,是一条只有几尺宽的过道。过道的两侧,都是水一般的墙壁。眩曜停留了一小会儿,整个身体都穿了过来。过道的地面像是木地板,既不会太软,又不会太硬。两侧的墙壁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玻璃画框。里面挂着和太阳宫墙壁上一样的油画——只不过所有的画都是反过来的。

    眩曜打量着这个奇怪而又荒诞的地方,耳朵几乎要竖起来。他清楚的听见了很多声音——壁炉里木柴的轻微爆裂声,远处卫兵巡逻的脚步声,某个房间里人们喧嚣的吵嚷声。

    眩曜在胸口轻轻的按了一下,抬脚走了几步,经过了一个玻璃画框。从画框里看出去,那是皇帝陛下的卧室。房间正中是一张宽大而松软的鹅毛床,床边有一张精致而华丽的羊毛地毯,靠窗立着一个红木玻璃门酒柜,上层放满了红酒,下层放满了白酒。中间放着一排整齐而形状各异的水晶酒杯。房间里现在有两个红袍子侍从,一个在清理床铺上钻出来的鹅绒,一个在清扫衣橱里的灰尘。

    眩曜继续朝前行走,他突然就明白了这个过道是什么地方——这是太阳宫的墙壁里面!他凭着记忆,拐过两个弯道,走向议事厅的二楼看台。他记得看台的两侧各有一幅巨大的挂壁画。一幅是“黑暗之战”,一幅是“光明之战”。两场战役,都是流传在民间的神话传说。

    创世不久,因为意愿不合,创世之神们分裂成了两派。在人类的传说中,一派被称为远古天神,一派被称为上古魔神。创世之神们为了争夺对世界的统治权,发动了黑暗之战。绝大部分的创世之神都死于这场残暴而恐怖的战争。只剩下极少部分最为强大的神氐。但这些剩下的神氐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在达成和解以后,这些神氐放弃了战争,签订了停战协议——由生灵自行选择信仰与供奉,由神氐的仆从争夺对世界的控制。缔结盟约后,这些神氐把身体融进了整个世界,寄生在生灵的信仰之中。

    黑暗之战的若干年后,死去的创世之神的尸骸上,诞生了新的神氐。这些神氐不再拥有真实的肉身,而是一个个拥有强烈意志的灵体。从远古天神的尸骸上,诞生了后来被称为光明之神的神氐,从上古魔神的尸骸上,诞生了后来被唤作黑暗之神的神氐。新的神氐挑战着旧神留下来的规则与秩序,他们侵占着生灵的心智,争夺生灵的灵魂。在这场争夺中,光明之神联合了远古天神,向黑暗之神宣战。光明之神与远古天神的追随者们向黑暗之神的仆从们发动了光明之战,并最终取得了胜利。

    眩曜走进议事厅二楼的墙壁,看见了过道上悬挂的两幅画卷。然而“黑暗之战”的旁边,却站着一个瘦高的女孩儿。她有一头漆黑的头发,虽然只是一个背影,眩曜却一眼就认出了她。那是璀璨.光明。

    虽然眩曜的脚步很轻,璀璨还是发现了他。她微微侧头,眼角暼了眩曜一眼。她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慌张,仅仅举起手,朝眩曜做了一个“嘘,小声点”的动作。眩曜一颗心“咚咚”乱跳,紧张得想要转身逃跑。但不知什么缘故,双腿像是已经不属于自己,根本不听使唤。眩曜慢慢的走到“黑暗之战”旁边,从画像里看下去。

    画外是议事厅。议事厅比书房还要大。但在房间的正中,放上了一张非常长的长圆桌。桌子两侧坐满了人。皇帝陛下坐在长圆桌的正上方。英俊的微雨.长野法师站在他的背后——眩曜虽然不认识他,但看他穿着的法袍,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皇帝陛下的左手边,坐着摄政亲王长夜.天穹。他和眩曜的父亲晨光长得非常的像。是晨光的亲弟弟,比晨光小七岁。两个人虽然长得很像,但晨光是银发绿眼,长夜却是黑发黑眼。晨光从不留须,脸面永远光洁干净,长夜却留着茂密的络腮胡子。摄政王的下首,坐着冰雕一样的冷石.重山大人。他几乎比所有人都要高上一头,又从来不会微笑,但眩曜却觉得他特别的亲切。长圆桌的两端,大臣们正在低头议论,窃窃私语。长野法师微微俯身,正在晨光的耳畔低语。冷石端端正正的坐着,似乎是个局外人。

    “陛下。我有个提议。”长圆桌靠后的地方,站起了长榳.盛夏大人,“国庆前三天,就是摄政王的生日。摄政王勤政辛劳,为皇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我提议,我们提前三天举办国庆庆典,同时也为摄政王大人庆生。”

    盛夏大人的提议一出口,整个大厅马上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面面相觑。长夜亲王笑了笑,朝盛夏大人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这太荒诞了。怎么能为了我的生日而提前国庆庆典。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是的。没有这样的先例。”盛夏大人并没有坐下来,而是朝他鞠了一躬,“但是,从前也没有像您一样劳苦功高的摄政王。”

