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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怀

    时值二月,冬天还未过去,春天已经不远。吴敏之站在自己铺设的暖棚里,脚下是自己正在试验种植的野参,现在是种子发芽的关键阶段,为了保证土壤的温度是10度左右,他还在土壤的上面加盖了碎稻草和秸秆以增加土壤的湿度。吴敏之小心翼翼的守护他的每一次种子试验,而不同的种子需要不一样的土壤,土地是他的命根子。他俯下身,抓起一抔土放到鼻边闻了闻,这土壤中的菌生物散发出的清香让吴敏之心神安定了不少。每次当他感到焦虑、不安甚至恐惧时他都会抓起一抔泥土。这些年吴敏之一直在研究中药的种植,他走过了很多地方,直到走到这里,他欣喜的发现,这里既有沙土又有肥沃的黄土,由于背靠平虎山,又给予了这片土地纯净的空气环境。野参对于土壤的要求更严格,除了必须是原始自然土壤,土壤上层有枯枝落叶,中层活黄土,底层还要是山地。当吴敏之来到这里第一次触摸到泥土时就爱上了这片土地,他觉得这就是他要找的心里的那片土地。可是现在他必须离开,如果不是这块野参暖棚,恐怕他们已经离开这里了。吴敏之用手揉搓着手里的泥土,手指因为长年的劳作变得僵硬粗糙,拇指和食指因为风湿关节已经有点变形了,其实他才33岁,岁月的风霜却使他已经鬓角斑白。这些天他一直备受折磨,因为山山上学的事他和王琪第一次有了争执。王琪觉得要么到城里上学要么就暂时在乡下反正王琪也可以先教山山。但是吴敏之希望孩子可以受到更好的教育可又放不下王琪一个人进城,他眼望着他的野参大棚,陷入两难。

    顾逸豫早上到了公司,拿着昨晚加班收集的“奥本蔚蓝”产品线数据来找叶简,刚到办公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女人的声音是叶简,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顾逸豫辨别不出来。她不好进去,只好等在外面。里面的争吵她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叶部长,早期公司没有财务报表很正常,即使有我觉得意义也不大。只要证明公司成本支出合理就足够了。”

    “早期投资,公司还没有成行的东西,更主要的是创始人的想法、vision、观念、过往积累的能力,团队文化,这些是未来几年的一个可能性。我们本质上是对这些东西做估值对吗?”

    叶简顿了顿,“但是,在’亲未来’估值高于其他同类的情况下,我觉得以这个估值去衡量’亲未来’过高。还有,除了损失率让我有疑问之外,我还亲自联系过创始人旦丁,他拒绝跟我沟通,我所感受到的是他过于以自我为中心,缺乏责任感。”

    “旦丁他有远见,看到的未来图景足以打动我。他不会去做很窄的方向,或者已经很成熟的事。我对他有足够的信心。”

    “方总,我希望你是正确的,并且在多年以后仍然正确,但今天,我坚持我对这个项目的判定!”

    “叶部长,我也希望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想起这件事你不会觉得后悔。”话音未落,已经传来厚重的脚步声,来到门前打开门,迎面看到顾逸豫在门口站着,顾逸豫认识这个人,是业务部部长方路遥。方路遥铁青着脸,绕过顾逸豫甩门而走。顾逸豫走进办公室,看到叶简站在办公桌旁,背对着她。

    顾逸豫走到叶简身边,叫了声:“师傅”,叶简没有回头,停了一会,叶简说:“如果现在价格和价值背离,价值低于价格了,应该加仓?还是怎么办?”叶简没有等顾逸豫回答,自顾自的说:“是止损。”。

    “师傅,我听说’亲未来’这个项目虽然是方部长的项目,但实际在背后推动的是陶副总,您毙掉这个项目,可能直接把陶副总得罪了。”叶简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顾逸豫的话,却问顾逸豫:“逸豫,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选你进风控部吗?”

    “不知道。”这个问题是顾逸豫一直想知道却不敢问的。

    “因为我们同为女人,而且都是年近不惑,我今年35岁了,没有孩子。我很羡慕你,也理解一个有孩子的妈妈在职场里有多难,更欣赏你在这个年龄还有在不是你的专业领域从零开始的勇气。让我意识到,只要自己愿意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师傅,你好像很伤感。”

    “有感但未见伤,工作永远只是生活的一部分,不能活成全部,这也是我最近悟到的。”

    顾逸豫走出叶简的办公室,看到业务部的人一边向自己这边张望一边窃窃私语,见她出来就马上散开了。她知道,本来就在风口浪尖的风控部现在更加让人忌惮。她刚坐到桌位上,电话就响起来,她看了一下来电号码是陌生号码。她接起

    “喂!”电话那边一个男人的声音:“逸豫,没想到这么多年你的电话号码竟然没有变,我试探的拨了一下真的是你!”

    顾逸豫的心里咯噔一下,她听出了这个声音,是她的初恋男友夏培青。想到夏培青,顾逸豫的心里就变得很复杂。往事一幕幕,好的坏的都在脑海里闪过。初恋对于每个少女时期都是难忘甚至刻骨铭心。

    夏培青是顾逸豫的大学同学,两个人是在上大二时开始的。顾逸豫还清楚的记得那天上晚自习,教室里没有几个同学。当时的顾逸豫是个只知道学习的“三好学生”,她正在埋头背着英语单词,一个男生在身后小声的说:“同学,我能坐你这儿吗?”顾逸豫把头转向后面,看到一张俊朗的鹅蛋脸,皮肤虽然黝黑但是五官端正,她看过去时这张脸上那双眼睛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顾逸豫在班里基本很少和男生说话,但是这样讨好的一张脸顾逸豫确实没必要拒绝。

    “可以”,获得了顾逸豫的批准男生非常高兴的坐在她身边,自言自语又像在跟顾逸豫说:“这英语单词太难背了,我是怎么都背不进去。”

    “背不进去就读,读多了自然会了。”

    “可读总是碰到生词啊,一碰到就又没兴趣读了。”

    “那你就买那种儿童版的,一页只有一两句话。”

    男生听了笑了,“你在嘲笑我?”男生一笑的时候两只眼睛就笑眯眯的很亲切。

    “不是嘲笑,是一种方法。”顾逸豫严肃的说。

    “唉,所以我只是幼儿园的水平。”顾逸豫也笑了,觉得确实有点在嘲笑男生的意思。男生见顾逸豫笑了,看着她痴痴的说:“还是第一次见你笑,你笑起来嘴角有两个小小的酒窝。”顾逸豫见男生盯着自己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假装继续看书,但其实心里已经小鹿乱撞了。

