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事败
屋外微凉的夜风从打开的门吹进来，却似乎在一瞬间被凝固了。
叶无眠和郭老汉，都端着酒碗，都盯着对方。
“呵，呵呵，哈哈哈。”
郭老汉率先打破了沉默，把酒碗送到嘴边，轻轻地拍打着桌面，“没想到叶道长还是个如此有趣的人物，这玩笑开得......哈哈哈。”
“是玩笑么？”
叶无眠放下酒碗，方才醉醺醺的模样仿佛一扫而光，“其实从你派人找我除尸鬼的时候开始，我心里头便有个疑问。”
“哦？”
郭老汉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尸鬼并非寻常所见的怪物，乃是积怨而生，堆尸而成。这在依然战乱纷纷的北方，或许容易修成，但如今这南唐地界已经承平数年，为何会出现？”
叶无眠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上写下个“一”字，“再者，你的管家在找到我的时候，多番强调是尸鬼夺命，非我不能除。试问，你一个镇上里长，虽然岁齿不短，但也不至于一眼就能识辨出来吧？而且，关键的是——
最初你带我去看的那具尸首，根本就不是尸鬼所害。”
叶无眠写下个“二”字，“或许在你看来，尸鬼这类的妖怪行凶起来必定与狼虎等禽兽无异，所以当时带我去看的所谓第一具遇害尸首全身被撕咬得破破烂烂，脏器外露，面颅破碎。很可惜，你想错了。
尸鬼因怨而生，也因怨而行。虽然名字不好听，但人家办起事来可比你们要地道得多。尸鬼之所以害人，不是为了满足杀欲，也不是为了猎食魂魄，而仅仅是为了那一身皮囊。如果你问尸鬼它们的梦想是什么，我保证几乎每一个都会回答想重新做人。好吧，我承认，这是个老掉牙的梗，你听不懂也无妨，随意便是。
所以，它们害了人之后，会分外珍惜尸首，巴不得把上面每一寸的好皮都剥个漂亮精光，哪会那么暴殄天物地破坏？这在我在山洞里找到它时，就恰好碰见它在郭小小的尸首上剥皮。”
“嘿，这不就对了嘛！你这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
郭老汉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了，重重地把酒碗放到了桌上，溅起一滩酒水。
叶无眠轻轻摇头，又在桌上加了一笔，凑成一个湿漉漉的“三”字：
“没错，郭小小的确是尸鬼杀的。但这口锅，却并非由它一个担的。怎么，听不明白？”
叶无眠身子往后，舒服地靠在胡椅背上，“尸鬼修炼的是‘坤’卦，至阴至死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用六永贞，以大终也。尸鬼炼化肉身，不多不少，只需要六具尸首，而且必须全是阴历阴时出生的女子，以对应六爻之数。
那你告诉我，那九个被害的姑娘，多出来的这笔账，该算到谁的头上呢？”
“这，这与我何干？！”
郭老汉双手按桌，两眼圆瞪，下颌花白的胡子都快吹了起来。
“真的与你无关？”
叶无眠稍微侧了侧身，朝台下扬了扬下巴，“那你解释下，为何鞋上会带有尸鬼藏身那个山洞特有的红土？”
“这不可能！”
郭老头一听，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辩道，“我回来之后早就把那一身全烧了，怎么可能......”
忽然地，郭老汉一下子愣住了，他低头看看自己，再抬起头来，从声音里都听得出后槽牙咯咯作响，“你......在诓我！”
“彼此彼此罢了。”
叶无眠面无表情地做了个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耸肩，依然气定神闲地坐在胡椅上，“既然你认了，就好办了。欠债还钱，欠命嘛......”
