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清和宫之怪物
他们不是普通的下人。
此处是衍国皇城西枳苑清和宫，主人只有一位，即皇帝十一子——清和宫宫主。清和宫是冷宫，所以随身侍奉的人手一再精简，如今不到四十之数。
左套院住的是底层宫婢，右套院是地位更低卑的阉奴。宫女衣玄，阉奴着竖褐，自选入清和宫以后，他们就只能圈在高墙围起来的大院子里面。马厩里的牲口还有机会被拉出去干活放风，唯独他们一入清和宫就与世隔绝，疯了、死了都只能拉到后院的焚烧炉，烧成一堆灰撮出去……
现在的清和宫寥落但还算安全的。据说十年前，它初建成时候焚烧炉终日吐着浓烟，每天都要扫出数斗骨灰就倒在墙外头，所以养肥了园子里一片茂盛的野生枳实林——西枳苑别名由此而来。
这个穿玄色窄袖衣、束腰长裙的少女是入清和宫不足三个月的小宫婢，只在厨房打杂。她之所以会惊惧而死，是她见到了鬼……已经承受了极大心里压力的小姑娘被活活吓死。
原本死水无澜的清和宫近日发生了起骇人听闻的大事。
小宫婢终日与灶口炉灰打交道，没人主动与她说起，但是宫掖的墙壁那么薄，在前几个人心惶惶的夜晚，哪怕是最底层的她耳边都飘过几句传言。
“宫里……怪物……吃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什么样的怪物？谁被吃掉了？她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头捏着她生死的女官亲自莅临冷宫。
她们把守着主楼已经七日七夜，与之略有牵连的宫人阉奴一个个地被女管传唤过去，再没有回来——
只有她与另一个烧火的哑巴同伴，得以幸免。
其他人被圈禁在某处宫室，还是送焚烧炉去了？
虽然后者可能性不大，后院都荒废多久了……而且，大厨房仍然开着，她与哑巴被吩咐着每天照做那么多份饭食，活人才要吃饭的。
宫婢如此安慰自己，冷清清的套院还是令她感觉到了比瘟疫更可怕的东西。直到今天，送朝食去主楼的同伴一直未回，她心神不宁，准备晚饭时从打水的井里发现了哑巴，已经溺亡多时。
跳井自杀的。是不是她送饭时候听见了或者看到了什么？
她恐惧到极点，逃回大厨房，再不敢出门。
印在她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一个女鬼，白衣裳、白面孔，从漆黑的厨房门口“飘”过，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叶儿莱从小宫婢身上抽回意识。
对方保存的记忆只有这些。清和宫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没有印象，那种身份的贵子不是她能见着的。
所谓“吃人的怪物”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不能听的！不能妄议，不能姑言，甚至不慎听到与贵子沾边的话最好就割掉自己耳朵……
小宫婢到死都牢记这宫规。凡有所触犯的如今都失陷宫内，生死未卜。
当然身为厨房粗使的她记忆还是有参考价值的。所有宫人都出入过厨房（当然宫主除外，贵子饮食不可能由她侍奉），与她打过照面。
叶儿莱仔细排查了她对十四个阉奴、十七个宫女的印象，从面貌到举止，并未发现有异样的。当然也有可能靳睿岳演技过人，完全蒙骗了周围的人……
所以他仍可能是宫女、太监等此时被圈禁在石头楼房里的某一个人。
既已经确定靳睿岳在里面，就要想办法进去“盒子”。
而且，小宫婢所见到的“女鬼”，排除不科学解释，根据衣着，其实那是天圣教的圣女吧。
把天圣教卷进来的“怪物”事件应该不小……叶儿莱有种预感，那个圣女或者就在里面准备解决此事。
那更要进去了！
叶儿莱先回到自己身体，睁开眼睛就看见花伢在黑暗中发亮的紫瞳。
它仰着猫头，发现了更高枝头上的鸟窝，正蠢蠢欲动地想要去骚扰那窝夜归的鸟雀，又当心叶儿莱身体安全不敢动弹，摆来晃去的尾巴尖显示了它心情。
【花伢。】她心灵连线猫，【里面有个厉害的人物，小心别被她发现了。】
【有多厉害喵？】它转过来眼睛闪闪发亮。
【我来这里是有正经事，最好不要惊动她。】
【好吧，我会听话，不惹麻烦。】花伢严肃着猫脸，贴近她，一付“我乖，我会守护你”的模样。