    冷石.重山暼了盛夏大人一眼,盛夏大人是教务大臣,主管着天穹神殿的所有事宜。他长着一个绯红的酒糟鼻,眼袋巨大,眼皮松垮,看起来像是在眼眶周围搭了一圈软布。最近他极力向皇帝陛下建议,要建立神殿殿前军,用以捍卫神殿在民间的权利,他甚至连“玉袍子”这个绰号都已经想好了——“那些亵渎天穹女神的异教徒肆无忌惮,从未得到应有的惩罚与训斥。我们需要一支部队,用来审判、裁决那些罪人!让他们重拾对女神的敬意。”但的提议遭到了冷石大人的反对——“宗教法案不能凌驾国家法典。天穹的法典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众生都有选择信仰与供奉诸神的自由意志。”

    冷石咳嗽了一声,并没有起身,只回过头,朝晨光说话:“盛夏大人说得很对,从来没有人像摄政王一样劳苦功高。但摄政王殿下也说得很对,从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冷石回转头,瞧了摄政王一眼,“我提议,陛下可以单独为摄政王举办一场盛大的庆祝会,嘉奖他的功绩。但国庆大典,不能提前举办。”

    “摄政王大人体恤国情,只要陛下在国庆大典上公开褒奖即可,没有必要再单独举办庆典。”硕果.秋声大人站了起来,只是话是向皇帝陛下说的,他的眼睛却瞧着摄政王,“今年的预算收入很难真正实现。各地灾害不断,地方税务又有固定分税额,国库可吃了大亏。我们必须削减开支。”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国防与政务两位大臣,“金袍子和银袍子的开销只会增加,不会减少。地方又不肯为负伤退役的人员增加抚恤支出,这种情况下,教廷还减少了救济支出。入不敷出的情况只会越来越糟。我请青榆.新秋大人核过了,为了支付下半年的借贷利息,我们甚至得挪用月亮宫的维修款子。”秋声终于转头看向了晨光,“陛下。我们没钱。我们债台高筑。五陵国今年遭逢洪涝,自己都难以为继,根本没办法按照计划向我们提供无息借款。”

    秋声大人是天穹的财政大臣,国库空虚,他已经向皇帝陛下提交了几次国库与地方的分税改革提案。但这遭到了几乎大部分大臣的反对。摄政王对此模棱两可,从未公开发表过看法。

    面对情绪激动的秋声大人,晨光显得异常平静,他侧过头,望向摄政王,长夜挤出一个微笑,咳嗽了一声,“或者青榆大人应该试着和千嶂王国的冷泉国王见个面。黄金城和银都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他微微侧头,瞄了冷石.重山一眼,“在皇朝利益面前,私人恩怨最不应该提上桌面。我已经让苍榕.春晖大人给千嶂国王写过信。苍榕大人已经和他取得了一些共识。他会带着王后王子一起来参加奇迹公主与幸运王子的守护仪式。并且,星原王子非常希望能成为公主守护骑士的候选人之一。”

    “秋声大人,准备好你的财务顾问团。”摄政王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你要好好的计划一下。我不希望明年咱们还是赤字预算。”秋声侧过头,瞧了冷石.重山一眼。他神色平静,眼色坦然,完全看不出异样。

    晨光咳了一声,朝秋声挥了挥手,“冷石大人说得很好。我想不出什么理由要拒绝他的提议。国庆庆典无需提前。我们为摄政王举办一场庆祝晚宴。这件事情就由桬棠.赤云大人来安排。至于晚宴的花销,不必动用国库资金。从我的私库里报销吧。”他朝赤云大人点点头,“和霜柳总管商议一下。晚宴的规制,由他定夺……”

    晨光的话音未落,议事厅的窗外突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的鸟叫。这声音十分刺耳,几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侧头看时,一只红嘴乌鸦“嘭”然一下,撞碎了玻璃窗,猛然冲进了议事厅。这只乌鸦“呱呱”的叫着,绕着议事厅转了三圈后,最终停在了晨光.天穹身前一丈开外的地方。长野法师念诵着咒语,手掌上浮起了一朵跳动的火苗,他抢在皇帝陛下的身前,朝那只乌鸦厉声呵斥——“你是谁?”

    那乌鸦“呱唧”一声,身上的羽毛陡然化作一蓬黑烟,烟霾消散时,这只乌鸦已经变成了一个身高七尺的男人。他身量瘦高,眉骨突出,鼻梁高耸,脸颊深陷,有一双深绿的眼睛,有一头浓密的浅金色长发;穿着一件漆黑的金边法袍,搭着一件厚重的白色羽毛披肩,手里拄着一根比他还要高上两个头的橡木法杖——法杖上端是一个巨大的白色山羊羊头。

    “乌云蔽日,黑暗已经侵袭光明。”他朝皇帝弯腰行了一个见面礼,“陛下,保护好你的孩子。他们是这个世界最后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