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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进学

    老道士的脸皮还是有点厚度的,很快就安贫乐道,快乐地当他的“贫道”了。

    三人面对面地坐着,老道士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蓝布包袱,打开之后,里面有两三本书,还有一支秃头的毛笔、一块缺了一个角的砚台和一方已经只剩下一小块黑疙瘩的墨锭。

    老道士可能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一天,需要向一个大字不识的陌生人证明自己有能力教人读书认字。

    老道士见重柱看到他手里的书眼睛一亮,知道有戏了,但是还差点火候,于是拿起那支秃头的毛笔,含在嘴里润了润,从蒲团边上又摸出一张黄色的粗糙草纸,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起来,片刻就写完了,然后递给重柱。

    重柱接过来郑重其事地观摩起来,可惜……不认识!转了个角再看,还是不认识!

    重柱反反复复地转来转去,转了好几圈还是一个字不认识。

    不过他虽然一个字不认识,但是这幅用秃头毛笔,粗糙草纸写出来的字,看起来就像是一幅画,哪怕他不认字,但是最起码的好赖他还是分得出来的,也能感受到其中的那种无法言语的美。

    老神仙是个有学问的读书人,这一点确凿无疑了。把儿子交给他,靠谱!

    老实人的想法转变地就是这么快。说千遍道万遍,都不如眼前的一张写满字的草纸来得真实可信。

    得到确认的重柱疑虑尽去,洋溢着热忱地笑容,毕恭毕敬地双手举着粗劣黄纸将它交还给老道士。

    粗劣黄纸可能不值几个钱,可是当它承载了优美的文字之后,就变成价值连城的珍宝,重柱怕自己不小心把它弄坏了,小心翼翼地把它交还给老道士,把它据为己有的私心是半点未起。

    “这张纸你带回去吧,听说尊夫人也是个读书人,你把这张纸给她看看,也能让她放心。”

    老道士没有收回这张纸,而是让重柱带回去给李虹看,李虹再不济也比重柱这个文盲强点。

    被暗暗点破了心思的重柱有点尴尬,不过听老道士说把这幅字赠给他,他还是很高兴的。

    黄纸很硬很脆,重柱不敢用力,细致地对折了两道,然后小心地塞进怀里保管。

    确认了老道士的本事,下面就该谈谈儿子进学的具体细节了,于是重柱问道:“老神仙,不知这学费怎么交?”

    “什么学费?”老道士不解地问道。

    “我听人说,请先生是要交学费的,叫束什么来着。”重柱皱着眉头,努力回想酒肆说书先生口中的高级词汇。

    “俗!俗不可耐!我与这孩子一见如故,这是缘,休要用俗物来玷污我等之间的缘分。”老道士闻言须发俱张,怒气冲冲地喝骂道。

    重柱一脸懵逼,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老神仙,不知道他这是发的哪门子无明火。

    只是平白无故地受人好处的事,他做不出来,忽然想起自己带上山的东西,于是冒着被老神仙责怪的风险,从腰上解下一条布袋,里面有几斤米,双手奉送到老道士的眼前。

    重家父子上山前,想着带些礼物好感谢老道士教会他儿子十个字,因为不清楚他的身份和喜好,也不知道带些什么好,可是人总是要吃饭的,带些米总归没错。

    于是干脆就装了几斤米,装在一条长布袋里,缠在腰间也不妨碍行动。

    老道士原本不想收的,但是他见重柱态度恭敬,神色坚毅,知道这是条淳朴的汉子,不收下的话,说不定他真的会倔起来拉着儿子就下山,再也不提让儿子跟着他读书的事,于是微笑着摇摇头,接了过来,然后走入正殿隔壁的屋子,将袋中的米倒入米缸,把空布袋交还给重柱。

    老道士不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他深知民间疾苦,一条不起眼的布袋在一些人家都是一件非常值钱的东西,毕竟这世上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大有人在。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与这孩子是真的有缘,并非有意推辞,束脩一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以后每隔五日,你把这孩子送到老道这里来学习两日,其他一切如往日一般便是了。”老道士重新坐下后,又定下了重九学习的时间。

    重九还小,独自一人进山不安全,老道士便让重柱接送他进出山。

    要是常年把他留在山中学习,跟把他送到李家镇读私塾就没区别了,失去了送他来这里学习的意义,于是学习的时间也定的很宽松,每五天来学习两天就好,反正他现在也只是给重九开蒙而已,以后等重九再大一些,如果想进一步地攻读诗书,再让他去正经的私塾或是书院就好。

    重柱不敢多置喙,读书的事他不懂,老老实实地听老神仙的就好,当即应承下来。

    小重九进学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重柱拉过小重九,让他给老神仙叩头。

    小重九摆好蒲团,对着老道士跪了下去,就要给他叩头,可是他刚跪好,还没低下头,就听到父亲重柱一声大喝:“等等!”