【拜托了花伢，如此我就能安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迄今以止叶儿莱闯过防守最严密的建筑就是黄金地宫，但也有解阵诀窍的。所以这“清和宫”一定也会有外部进入的门道，只需要更细心、耐心些。
触丝一圈圈的交织成一张网完全包住石头房子，保证了每一寸外墙屋顶门户都没有遗漏……她找到了，正门之上那个孤零零的窗户下方隐蔽处，印着一个双头罗纹图样。
眼熟啊。叶儿莱能够想像圣女进门后只有随手一点，石头宫就从里面封闭了。她轻轻拨转它，顺时针没有反应，逆时针转半圈，“封印”解除了。
触丝从门缝挤进去，而后摆弄一下，她重新把石头宫锁上了。
一楼有个很大的厅，两侧有数个房间，大厅侧设螺旋楼梯，可达二楼。
二楼是空房间，人似乎集中在一楼。
分男女关押在不同房间。阉奴都是没长成的小学生模样，瘦瘦小小，一例的褐色短袍、肥管裤加绑腿，瘦瘦小小的，无怪被人暗地里叫做“皇宫里的老鼠”……叶儿莱仔细地观察过他们气息，并没有靳睿岳的。
另一个房间的宫女年纪略有参差，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相貌的都有，着装上制式的素色衣裙细节也添加了各人喜好，比如镶边绣花、腰佩饰物之类。
叶儿莱忽略了她们麻木表情，只研究她们内在——灵魂、气息类似东西，都没有发现与小靳有关。
那么只剩下最大一间房内三个人没看过了，因为有圣女在，叶儿莱把她们放在最后。
她在门外张望一眼：其中站立的那个少女，乌发挽髻、素白衣裙，侧脸漠然，神色清冷，正是小宫婢错认的“女鬼”。
趴地跪倒的似乎是清和宫女官。
叶儿莱用小宫婢记忆印证一下，没错。年纪最大的似乎是正官，系着一条朱红如石榴色的拖地长裙；跪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应该是副手，伏跪那里，上半身及脸部贴地，只有屁股是蹶着的。
正官稍微抬起脖子，肃容仰望圣女。
叶儿莱疑惑了：那么，那个宫主呢？“宫主”去哪了？
她再次扫视石头宫一楼，触须在宫室内壁滑走，一楼墙上没有夹壁，地面没有暗窖，二楼——
“……已经多久？”她听见圣女提问。
“一个月……二十几天了……”
憔悴的女官似陷入回忆之中，以梦游般迷茫的神态诉说道，“一具躺在门边，肠子流了一地，踩上去差点滑倒了。另一个人也死了，身上血淋淋的，脸都啃没了，他手还插在头颅里面吸脑髓……”
“我亲眼看到的！是妖魔没错！妖魔才吃人……绝对是妖魔没错吧？！”她终于从梦里惊醒，激烈地叫道。
此处是衍国皇城西枳苑清和宫，主人只有一位，即皇帝十一子——清和宫宫主。清和宫是冷宫，所以随身侍奉的人手一再精简，如今不到四十之数。
左套院住的是底层宫婢，右套院是地位更低卑的阉奴。宫女衣玄，阉奴着竖褐，自选入清和宫以后，他们就只能圈在高墙围起来的大院子里面。马厩里的牲口还有机会被拉出去干活放风，唯独他们一入清和宫就与世隔绝，疯了、死了都只能拉到后院的焚烧炉，烧成一堆灰撮出去……
现在的清和宫寥落但还算安全的。据说十年前，它初建成时候焚烧炉终日吐着浓烟，每天都要扫出数斗骨灰就倒在墙外头，所以养肥了园子里一片茂盛的野生枳实林——西枳苑别名由此而来。
这个穿玄色窄袖衣、束腰长裙的少女是入清和宫不足三个月的小宫婢，只在厨房打杂。她之所以会惊惧而死，是她见到了鬼……已经承受了极大心里压力的小姑娘被活活吓死。
原本死水无澜的清和宫近日发生了起骇人听闻的大事。
小宫婢终日与灶口炉灰打交道，没人主动与她说起，但是宫掖的墙壁那么薄，在前几个人心惶惶的夜晚，哪怕是最底层的她耳边都飘过几句传言。
“宫里……怪物……吃人……”
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什么样的怪物？谁被吃掉了？她一无所知，只知道上头捏着她生死的女官亲自莅临冷宫。
她们把守着主楼已经七日七夜，与之略有牵连的宫人阉奴一个个地被女管传唤过去，再没有回来——
只有她与另一个烧火的哑巴同伴，得以幸免。
其他人被圈禁在某处宫室，还是送焚烧炉去了？
虽然后者可能性不大，后院都荒废多久了……而且，大厨房仍然开着，她与哑巴被吩咐着每天照做那么多份饭食，活人才要吃饭的。
宫婢如此安慰自己，冷清清的套院还是令她感觉到了比瘟疫更可怕的东西。直到今天，送朝食去主楼的同伴一直未回，她心神不宁，准备晚饭时从打水的井里发现了哑巴，已经溺亡多时。
跳井自杀的。是不是她送饭时候听见了或者看到了什么？
她恐惧到极点，逃回大厨房，再不敢出门。