    后来的晚自习,只要顾逸豫的身边是空着的,男生就会坐到她身边。顾逸豫忙着的时候男生就在旁边看书或者睡觉,顾逸豫休息时男生就跟他聊天。她知道男生叫夏培青,坐在班级最后一排。后来夏培青告诉顾逸豫自己跟同学打了赌,如果顾逸豫不搭理自己那自己就输了。最后他赢了。顾逸豫知道这件事后很生气,几天都不理夏培青,夏培青很着急,每天都想尽办法接近顾逸豫,写信、写纸条、陪笑脸。

    有一天的晚自习后顾逸豫回寝室,夏培青就一直跟在后面,顾逸豫回过头看向夏培青,大声的说:“别跟着我了。”

    “我错了,你原谅我好吗?”……不经世事的少女心其实单纯而柔软,顾逸豫原谅了夏培青,两个人的手就这样牵到了一起。当时的顾逸豫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她觉得恋爱就是两个人要天天黏在一起,她每天都想见到夏培青,可夏培青却三天两头见不到人影,后来干脆连课都不上了。因为这个事顾逸豫没少跟夏培青吵架,后来从夏培青的哥们口中顾逸豫知道夏培青是单亲家庭,他妈妈一个人把他带大。夏培青有强烈的赚钱欲望,刚上大一就已经开始在校外打工。顾逸豫能理解夏培青想帮妈妈减轻负担的愿望,但感情上她越来越不满这样整天见不到夏培青,不知道他在做什么,顾逸豫觉得夏培青像朵云,飘来飘去让她抓不住。再后来班级里有些流言传到顾逸豫耳朵里,说夏培青跟他的铁闺蜜要好,在寝室里亲热。顾逸豫不相信这样的流言,但她知道夏培青是那种:到处留情反被情所累的男人。顾逸豫对他们的感情越来越没有信心。

    那天是夏培青的生日,顾逸豫跟夏培青和几个要好的同学约好给他过生日,顾逸豫早早定了蛋糕等着夏培青,却在拿蛋糕时失手把蛋糕打翻到地上,当时的顾逸豫懊恼郁闷极了,看着打烂的蛋糕发呆。

    当夏培青和同学兴高采烈到时看到打烂的蛋糕夏培青的脸色难看极了,只是应付着同学却没有理睬旁边难受的顾逸豫,顾逸豫全程没有再说话,聚会结束后顾逸豫正式向夏培青提出了分手,夏培青同意了。两个稚嫩的人就这样结束了一年的恋爱,顾逸豫也就这样结束了她的初恋,没有浪漫的求爱,没有缠绵的花前月下,甚至连分手都是这么匆匆和草率。顾逸豫对于她的初恋从不愿再提起,也许是因为她确确实实度过了一段难熬的失恋日子。也就是那个时候祈珊和刘爱华进入她的生活,她们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喝醉,一起唱“心太软”,有时候顾逸豫觉得她的初恋也许更精彩的是她失恋的日子。

    “逸豫,我们能见个面吗?我回来南华了。”顾逸豫迟疑了一会,她在想是见还是不见,

    “你在南华?喔…明天吧,今天还要加班。”

    第二天下班,顾逸豫直接到了跟夏培青约定的地点,一家位于她公司不远的中餐厅,她到时夏培青已经在等她了。自从分手后,夏培青几乎是不到学校,顾逸豫也不愿意打听夏培青的消息,所以夏培青好像在她的生活里完全消失了,连毕业合照也没看到夏培青。只是在顾逸豫结婚前,夏培青突然给顾逸豫打了一个电话,电话中夏培青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没有祝福也没有告别,然后就挂断了。再次见到他,顾逸豫觉得他变了很多,长得结实了,皮肤也好像白了些。

    “逸豫,这么多年你怎么一点没变?还是那么清秀,不过好像更有气质了,应该说有女人味了。”

    夏培青还是那么会说话,在顾逸豫的眼里,夏培青是她所有认识的男人里情商最高的,也最会讨女孩子喜欢。

    “是吗?你这些年怎么样?”顾逸豫看着夏培青,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对自己来说像一个老朋友那么坦然。

    “还行吧,这些年我一直在做绿色食品的批发和零售,因为要扩展渠道所以国内国外到处走。你还好吗?”

    “挺好的。有老公有孩子有工作。”

    “我也有两个孩子,老二前不久刚出生。逸豫,我还经常想起你,有时候会翻看我们在一起时写过的信和纸条。”

    “那些东西你还留着?我都不记得当时都些了什么?”

    “写了我想你,写了我们对未来的憧憬,以后的生活。”

    “是吗?”顾逸豫尴尬的笑了笑,她不知道夏培青多年之后来见自己只是为了说这些?

    “逸豫,我夫人跟你很像,没有什么奢求,结婚这么多年,我所有的钱都放在生意上,我不买房子,她开的车还是结婚前买的一台旧凯美瑞。”

    “你总是在外面跑,孩子只有她一个人带?”

    “嗯,我帮不上什么,她也不要求我做什么,她是个好女人。”

    “那就对她好点儿,两个孩子一个人带很辛苦的。”

    “没机会了,我们离婚了。”顾逸豫没想到夏培青会说出这几个字,惊讶得张着嘴,“为什么?”

    “她提的,可能是我没跟她商量办了移民。”

    “什么?你为什么不跟你夫人商量呢?移民哪里?”

    “澳洲,我觉得没必要商量,没想到她这么大的反应。”

    “她说离你就离了?”

    “她想离就离呗,我尊重她的决定。”

    尊重你个姥姥!顾逸豫在心里骂道。“孩子呢,小的才几个月?”“嗯,小的归她,老大跟我走。逸豫,我也觉得很苦闷,这些年我在外面奔波,也都是想给家人更好的生活,移民也是为家人考虑,她为什么不理解我呢?”

    顾逸豫摇了摇头,面前的这个男人真的一点也没变,岁月可能让他的面容成熟,却未能让他的心智成熟。他还是那么自我,自私得只想自己的感受。

    “你该为她多考虑一些,你也该想想为什么你在外面忙碌她一个人照顾家和孩子都愿意跟你一起过,可要一起移民了却放弃了你?”

    “逸豫,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时那些快乐的日子吗?”夏培青说着抓住了顾逸豫的手,握得紧紧的。顾逸豫试了两下没有抽出来,“老夏,你找我还有其他事吗?”