    重柱的大喝声把老道士和小重九都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他发什么疯。

    小重九扭过头看着身后的父亲,只见重柱面有难色地问道:“老神仙,我儿拜您为师,不需要跟着您出家做道士吧?听说出家人是不能成婚生子的,我们重家现在就他一根独苗……”

    重柱抹了一把额头,都吓出了一身冷汗了,幸亏儿子的头还没磕下去,要是真磕下去了,生米煮成了熟饭,一切可就都晚了,这个问题要是不问清楚,这个头是万万不能磕的。

    在重家开枝散叶、传承香火的重任是要优先于出一个读书人的,要是为了让儿子成为读书人把最后一根独苗赔进去,香火可就断了,到时候成不成为读书人对重家来说还有意义吗?

    重老头要是知道他把孙子给送出家了,把重家香火断了,怕不是要大义灭亲,肯定会先把他的腿打折,然后逼着他天天躺在床上让他再弄个孙子出来赔给他。

    “哈哈哈!”老道士听了重柱话哈哈大笑起来,前仰后合地差点滚到供桌底下去。

    重柱不知道这个问题有什么好笑的,心中不免又开始为儿子担忧起来,老神仙怕不是有什么疯病吧?这个样子能教好我儿子吗?这疯病不会传染给我儿子吧?

    老道士毫无形象大笑的模样由不得重柱不胡思乱想。

    老道士终于笑够了,坐正了之后说道:“莫要担心,无妨,无妨!莫说九郎只是跟着我读书习字,算不得真正地拜老道我为师,这头啊,不磕也罢。就算以后有缘入我门墙,继承老道我的衣钵也不用担心,老道这一脉不禁嫁娶,老道我自己的孙子孙女都不知道有多少个呢。”

    原来是虚惊一场,重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便让重九结结实实地给老神仙叩了几个响头。

    “受了我儿子响头,想来老神仙也不好意思不用心教我儿子吧。”重柱用一种农民式的狡黠想道。

    然后老道士就让他们父子俩先回去,五天后记得把小重九送过来就行了,临走的时候,老道士还特意关照了他们父子俩,如非必要还是不要告知外人有关他的事,他不想被人打扰到清修。

    重柱自然是满口答应,除了自家父母和媳妇,对外人一定守口如瓶,绝不随意泄露老神仙的事。

    老道士看着重家父子的身影绕过大松树,笑着摇摇头,转身回云福观去了。

    重家父子这边又是一番跋山涉水,辛苦奔波了小半天才回到太乙镇家中。

    重柱把跟儿子进山遇到老神仙,并定下儿子进学的事宜跟家人讲述了一遍,家人也没其他意见,小重九能读书识字,还不用离家寄宿到李家镇去,两全其美,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自此小重九进学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李文友接到女儿女婿的回信称,感谢老父亲的一番好意,可是重家老两口舍不得孙子,送儿子来进李家私塾的事只能暂时作罢。

    李文友对此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以后有机会再说。

    晚上,重柱宽衣的时候,才想起老神仙当时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用秃毛笔在黄草纸上写了一幅字,此时正藏在他的怀中,他也不认识字,为了以防万一,他从怀里掏出了黄草纸,小心展开后,交给媳妇李虹,让她帮忙掌掌眼,看有没有被骗。

    老道士称赞李虹也是读书人,那是抬举她,她的水平也就仅限于认得一些常用字而已。

    黄草纸上的字是一种行草体,有些字她也认不全,连蒙带猜,推测可能是某一句经书上的话,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上面的字是真好,矫若游龙翩若惊鸿,反正她是万万写不出来的。

    李虹觉得这等宝贝拿来当传家宝都够了,为了妥善保存这片黄草纸,翻箱倒柜,忍痛拿出来一块一直舍不得用的绸布,连夜缝制了一个绸布袋,把黄草纸放在里面,再缝上口子,细心藏好了才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