“好你个入娘的狗道士！！”
老头一口啐了过来，只是中气不足，半路掉在了餐桌的饭菜上，“在这在这郭家镇的地面，我就是天，就那么几个破落小娘皮的贱命，还想要我还不成？！哼，早就看出你不是个省心的家伙，好在我也不傻，老早就做了准备。”
“准备？”
叶无眠侧头看了看屋外，“你不会是指守在外头的那几个家伙吧？”
“啪啦——”
话音刚落，偏厅的两扇窗户顿时绽开，从屋外跃进四个人影。而顶上的瓦片也同时破开，一阵风拖着人影从天而降！
一瞬间，郭老汉的身边像是凭空而生地多出了五个身影。
“东翁，废那么多口舌做甚？早听我等的话，在山沟那头解决了他，不就一了百了了么？”
首先开腔的是个马脸高个子，一身夜行黑衣，手执一柄环首长刀，一边说着，一边从后面站出来，挡在了郭老汉身前。
“不就是？还说什么静观其变、打草惊蛇，呸，怕个卵子！”
接茬的是右边的一个矮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案几上，一边抛着手上钵盂大的铁锤，一边轻蔑地说着。
“哎呦，还是得小心些的，毕竟嘛，人家可是——守道人呦。”
这把尖声尖气的声音属于矮子旁边那个娘里娘气的高个子，手上拿着把铁折扇，装模作样地半遮着脸谑笑着。
“什，什么狗屁守道人，看，看待会洒家一棍敲下去，那脑子跟狗，狗长得不都一个样？”
一个身子占了大半个门的是个口吃的光头，说话没点和尚模样，但手里却拿着根两头包铁，跟小孩手臂等粗的戒棍。
“管他好不好收拾，诶，老头，之前说好的钱可是一文都不能少啊！”
最后一个靠在窗边的络腮胡子晃着手里的流星锤，瓮声瓮气地嚷着。
“放心，只要五位大侠把事情办妥，我答应过的酬金保证一文不少。”
郭老汉接过话头，朝那五名黑衣人一一拱手道。
看似带头大哥的那个马脸汉子挥了挥手：
“东翁先行回避吧，活儿很快就能办妥。”
郭老汉得了承诺，脸上堆笑地说了句“有劳”，便从堵门的大个光头身边挤了出去。
叶无眠不拦也不追，依然懒洋洋地靠在胡椅上，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被打穿的破洞，看似遥望着顶头的圆月，略有所思的模样。
“诶，道士，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遗言？赶紧的！”
急性子的络腮胡子催促道。
我想说，你们特喵地出场就非得装逼破窗吗？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
叶无眠揉了揉鼻头，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马脸汉子眼色招呼各人准备，抬起刀尖指着叶无眠：
“好让你死个明明白白，我们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
叶无眠耸了耸肩：
“不需要。”
叶无眠和郭老汉，都端着酒碗，都盯着对方。
“呵，呵呵，哈哈哈。”
郭老汉率先打破了沉默，把酒碗送到嘴边，轻轻地拍打着桌面，“没想到叶道长还是个如此有趣的人物，这玩笑开得......哈哈哈。”
“是玩笑么？”
叶无眠放下酒碗，方才醉醺醺的模样仿佛一扫而光，“其实从你派人找我除尸鬼的时候开始，我心里头便有个疑问。”
“哦？”
郭老汉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
“尸鬼并非寻常所见的怪物，乃是积怨而生，堆尸而成。这在依然战乱纷纷的北方，或许容易修成，但如今这南唐地界已经承平数年，为何会出现？”
叶无眠用手指沾了点酒水，在桌上写下个“一”字，“再者，你的管家在找到我的时候，多番强调是尸鬼夺命，非我不能除。试问，你一个镇上里长，虽然岁齿不短，但也不至于一眼就能识辨出来吧？而且，关键的是——
最初你带我去看的那具尸首，根本就不是尸鬼所害。”
叶无眠写下个“二”字，“或许在你看来，尸鬼这类的妖怪行凶起来必定与狼虎等禽兽无异，所以当时带我去看的所谓第一具遇害尸首全身被撕咬得破破烂烂，脏器外露，面颅破碎。很可惜，你想错了。
尸鬼因怨而生，也因怨而行。虽然名字不好听，但人家办起事来可比你们要地道得多。尸鬼之所以害人，不是为了满足杀欲，也不是为了猎食魂魄，而仅仅是为了那一身皮囊。如果你问尸鬼它们的梦想是什么，我保证几乎每一个都会回答想重新做人。好吧，我承认，这是个老掉牙的梗，你听不懂也无妨，随意便是。
所以，它们害了人之后，会分外珍惜尸首，巴不得把上面每一寸的好皮都剥个漂亮精光，哪会那么暴殄天物地破坏？这在我在山洞里找到它时，就恰好碰见它在郭小小的尸首上剥皮。”
“嘿，这不就对了嘛！你这不是都亲眼看到了吗？！”
郭老汉的情绪开始有些激动了，重重地把酒碗放到了桌上，溅起一滩酒水。
叶无眠轻轻摇头，又在桌上加了一笔，凑成一个湿漉漉的“三”字：
“没错，郭小小的确是尸鬼杀的。但这口锅，却并非由它一个担的。怎么，听不明白？”
叶无眠身子往后，舒服地靠在胡椅背上，“尸鬼修炼的是‘坤’卦，至阴至死地，龙战于野，其道穷也，用六永贞，以大终也。尸鬼炼化肉身，不多不少，只需要六具尸首，而且必须全是阴历阴时出生的女子，以对应六爻之数。
那你告诉我，那九个被害的姑娘，多出来的这笔账，该算到谁的头上呢？”
“这，这与我何干？！”
郭老汉双手按桌，两眼圆瞪，下颌花白的胡子都快吹了起来。
“真的与你无关？”
叶无眠稍微侧了侧身，朝台下扬了扬下巴，“那你解释下，为何鞋上会带有尸鬼藏身那个山洞特有的红土？”
“这不可能！”
郭老头一听，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辩道，“我回来之后早就把那一身全烧了，怎么可能......”