    夏培青微微松开顾逸豫,顾逸豫顺势收回手。“听说你在投资公司,我现在在做绿色食品的研发,想找投行融资。”

    “喔,你准备一下材料,我可以给你接洽,但具体你自己去谈,成与不成我可能都帮不上忙,人微言轻,你懂的。”

    刘爱国出差回来就被黄大炜叫去茶馆喝茶,这段时间太忙了两个人很少见面。刘爱国刚一坐下,黄大炜就指着刘爱国的鼻子骂:“你这个混球,白费了我一番苦心!”

    刘爱国不明所以,问了句:“领导,怎么了?”

    “你别叫我领导,我早就不是你领导了。”黄大炜没好气的说。

    刘爱国见黄大炜真的有些生气,马上陪着笑脸:“咋不是,一直都是,领导,到底咋了嘛?”

    “你说,我好不容易给你找那么好的姑娘,你都不要,你想干嘛?真想打一辈子光棍?”

    “您说谁呀?”

    “魏娟!”

    “魏娟?她是您找来的?”

    “我一直就寻思给你找个合适的姑娘,这孩子是我老同学的丫头,警校的优秀生。我看到她就喜欢,寻思你们俩挺合适,就试着把你的情况说了下。本来魏娟的父母不同意,觉得你的情况太复杂,怕魏娟受委屈。可是人家姑娘听了还挺感兴趣,看了你的照片就中意你了,还托我把她分到了你们所。我本想就等着和你们的喜酒,哪想到你把人家姑娘欺负得一周没起来床!

    ”刘爱国现在才明白为什么魏娟知道他的过去,知道祈珊,为什么总是在他面前晃来晃去,“哎呀,领导,你该提前跟我说呀,唉,她怎么了,一周没起来床是怎么回事?”“病了呗,搞得我在我那老同学面前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严重吗?现在怎么样了?”刘爱国本来对那晚的事就耿耿于怀、愧不当初,现在更加痛恨自己。

    “现在好多了,她爸妈带她出去散心了。你呀,真是不知道好歹!多好的姑娘,多好的姻缘!”

    黄大炜对刘爱国真是恨铁不成钢,他了解刘爱国的为人,对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在罪犯面前从不含糊,但是在感情上却是个死心眼。这些年他在旁边看着总觉得于心不忍,所以才会想撮合魏娟他俩,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你到底还要等多久?你想没想过,祈珊可能已经结婚、生子了?”“老领导,我知道。”

    “你知道,还要等下去?你是个男人,你得过正常的生活!”

    “领导,魏娟的事是我的错,等她旅游回来我去看看她,希望她可以原谅我。魏娟是个好女孩,是我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刘爱国与黄大炜从茶馆离开后,手里握着手机一直犹豫要不要打这个电话,打通了要怎么开口。他对魏娟充满了内疚,在得知魏娟本是黄大炜特意介绍给他的时候就更加深了对魏娟的愧疚之情。他不是一块木头,相反他曾经很懂风情。他为一个女孩写过诗,为了送她生日礼物学了整整一周用他笨拙的手编了一个同心结,为了让她开心费尽心思策划每一次约会的内容。这个女孩她本应和他相守一生,却又因为他而嫁作他人妇。他的人不能跟她在一起,可心却始终守着她,他的人和心已经分离多年,他再也分不出一颗心给其他女人,如果他自私的跟别的女人在一起,那对这个女人将是永远的伤害。

    刘爱国终于还是拨打了魏娟的电话,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喂”,魏娟的声音,听着很无力。“魏娟,我是刘爱国,你…还好吗?”“嗯,我知道,我挺好。”

    “你旅游回来了?”

    “我没去,只是为了让我爸妈放心,找个酒店住了两天就回来了。”“喔,为什么不出去散散心呢,我是说,也许出去玩玩对你的身体会好些。”

    “到哪里都一样。”刘爱国能听得出来魏娟心里的落寞。

    “魏娟,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可以早些告诉我你是老领导介绍给我的。”

    “会有什么不一样吗?”

    刘爱国被问得哑口无言,心里感到一丝痛楚。

    “魏娟,相信我,你值得更好的,我不配!”

    “爱国,你这样把自己禁锢在你自己设的牢笼里,不见天日,你以为这样就是在赎罪?你以为这样就对得起祈珊?你觉得祈珊希望你这样过日子?”

    “魏娟,我的心已经被祈珊带走了,我不能欺骗你,也不能欺骗我自己。我已经没有力气去爱了。”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魏娟叹了口气,低声说道:“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刘爱国,你就是一个傻子。”

    说完魏娟挂断了电话,刘爱国仰头看着天,刺眼的太阳向他眨着眼,也是在嘲笑他是个傻子吗?

    向阳自从那晚把刘爱华送回家后,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他每天都会给刘爱华发一条短信,“早啊,吃早饭了吗?”

    “今天忙吗?辛苦吗?”

    “今天有雨,记得带上伞。”

    “今天温度低,记得多加件衣服”……,即使每天一条短信,却从没有得到刘爱华的一条回复。他想刘爱华是不是在生气?生气自己亲了她?这样想着他又觉得自己太冒失了,如果刘爱华对自己没意思那他的行为就是性骚扰了。随即他又觉得懊恼,自己也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没分寸呢,刘爱华以后不会再理自己了吧?向阳一连几天都处于这样的患得患失中无法自拔,搞得自己竟然瘦了一圈。任飞注意到向阳每天的魂不守舍,晚上约他去了君再来酒吧。两个人面对面坐下要了一箱青焰,任飞知道如果要让向阳这小子开口酒必须到位,半个多小时后,大半箱已经空了,向阳脸色泛红,任飞看着可以聊了,率先开口:“你小子最近怎么了,每天魂不守舍,你把魂儿丢哪了?”

    向阳叹了口气,“女人的心思别猜,猜也猜不明白。”

    “还真的是女人的事?你什么时候恋上的?”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不觉吧?”

    “难以自拔了?”

    “反正见不到心里痒得要命。”“那就去见,你以前也不这么扭捏啊。”

    “不敢,我在她面前,一点儿底气都没有。”

    “说了这么半天,是谁呀?”

    “你大学同学,闺蜜。”

    “谁?”任飞差一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你跟谁?”尽管任飞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不自觉的确定了一遍。

    “刘爱华”,向阳知道自己必须坦白,他已经快憋得崩溃了,让任飞帮自己分析一下也好,毕竟他和刘爱华更加熟悉。

    “你们真的好了?”

    “不是我们,是我,至少现在是我一厢情愿。”任飞想了想,噗嗤一笑,“你的勇气可嘉,说真的,你确定你要刘爱华?”