印在她记忆里的最后一幕是一个女鬼，白衣裳、白面孔，从漆黑的厨房门口“飘”过，忽然转头看了她一眼……！
叶儿莱从小宫婢身上抽回意识。
对方保存的记忆只有这些。清和宫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完全没有印象，那种身份的贵子不是她能见着的。
所谓“吃人的怪物”传闻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知道！不能听的！不能妄议，不能姑言，甚至不慎听到与贵子沾边的话最好就割掉自己耳朵……
小宫婢到死都牢记这宫规。凡有所触犯的如今都失陷宫内，生死未卜。
当然身为厨房粗使的她记忆还是有参考价值的。所有宫人都出入过厨房（当然宫主除外，贵子饮食不可能由她侍奉），与她打过照面。
叶儿莱仔细排查了她对十四个阉奴、十七个宫女的印象，从面貌到举止，并未发现有异样的。当然也有可能靳睿岳演技过人，完全蒙骗了周围的人……
所以他仍可能是宫女、太监等此时被圈禁在石头楼房里的某一个人。
既已经确定靳睿岳在里面，就要想办法进去“盒子”。
而且，小宫婢所见到的“女鬼”，排除不科学解释，根据衣着，其实那是天圣教的圣女吧。
把天圣教卷进来的“怪物”事件应该不小……叶儿莱有种预感，那个圣女或者就在里面准备解决此事。
那更要进去了！
叶儿莱先回到自己身体，睁开眼睛就看见花伢在黑暗中发亮的紫瞳。
它仰着猫头，发现了更高枝头上的鸟窝，正蠢蠢欲动地想要去骚扰那窝夜归的鸟雀，又当心叶儿莱身体安全不敢动弹，摆来晃去的尾巴尖显示了它心情。
【花伢。】她心灵连线猫，【里面有个厉害的人物，小心别被她发现了。】
【有多厉害喵？】它转过来眼睛闪闪发亮。
【我来这里是有正经事，最好不要惊动她。】
【好吧，我会听话，不惹麻烦。】花伢严肃着猫脸，贴近她，一付“我乖，我会守护你”的模样。
【拜托了花伢，如此我就能安心，我会尽快回来的。】
迄今以止叶儿莱闯过防守最严密的建筑就是黄金地宫，但也有解阵诀窍的。所以这“清和宫”一定也会有外部进入的门道，只需要更细心、耐心些。
触丝一圈圈的交织成一张网完全包住石头房子，保证了每一寸外墙屋顶门户都没有遗漏……她找到了，正门之上那个孤零零的窗户下方隐蔽处，印着一个双头罗纹图样。
眼熟啊。叶儿莱能够想像圣女进门后只有随手一点，石头宫就从里面封闭了。她轻轻拨转它，顺时针没有反应，逆时针转半圈，“封印”解除了。
触丝从门缝挤进去，而后摆弄一下，她重新把石头宫锁上了。
一楼有个很大的厅，两侧有数个房间，大厅侧设螺旋楼梯，可达二楼。
二楼是空房间，人似乎集中在一楼。
分男女关押在不同房间。阉奴都是没长成的小学生模样，瘦瘦小小，一例的褐色短袍、肥管裤加绑腿，瘦瘦小小的，无怪被人暗地里叫做“皇宫里的老鼠”……叶儿莱仔细地观察过他们气息，并没有靳睿岳的。
另一个房间的宫女年纪略有参差，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相貌的都有，着装上制式的素色衣裙细节也添加了各人喜好，比如镶边绣花、腰佩饰物之类。
叶儿莱忽略了她们麻木表情，只研究她们内在——灵魂、气息类似东西，都没有发现与小靳有关。
那么只剩下最大一间房内三个人没看过了，因为有圣女在，叶儿莱把她们放在最后。
她在门外张望一眼：其中站立的那个少女，乌发挽髻、素白衣裙，侧脸漠然，神色清冷，正是小宫婢错认的“女鬼”。
趴地跪倒的似乎是清和宫女官。
叶儿莱用小宫婢记忆印证一下，没错。年纪最大的似乎是正官，系着一条朱红如石榴色的拖地长裙；跪在她身后半步远的应该是副手，伏跪那里，上半身及脸部贴地，只有屁股是蹶着的。
正官稍微抬起脖子，肃容仰望圣女。
叶儿莱疑惑了：那么，那个宫主呢？“宫主”去哪了？
她再次扫视石头宫一楼，触须在宫室内壁滑走，一楼墙上没有夹壁，地面没有暗窖，二楼——
“……已经多久？”她听见圣女提问。
“一个月……二十几天了……”
憔悴的女官似陷入回忆之中，以梦游般迷茫的神态诉说道，“一具躺在门边，肠子流了一地，踩上去差点滑倒了。另一个人也死了，身上血淋淋的，脸都啃没了，他手还插在头颅里面吸脑髓……”
“我亲眼看到的！是妖魔没错！妖魔才吃人……绝对是妖魔没错吧？！”她终于从梦里惊醒，激烈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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