忽然地，郭老汉一下子愣住了，他低头看看自己，再抬起头来，从声音里都听得出后槽牙咯咯作响，“你......在诓我！”
“彼此彼此罢了。”
叶无眠面无表情地做了个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耸肩，依然气定神闲地坐在胡椅上，“既然你认了，就好办了。欠债还钱，欠命嘛......”
“好你个入娘的狗道士！！”
老头一口啐了过来，只是中气不足，半路掉在了餐桌的饭菜上，“在这在这郭家镇的地面，我就是天，就那么几个破落小娘皮的贱命，还想要我还不成？！哼，早就看出你不是个省心的家伙，好在我也不傻，老早就做了准备。”
“准备？”
叶无眠侧头看了看屋外，“你不会是指守在外头的那几个家伙吧？”
“啪啦——”
话音刚落，偏厅的两扇窗户顿时绽开，从屋外跃进四个人影。而顶上的瓦片也同时破开，一阵风拖着人影从天而降！
一瞬间，郭老汉的身边像是凭空而生地多出了五个身影。
“东翁，废那么多口舌做甚？早听我等的话，在山沟那头解决了他，不就一了百了了么？”
首先开腔的是个马脸高个子，一身夜行黑衣，手执一柄环首长刀，一边说着，一边从后面站出来，挡在了郭老汉身前。
“不就是？还说什么静观其变、打草惊蛇，呸，怕个卵子！”
接茬的是右边的一个矮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案几上，一边抛着手上钵盂大的铁锤，一边轻蔑地说着。
“哎呦，还是得小心些的，毕竟嘛，人家可是——守道人呦。”
这把尖声尖气的声音属于矮子旁边那个娘里娘气的高个子，手上拿着把铁折扇，装模作样地半遮着脸谑笑着。
“什，什么狗屁守道人，看，看待会洒家一棍敲下去，那脑子跟狗，狗长得不都一个样？”
一个身子占了大半个门的是个口吃的光头，说话没点和尚模样，但手里却拿着根两头包铁，跟小孩手臂等粗的戒棍。
“管他好不好收拾，诶，老头，之前说好的钱可是一文都不能少啊！”
最后一个靠在窗边的络腮胡子晃着手里的流星锤，瓮声瓮气地嚷着。
“放心，只要五位大侠把事情办妥，我答应过的酬金保证一文不少。”
郭老汉接过话头，朝那五名黑衣人一一拱手道。
看似带头大哥的那个马脸汉子挥了挥手：
“东翁先行回避吧，活儿很快就能办妥。”
郭老汉得了承诺，脸上堆笑地说了句“有劳”，便从堵门的大个光头身边挤了出去。
叶无眠不拦也不追，依然懒洋洋地靠在胡椅上，只是抬头看着天花板被打穿的破洞，看似遥望着顶头的圆月，略有所思的模样。
“诶，道士，你是不是还想说什么遗言？赶紧的！”
急性子的络腮胡子催促道。
我想说，你们特喵地出场就非得装逼破窗吗？可惜了这么好的房子......
叶无眠揉了揉鼻头，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马脸汉子眼色招呼各人准备，抬起刀尖指着叶无眠：
“好让你死个明明白白，我们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
叶无眠耸了耸肩：
“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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