    “之前还不确定,但现在我非常确定,我要她!”

    “看来你是真的陷进去了,唉,你有苦头吃了。我先问你,刘爱华的不育原则你知道吗?”

    “她不想要孩子?”

    “嗯,这么多年,以她的条件早就该结婚了,之所以一直到现在还是单身,就是因为她中意的人都不能接受她不要孩子这件事。”

    向阳想了想,“我是独子,我父母应该不乐意这件事,但我自己不在乎,只要她愿意。”

    “其实我也觉得两个人如果在一起很合适,孩子的问题不应该成为障碍,所以可能她以前还是没有遇到真正适合她的那个人,我觉得她也一直在等那个人。”

    “可我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她现在也不理我。”

    “你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吗?”任飞似笑非笑的看着向阳。“没上床,我们还没到那步。”

    向阳会意任飞的意思,忙澄清道。“那说说吧,怎么回事?她不理你肯定有原因。”

    “我亲了她。”

    “你亲了她,她没拒绝?”

    “我们俩那天喝了很多酒,都有点醉,我亲了她,她当时闭着眼睛好像在睡觉,但我觉得她知道。”“女人对这样的事很敏感,除非被下了药。她没拒绝,说明她对你有意思。”

    “真的吗?她真的对我有意思?可为什么这些天我一直给她发信息都不会呢?”

    “也许她在等。”

    “等什么?”

    “等一个理由,等一个确定。我想你要多花点心思了。”

    已经三月了,正当人们准备迎接三月小雨然后万物初生之时,天却罕见的下起了大雪。

    顾逸豫还没出家门就接到叶简的电话:“逸豫,奥本蔚蓝的产品销售数据我觉得有问题。”,顾逸豫在脑子里急速搜素关于奥本蔚蓝的信息:奥本蔚蓝是一家做线上产品体验的平台,已经运营了二年,从投资部提交的数据来看销售业绩是可圈可点的。

    “这种模拟销售模式目前还比较新颖,我们缺少同行业数据的比对。”顾逸豫简要的说。“是的,我了解到他们在线下有实体店,我想过去实地考察一下,不过刚刚通知我到总经理办公室有几个项目要复核,但奥本蔚蓝离交报告的时间不多了。”

    “我自己去吧。”顾逸豫没有犹豫,她知道还有两天就得拿出奥本蔚蓝的风险报告书。叶简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好吧,只能这样了,不过你一个人要小心,今天天气不好,这种天气高速可能封路,你先了解清楚再过去。我先去开会了,随时联系。”

    叶简挂断电话,自从上次顾逸豫和叶简在办公室聊过以后,叶简似乎只信任顾逸豫,顾逸豫对于这份信任也觉得难得和珍惜。她马上给客运公司打电话想询问班次是否正常,没有人接电话。奥本蔚蓝的公司地址在聊城,离南华如果开车走高速也就一个半小时的路程,但今天下大雪,顾逸豫觉得还是坐客运安全些。没有人接听电话,她决定亲自去一趟。到了车站,站里有很多滞留的乘客在等候着通知,几辆大巴车停在停车场里。顾逸豫到咨询处咨询了今天的营运情况,不出所料全部停运,什么时候恢复等通知。顾逸豫坐在候车室里,在手机叫滴APP上叫了一台出租车,过一会电话响了:“喂,你要打车吗?”,听声音是个年轻小伙子。“对,是我叫的车,你什么时候到?”

    “我就在外面,不过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什么事,你说。”

    “能不能把线上的取消,我们私下结钱?”

    顾逸豫知道司机的用意,不经过平台个人就可以获得全部的收入,但这样做她作为乘客的危险性也会增加。顾逸豫犹豫着没吭声,电话那边又说道:“今天的天气很多车都停运了,我愿意跑是因为我家在那边,我带你过去正好把我媳妇捎上,还能赚点钱,要不这样的天我也不愿意跑,油钱都合不上呢!”顾逸豫琢磨着他的话说的有道理,这样的天气到那恐怕就要比平时慢些,她还要当天返回,她的时间不多不能等了。“行,我可以线下付你钱。”

    “还有,这个天气平台打的那个价钱也不行,单程加100。”顾逸豫吞了口气,这样的话往返要800多,“行吧,现在可以走吧?”

    “可以,你出来吧,我就在客运正门的门口。去的时候还算顺利,路上雪已经停了,路面没有冰,车还能跑到100迈,上午十点左右他们到达聊城。顾逸豫跟司机约好下午四点来接她,她顾不上吃饭,急匆匆的赶到“奥本蔚蓝”的实体店,实地看了一下她在的四个小时里的顾客情况以及销售的产品种类,又跟店长和店员聊了很长时间,顾逸豫做完笔录和数据的整理已经接近四点了,她又赶回跟司机约定的地点。此时天又开始下起了大雪,顾逸豫心里有些忐忑担心天气的原因道路不好走。她到的时候司机还没到,跟司机联系后得知司机得半个小时后到。这个时候的顾逸豫才觉得饥肠辘辘,她就近找了家面馆匆匆吃了碗面,又回到约定的地点,大概过了二十分钟,司机开车过来,顾逸豫才上了车。

    他们开到高速口,发现高速已经关闭了,询问才知道,由于大雪夜间温度骤降造成了路面形成薄冰,考虑安全问题关闭了高速。顾逸豫问司机:“要不今晚在这住一晚吧,你的住宿费我付。”司机摇摇头:“不行,我家里还有事,必须今晚回去。”顾逸豫想了想,咬咬嘴唇:“行,那走吧,我们得走哪条道?”

    “从这边下去有条窄的柏油路应该可以通到下一个高速口,到那再看看高速能不能通行。”

    “好,那你小心开车。”顾逸豫体会到了什么是夜黑风高,由于是小道连路灯都没有,黑漆漆只有隐约的车灯让他们能判断脚下的路是平坦还是泥泞。这时候的雪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顾逸豫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不知道除了车灯所照的地方之外其他地方是荒野还是城郊。顾逸豫觉得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她的手心开始出汗,心脏开始狂跳,她紧紧盯着司机的方向盘,好像她的眼光一旦游离车就会失去方向。她拨通了艾孝文的电话,艾孝文出差刚回来两天,知道顾逸豫出差所以一直等着她的电话。

    “喂,你现在在哪?”

    “我也不知道这是哪,我们完全失去方向了,只是在沿着路走。”“导航呢?”

    “导航已经不显示了。”

    “你的电话不要挂断,让我一直知道你的情况。”顾逸豫把电话换成语音通话模式,这样可以节省手机的耗电量。雪片龙卷风一样冲向车挡风玻璃,呼啸着要把他们连人带车吃掉。顾逸豫没见过这么大的雪,或者没有看到过这么可怕的雪,如果不是人在车里,人会被吞进这场风雪里。

    他们大概开了三个多小时,看到远方有车灯在闪烁,顾逸豫好像见到了曙光,又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叫到:“那里是不是高速口?”“对”,司机加大油门,他们终于上了高速,顾逸豫的心终于放下了些,她几乎认为自己的小命要跟这个只有一日之缘的陌生人在一起埋葬了。上了高速由于车几次打滑司机不敢再加速,他们回到南华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进城后仍然要龟速行驶,司机把顾逸豫送到家,顾逸豫额外给司机又加了100元,她感谢这个把自己安全带回家的司机师傅,他们也算是患难与共了。

    艾孝文看到顾逸豫安全到家心里的石头才算放下,嘴上又埋怨她为了工作连命都不要了,顾逸豫知道他是在担心自己也没说什么。手机已经没电了,她接上电源,手机开机后蹦出一堆的未读信息,她看到最多的是艾孝文和叶简的信息,她马上给叶简回了报平安的短讯,并告诉她已经拿到数据明天到公司研究。她滑动着手机,看到一条夏培青发来的短信:我已到南华,在万盛天酒店1403号房,信息接收的时间是9:30。

    刘爱华跟顾逸豫已经好久不见了,自从上次寻找王琪未果匆匆而归,两人这几个月都各自忙碌。现在坐下来两人也都各怀心事各自落寞。

    “这几个月你在忙什么?也不联系我!”

    刘爱华怪罪的口吻先发问,“忙,真的忙,刚到风控部,我是新手有很多要边学边做,公司的破烂事又多,我是真的有点忙的喘不过来气了,现在陪平儿的时间一点儿都抽不出来。”

    顾逸豫一脸的无奈和满腔的抱怨也是无处吐槽。刘爱华理解的点点头,自己现在也是忙得一地鸡毛。

    “不过,你知道吗?夏培青回南华了。”顾逸豫补充道

    “什么?不知道,他没联系我,他联系你了?你们见面了?”

    “嗯。”顾逸豫只是一个字回答刘爱华,让刘爱华非常不满,“你能多说几个字吗?急着呢!”

    “也没什么,就是让我引荐投资部的人,他想拉投资。”

    顾逸豫没有说夏培青给她发短信的事。“你们这么多年不见,有什么变化吗?”

    “他的年龄长了,但性情好像没什么改变,他离婚了。”

    “什么?他好像有孩子吧?”“嗯,两个,老二才几个月。”

    “什么原因离婚?”

    “据他说,他要移民没跟他老婆商量。”顾逸豫眼神飘向窗外,她觉得少女时的自己太过单纯和无知。

    “啧啧啧,采访一下,你现在看到夏培青心里是什么感觉?”刘爱华刨根问底的毛病连顾逸豫也不放过。

    “只是自己的一个过往,不是他也会是别的谁。”刘爱华竖起大拇指:“通透!真的万幸你当初没有跟他在一起。”

    顾逸豫没有说话,眼神仍然看着窗外被风吹得摇曳着还光秃秃的树枝。

    过了一会,顾逸豫转过头,问刘爱华:“你跟你哥联系了吗?”刘爱华知道顾逸豫指的是什么:“他出差刚回来,回来后就给我回了电话,他有两个怀疑:要么是村民把王琪保护起来了,要么王琪确实离开了平虎村。”

    “村民为什么保护王琪,难道……王琪真的是祈珊吗?”

    “我哥也跟陈唤佳联系过,唤佳说有王琪的视频可能已经被同事删除了,所以现在无法确定王琪的身份。我哥也去平虎村集体户口查了没有王琪和吴敏之的户口信息。”

    “所以现在找不到祈珊,王琪也找不到!”顾逸豫摇了摇头,觉得一切好像冥冥之中有双手一直在摆布着所有的事,让他们一直找不到方向。

    “逸豫,你说祈珊一直躲着不见我们,除了是被吴敏之胁迫的可能,会不会是她在保护吴敏之?”

    刘爱华目不转睛的看着顾逸豫,她希望顾逸豫能告诉她“不是”。

    “有可能,十年了,很多事情都会变,如果这十年她一直跟吴敏之在一起,也许他们之间存在了真的感情,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吴敏之带走祈珊之后没有再对你哥动手。”

    刘爱华听完了顾逸豫的一番话,心里彻底凉了。虽然她知道祈珊跟哥哥已经没有可能,但是如果祈珊跟吴敏之是真感情,那祈珊一定会保护吴敏之,即使他们找到吴敏之,他和祈珊的关系也是合法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的感情对于哥哥的伤害可能是致命的!

    “不过,如果祈珊真的对吴敏之动了真情,那吴敏之可能不像我们相像的那样穷凶极恶,至少他身上一定有他的过人之处,我相信祈珊的眼光,如果不是真的被打动,以祈珊的执拗一定不会妥协!”

    顾逸豫补充道,她了解祈珊,尽管这么多年的分离让她们之间多了陌生和隔阂,但她相信一个人的本质不会变!

    顾逸豫和刘爱华分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她要赶回家在平儿睡觉之前陪陪平儿,她越来越能体会到一个职业女性的辛苦和无奈。在地铁上,手机提示有新的短讯,顾逸豫看到发信人是夏培青,她点开上面写着:逸豫,选择很重要!顾逸豫回复道:我已经选择了。夏培青:但要选择好的,或者更好的。顾逸豫没有回复,过了一会儿夏培青又发了一条短讯:逸豫,我要离开南华了,你愿不愿意移民?顾逸豫不想再回复,但她想了想,还是发了一条短讯:不想远走他乡,谢谢!

    打完这几个字,顾逸豫合上手机,头疲惫的靠在安全扶杆上,初恋,还是想见不如怀念!

    刘爱国坐在市刑侦支队长武术的办公室里,紧锁眉头思考着武术的话。

    “我们已经找了很久这个人选,第一必须是生面孔所以不能是我们刑侦大队的,第二这个人要潜伏到黑社会大佬高风的身边,掩护的身份是武术馆的陪练,会点拳脚功夫,需要的是成熟、沉着、有经验的老警察,不能是新手,高风这个人反侦察能力很强,这些年通过各种渠道洗钱做慈善、做传统行业洗白自己,我们抓到过他身边的混混,据交代高风的犯罪事实还不止涉黑这一项,这次的任务就是取证。所以领导给我推荐了你。据说你以前就几次配合过刑侦抓捕逃犯?”

    “是,那都是十几年前了。”刘爱国不想多说,一脸的严肃。他知道这件事的危险性,但他不怕危险,与这种危险相比他更怕面对一直找不到祈珊的折磨和即使找到祈珊后她已经嫁为人妇的事实,尤其是她的丈夫是吴敏之!

    “我考虑一下,再给你回话。”刘爱国确实要好好想想,如果去卧底,寻找祈珊的事就会被搁置。按现在所有累积的线索,如果王琪真的是祈珊,那么他们很有可能还在平虎村,他只要守住这个村,早晚能碰到他们,但是现在他分身乏术。

    “爱华,周末能陪我再去趟平虎村吗?”

    刘爱国想来想去,只能交代给自己的妹妹,他也想在去执行任务之前去跟祈珊告个别。刘爱国和刘爱华开着车在高速公路上飞奔着,刘爱华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看着哥哥一脸沉静、不言不语,她忽然发现哥哥的鬓角和头发里已经隐约可见几根白发,这些年她竟没注意到哥哥老了,沧桑了许多。父亲离世时哥哥8岁,她五岁,没有工作的妈妈勉强带着兄妹俩过了两年受不了日子的清苦改嫁了。临走时妈妈要带走她,她却执意不肯。她离不开哥哥,她死也要和哥哥在一起。妈妈无奈狠心的离开了。从此他们再也没见到过妈妈,他们也没有去找过妈妈。在刘爱华的心里,父爱只能成为记忆封存在她心里,母爱早已随着她的狠心离去永远埋葬了。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哥哥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到亲戚家“化缘”,亲戚无奈的甩过几张百元钞票冷眼旁观,要强的哥哥流着眼泪还是拾到手里。从此哥哥再也没带她去找过亲戚。哥哥开始捡破烂废品,后来学会了到批发市场买些小商品到学校门口卖。就这样哥哥用这些赚来的钱供她上完了高中,大学她自己也可以打工了,那时的哥哥为了能早些工作上了警校因为表现优异分配到了当地的派出所。她了解哥哥的性情不苟言笑是因为过早担负起生活的柴米油盐而让他失去做孩子的资格。看到哥哥和祈珊走到一起,当时的刘爱华不知道心里多开心,她知道祈珊是一个多好的女孩,她相信苦难的哥哥跟祈珊在一起一定能补偿他童年缺失的爱。怎料想天意不曾怜人,哥哥的苦难还在继续。哥哥呀,你什么时候可以走出这厄运获得幸福呢?刘爱华不知道此时哥哥刘爱国的心里乌云遮日看不到一丝亮光。

    刘爱国和刘爱华并肩走在平虎村的小巷里,他们漫无目的,刘爱国的眼神在经过的每一个房屋里外搜索着,他盼望他的眼光里可以照到祈珊的身影,哪怕是那个男人的身影。刘爱华跟在哥哥的身边不敢出声,她知道哥哥不死心,她也知道他们今天一定是无功而返。

    “爱华,我要出差了。”刘爱国平静的说,

    “去哪?多久?”

    “去国外,具体哪里是组织安排现在还不知道,这次在国外的工作时间会很长,少则半年,多的话一年也有可能。你有事情就发到我的邮箱里,不用打电话因为联系不到我。”

    刘爱华感到了哥哥这次的工作很神秘,但她知道哥哥的工作性质,虽然这些年在派出所工作安全了很多,处理的也都是阳光下的工作,但她知道哥哥有一颗反黑除恶的心,公安系统的工作随时会有变化,个人要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危险吗?你自己要小心啊,不要让我担心你!”

    “放心吧,没有危险,我又不是刑警。有件事,要拜托你。”

    “跟我客气啥,说吧。”

    “祈珊……她,我觉得她就在我们身边,或者她就在这里。”

    “哥,这都是我们的猜测,即使真的在这里,她躲着不见我们也找不到。”

    刘爱国的眼神始终在搜索着,多年警察的素质让他敏锐的洞察周围,他能感觉到从他们进村到在小巷里穿梭一直有一双或者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爱华,我离开后,你要继续寻找祈珊,如果真的找到她,或者她自己出现了,你帮我捎一句话……”

    刘爱国一边继续慢慢的跟刘爱华交代着,一边盯着他的九点钟方向的一棵大榕树,在粗壮的树干后面有个人影在向他们这边看。刘爱国佯装着从口袋里掏烟,一边右手握着打火机向大榕树的方向移动,他用眼睛的余光紧紧盯住大榕树,嘴里却不慌不忙的说:“爱华,你说祈珊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如果我们现在看到她还能认出她吗?”,榕树后面的人听到刘爱国大声的谈到祈珊一露头的刹那,刘爱国右手的打火机迅速向露出的人头飞出,然后没有听到人叫却听到“铛嚓”东西碰撞发出的声音,然后榕树后面的人影转身跑向榕树对面的芦苇荡。刘爱国扔出打火机后没有任何停留自己也飞了出去紧跟在人影身后,刘爱华本来在听着哥哥的话刚要回答看到哥哥已经飞快的奔向芦苇荡,她大喊了一声:“哥”,但是哥哥刘爱国已经消失在芦苇荡里。

    刘爱国追赶到芦苇荡里,他紧盯着前面的人,看身形刘爱国确定是个男人。这男人的动作不算快,但很熟悉这里的地形。刘爱国的动作灵敏但不熟悉这里,一脚深一脚浅,几次差点跌倒。不多一会儿,刘爱国已经看不到这个男人了,他气急的一手抓住芦苇使劲的一拔,只是拽下芦苇的外皮。他大喊着:“吴敏之,你出来,我知道是你!我们都是男人,你要找我报仇,冲我来,放了祈珊,她是无辜的!吴敏之,吴敏之,你出来!”刘爱国呼嚎着,然后跪倒在芦苇丛中,手里攥着刚才拽下的芦苇皮使劲敲打着地面,“吴敏之,吴敏之,你是不是个男人?你冲我来啊,你为什么躲着我?你不是要报复我吗?我就在这,来啊!”刘爱国用拳头拍打着胸膛,“冲我来啊”歇斯底里的哭喊着,他压抑太久了,这是他第一次跟吴敏之近距离的对抗,他多想吴敏之出现哪怕用刀戳他,用棍子打他,可吴敏之依旧是躲藏,这种无声的折磨让他接近疯狂。刘爱国嘶喊了很久直到喉咙已经沙哑,他浑身无力的发抖,手因为用力的击打和寒冷变成了紫红色。与他已经被撕裂的心相比,这点痛不算什么。刘爱国从地上爬起来,像个失了魂魄的孤魂野鬼摇摇晃晃从原路返回。

    刘爱国的背影在芦苇丛里的吴敏之看来那么弱不可击。如果是在十年前,他会有冲动冲过去跟刘爱国同归于尽。但是这么多年祈珊在他身边给他的包容把他融化了,他那颗冰冷飘零的心有了归宿,祈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停靠唯一能给他温暖的地方,他已经伤害过她,他绝不会再做伤害她的事。他知道刘爱国是祈珊的底线,所以他一定不会去碰触这个底线。等到刘爱国走远,离开了芦苇荡,吴敏之悄悄的从芦苇丛另一条路潜回他和祈珊的临时住处。吴敏之和刘爱国都不知道,这是他们之间的永别,也是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没有见面的碰面。

    刘爱国回去的时候,刘爱华看到失魂落魄的哥哥被吓坏了。她人生中看到过两次哥哥是现在的这副样子,一次是证实祈珊失踪的那天,另外一次就是现在,她和哥哥从小的苦难都没有看到哥哥哭过。刘爱华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她只有冲过去紧紧抱住哥哥,她想让哥哥知道无论发生任何事她都会在他的身边,他还有她!刘爱国紧紧抱住妹妹,他此刻那么孤独无助,他不知道老天为什么这么对他。兄妹俩紧紧拥抱着良久,刘爱国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他松开刘爱华,用已经僵硬的手擦掉刘爱华眼角的泪,“放心,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刘爱国和刘爱华一路无言的回到南华,刘爱华不敢问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估计跟祈珊有关。不是祈珊,就是吴敏之。刘爱华越来越对吴敏之好奇,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可以让祈珊一直待在他身边十年,让在她眼里坚不可摧的哥哥几度情绪失控。

    刘爱国把刘爱华送回家,看着妹妹打开车门,他突然抓住刘爱华的胳膊“等等,爱华”,刘爱华回头愣愣的看着哥哥,“爱华,一切自己小心,照顾好自己,遇到你可心他又对你好的男人就嫁了吧。你也不小了,哥哥不在你身边,总要有个人照顾你我才放心。”

    “哥,说什么呢?不就是一年半载吗?我没事,我都这么大人了,不用谁照顾。”刘爱华嘴上说着,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她看着哥哥,国字形的脸上配一双剑眉显得刚毅倔强,厚厚的嘴唇,有这样一种唇的男人尤其钟情,可他宁愿哥哥是个薄情的人。刘爱华握住哥哥的手,心疼的说:“哥,对自己好点儿,一切小心,好吗?”刘爱国点点头。

    告别妹妹他拿起手机给刑侦支队长武术打了一个电话,“武队,我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执行任务。”武术好像一直在等着刘爱国的电话,“好,你的身份是武道武术馆的陪练,39岁,身体原因同时也想多赚些钱过几年就退休养老所以要换份工作,所以你去应聘高氏集团总部的保安,他们表面是招聘保安,其实是为高风找保镖。高风身边有我们的人他会接应你与你配合。具体配合方式和所有身份资料以及你的个人用品会在24小时内为你准备好。”

    刘爱国与武术通完电话回到家合衣躺在床上,脑海里闪现着吴敏之的背影,他仿佛看到吴敏之在嘲笑自己的无能,这一夜他无眠。

    刘爱华告别哥哥,偷偷擦掉眼角流出的泪水。她不愿意哥哥带着牵挂去执行任务,也不愿意哥哥知道自己在为他担心。她像打了一场艰苦的战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进了电梯按下17层。电梯缓缓上升又缓缓打开电梯门,她正准备走出电梯却看见一个男人的下身挡住电梯口,她警觉的抬起头,看到一张憔悴焦急的脸,“你怎么才回来?”向阳几个跨步冲到电梯里一把抱住她,向阳的双手用力的环抱住刘爱华,把她裹在自己的怀里。不知道是太疲惫的原因还是仍旧没有从告别哥哥的失落情绪里走出来,她就这样任凭向阳紧紧抱着自己没有挣脱。她把脸顺从的贴在向阳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他男性的荷尔蒙和雄性的体魄,让她觉得安全和舒服,向阳惊喜于此刻刘爱华的顺从,让他感受到女性独有的似水一样的温柔,他被这份温柔融化了,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半个多月来日夜对她的思念。他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她”。他的亲吻疯狂的落在她的脸上、脖颈上,然后狠狠的锁住她的双唇。刘爱华张开双臂迎合着,两个人在电忘情的拥吻着。电梯门缓缓关上,然后又打开。两个人的脚步一起挪出电梯挪向刘爱华的家门口,身体却像胶糖一样没有半点要分开的迹象。刘爱华倒出一只手摸索到指纹处,“啪”门打开了,向阳好像更加的放肆一把抱起已经粘在自己身上的刘爱华,双手夹住她的屁股,随后用脚踢上房门,几步连自己和刘爱华一起扔到床上。随后翻云覆手、惊涛骇浪,两个已近不惑之年的未婚男女,在爱情海里游走胶着。

    向阳疲惫的给已经熟睡的刘爱华盖好被子,他却有点睡不着。他从被他们扔得一地的衣服中找到自己的衬衫穿上,赤裸着下身走到大落地窗旁,点上一根烟。激情过后的一根烟,是身体被满足后又给精神上的一剂安神。向阳思考着接下来的生活安排,他跟刘爱华的年龄都不小了,他们应该结婚。对,任飞说过刘爱华不要孩子,他需要先做通父母的工作,不能因为这个给刘爱华造成困扰,他发现自己已经爱刘爱华爱得很深了,只要能跟她在一起生活,每天像今天这样紧紧抱着她,他就会觉得自己很幸福。他打定了主意,熄灭了剩下的烟,重新回到床上,搂住熟睡的刘爱华,幸福的睡去。

    清晨,月亮退朝太阳上岗,阳光照进屋里射到两个人的身上。刘爱华蠕动了几下,翻了个身,看到搂着自己的向阳。她凑过去,嘴贴到向阳高耸的鼻尖上。向阳的嘴也顺势又压到刘爱华的嘴上,两个人又缠绵在一起。良久,向阳慢慢松开他的唇,看着刘爱华的大眼睛,“爱华,我们结婚吧。”

    刘爱华怔怔的看着他,没想到向阳会这么快说出这几个字。她一直认为向阳骨子里是不婚主义的。“向阳,你误会了。我们都是成年人,我不会因为跟你发生了性关系就要嫁给你,你也不要这么想。”

    向阳没想到刘爱华会这么说,急忙解释:“当然不是,我是真的想跟你结婚!”刘爱华摇着头,她觉得好像是自己绑架了他向阳,也许是道德绑架也许是肉体绑架,“向阳,我们都不小了,都不会狭隘的看待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我们昨晚……很和谐,所以,我觉得我们可以做性伴侣……”

    向阳没有让刘爱华说完,他也不想继续听了,他被激怒了。“爱华,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只是为了满足肉体才找你?我在你眼里是这样的人?……如果是为了满足肉体,我可以找比你年轻比你漂亮的!”向阳的心被刺痛了,开始口不择言,当他看到刘爱华看他的眼神像一把刀子,双手已经开始颤抖时,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严重的错误,他抓住刘爱华的胳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想说…”“出去”,尽管刘爱华的双手在颤抖,但声音镇定,指着门口瞪着向阳,“出去!”,向阳见过刘爱华的强势,应该说除了昨晚他在她的面前一直是弱者。向阳不敢再说什么,听话的拿起衣服走出了刘爱华的房间,她的家。

    吴敏之把从平虎山上运下的腐殖土和流沙河边收集来的沙河土小心的铺到他的人参大棚里,铺完整个大棚他的上身内衣已经被汗浸湿了。他坐在大棚门口的石阶上,从已经掉色的外衣褂里掏出一盒莫河烟,宝贝似的看着还在土里孕育的人参牙,寻思着得趁着外面的温度还不算高做一下催芽。现在是六月,温度已经比以往要高了,他预感到今年会经历一场酷暑,他希望在八月到来以前完成人参牙的成熟阶段。“敏之”,吴敏之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王琪来了,脸上马上露出温暖的笑容站起来,王琪一手拿着饭桶一手掀开大棚的塑料门,“猜你就在这儿,又是一天只吃一顿饭,你这样身体吃不消的。”王琪一边怪嗔道,一边把饭桶里的饭菜拿出来递到吴敏之手里,“快,吃饭!”王琪命令道,吴敏之不好意思的笑笑,听话的从王琪手里接过饭桶又重新坐回到石阶上,王琪忙制止道:“等等,你有风湿,不能直接坐到石头上,这样骨头又得疼了。”王琪把手里本来装饭桶的布兜折叠了几下铺到石阶上让吴敏之重新坐下。吴敏之一阵感动,伸手握了一下王琪的手,王琪没有准备身体一得瑟下意识的抽回了手。王琪的举动让吴敏之感到心口被拳头重重一击,他默默的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饭菜。王琪意识到了她刚才的举动可能伤到了吴敏之,马上说:“你瞧你,手里的饭菜都凉了,快吃吧。”然后蹲在吴敏之身边看着他,吴敏之拿起手里的饭桶大口的把饭放进嘴里。这些年,只要王琪希望他做的他都会没有拒绝的做,他不知道怎么向王琪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只能通过无声的顺从让她体会自己的感情。

    王琪笑眯眯的看着吴敏之大口的吃着,眼神瞥到了他身上的外衣褂子已经掉色了,“你怎么又穿这件呢,都掉色了,我不是给你买了新衣服吗?”

    “还能穿啊,再说,这件穿习惯了有感情了。”

    吴敏之嘿嘿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嘴里还有没有嚼完的饭粒。王琪看着吴敏之憨憨的样子,忍不住有些心疼,转过头看着一直被吴敏之细心照顾的人参种,“还要多久才能成熟啊?”

    “快了,我这两天就做催芽。小山怎么样?在县里还适应吗?”“嗯,他告诉我:他已经8岁了,可以做小男子汉了。”

    吴敏之听到这个,眼里不禁湿润了。他觉得老天太厚爱他,给了他王琪,又给了他小山。

    “那个寄宿学校条件怎么样?”吴敏之对他唯一的儿子非常宠爱,如果不是孩子已经过了上学的年龄,他一定不舍得让孩子离开自己。

    “嗯,县里最好的寄宿学校了,我去看觉得也不错,老师很负责任。”

    “周末一定接他回来,我要见到他。”

    “嗯,放心吧,他也想你。”两个人说着话,吴敏之吃完了饭,一阵剧烈的咳嗽,王琪担忧的说:“你现在咳得好像越来越厉害了,去医院查一下吧。”

    “没事”,吴敏之安慰道:“我这么年轻能有什么事,就是气管炎吧,以后我注意些。”王琪想了想,不错,吴敏之才34岁,比自己还小一岁,本应是正值壮年,但看他脊背已经坨了,长年的日间农作让这个年轻人黑了却也瘦了。

    “这些年,为了我和小山能生活得好一点,你幸苦了。”王琪心疼的说,吴敏之忙道:“怎么会?有你和小山在我身边,我才觉得自己不是一具行尸走肉,王琪,谢谢你!”

    吴敏之的心里默念着:谢谢你,祈珊,这么多年愿意留在我身边,我能拿什么报答你,我最爱的人。

    “别这么说,这些年你为我和小山付出了很多,我…看到了中科院给你的回信,他们采用了你的科研数据…你为什么不用你的真名?这个科研成果属于你的!”

    吴敏之怎么回答呢?每一个搞研究的人都希望自己的研究有结果并获得肯定,但与科研成果比起来,他更在乎王琪是不是在自己身边,如果用真名,可能以后避免了把自己暴露在大众的视野内,那么刘爱国很容易会找到自己,这样太危险。王琪见吴敏之没有回答她好像又陷入了沉思,接着道:“恐怕没谁会相信,防治玉米线虫的种衣剂是一个农民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实验出来的。”

    吴敏之有些疑惑,”你能看得懂那些数据?”

    “我看不懂数据,但我每天在你身边,你做什么我都知道。你爱土地胜过爱你自己,你痴迷于种子实验,如果能在完备的实验室里,相信这些年你的科研成果已经成山了。敏之,我有个问题,你…真的不后悔吗?”

    “如果没有你,我的那些数据和结果都不会有,我这个人是否还存在在这个世界上都是未知数。小琪(祈),为了你和小山什么都值得。”

    王琪的手放到吴敏之的手心里,吴敏之捧起放到自己的脸颊上,他们相视着嫣然一笑,大棚里的人参胚芽在茁壮成长着,躲在土里偷偷看着这对一起走过曲折人生的夫妻,默不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