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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山雨欲来》

    唐武成十八年,五月初五,日落之时。

    夕阳的余晖渐渐隐入西北群峰,太玄江却如同玉带一般明亮地流淌着,数层高的官船桅杆上挑着巨大的灯笼在河道里无视一切地居中前进,那些挂着商号名头的货船个个吃水颇深,只能缓慢而小心地挤在两侧的航道上,成百上千引航与摆渡的舢板像无数流星,在江面的彩帆中交错穿行。

    那些船只最终停靠的码头可真够大,足顶得上偏远地方一座小城。数个大小不一的水门分别接引不同船只的停泊出入,船工嘹亮的号子此起彼伏的响着,足见船流之密。泊了船出了码头,眼前十几条街道尽是酒肆客栈,花绿彩旗招牌参差林立,一年十二个月,一日十二个时辰,这里永远人来人往。一条大路穿过这些街道,从码头直直向北,宽足有十丈,能同时容下十几辆马车并行。夯实的黄土混杂着细碎的花岗岩与石灰粉末,用盐水调和了做路面,这样的路面越轧越实,足以承受住码头那年年岁岁的如龙车马。踏上这路一直北行二十里,就能远远看见一道东西方向延伸得极远的城墙,即使是目力最好的人也难以望到尽头。

    从看见城墙开始,至少还要步行个把时辰才能走到近前,路在最后几百米渐渐接入了一处由青石铺就的巨大广场中,广场对面的那座城楼足有十几丈高,斗大的“赤鸾”二字高悬门额之上。所有进关的行人往往都会因这高大建筑带来的威压而感到自身的微不足道,而从内心升起对王都的崇敬之情。

    通常来说,山南水北为阳,山北水南为阴。天下间大多数依山傍水的城池也都如此命名,一是使人闻名知处,同时也是统治者想借自然造化之势,保佑一方百姓安泰。但世上独有这九百里长的太玄江,是因流经的这座城市而改了名字。据实录记载,九十年前唐王迁都于此,发百万军民筑城十载,命名为太玄城。而后三十多年间,历代继位者都不断扩建增修这座都城,最终形成了如今的规模。

    此刻没有人知道,这座盘踞在山水间已近百年的巨城,正处于狂欢与混乱的临界点上。城内暗流涌动,远不只是表面上那般如梦繁华,即将袭来的这场滔天风波,将从这里扩散开去,席卷天下。

    除了城外军营,赤鸾门日夜都有上百军士驻守,专门盘查来往行人,此刻率队值守的两名小队长正在换班交接,只听那二人一边看着队伍换岗,一边挨近了聊着些闲话。

    “孙兄,这半个月咱们可是太累了,整日腰酸背痛的,上面还查得紧抓得严,真是一点懒都偷不得。”那个年轻的夜班队长说道。

    “章三,你就别发牢骚了,我这胡子都白了的人,还不是每日要站足六个时辰。”这人明显要年长一些,说话间挥手拒绝了年轻队长递过来的一块干粮。

    那章三又说:“今日已是端午,想来也再忙不了几天,咱们苦日子也算熬完了。等这阵子过去,小弟一定请老兄去码头好好消遣消遣。听说那里近日新来了几个胡人舞姬……”

    姓孙的老兵心领神会地一笑,拍了拍章三的肩膀,骂道:“你个小崽子,他娘的花花肠子还不少。也不看看你兜里那几个散碎钱,够不够喝上一壶花酒。”而后收了笑容,正色又道:“今夜这太玄盟会是如今天下最大的事情,你我二人虽身份低微,但这守门之责却是一等一的重要,切莫放松警惕。这几日若无事,你我二人便是有功,喝酒的钱更不在话下,若是出了半分差池,不消说喝酒,便是喘气的机会也没了。”说罢就揉着后腰,招呼手下士兵向着营房的方向缓缓离去。

    酉时已过,此刻出入城关的人们,脚步已经渐渐加快,再迟一些的话,不持衙门令牌可就禁止通行了。经过刚才老兵的一番提醒,章三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毕竟以他这样年轻就做了小队长,也不是个蠢人,凡是自是知道利害的。“我可不想胡子白了还做个小队长……”他握着腰间的刀柄,心中暗暗想着。

    “莫关……莫关门,我们要出去。”

    正在查看最后几个入城人凭证的章三,忽地听见城内方向传来两声呼喊,随即领着几个士兵迎了过去。见是两个商人模样的家伙,各自背着一个钱褡子,快步向这里行来。待二人到近前,他打量了几眼,伸出一只手拦住这二人,道:“今日时辰已到,有事明早提前赶来候门吧。”

    两个商人面露难色,其中一个认得了章三是个当官的,就拱手对他说道:“这位军官老爷,请您行个方便,咱们是秦国来的商人,现在要到码头去,错过了今晚的船,下一趟就是两天以后了。”一边说话,一边从包袱里拿出了二人的凭证。

    章三伸手接过,却摸到了叠在一起的两张凭证中夹了一小块硬扁之物,正打算开口询问,只见那商人冲他暗暗点了一下头,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这时他还哪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不动声色地把那物品轻轻漏到掌内,握拳掩住。对着二人大声说道:“谅你二人不识路径,误了出关时辰,唐秦世代友邦,我也与你行方便,速去返乡吧。”而后吩咐士兵把城门开一道缝,让这二人出去。两个商人不住地道谢,给那几个推门的士兵都再三作揖,就急急向门外赶去。

    待到城门彻底关闭,章三见没人注意自己,便从袖口里翻了刚才那商人给他的东西,借着火把一看,居然是一块手指大小的金饼儿,上面有一个小小的戳记,是一个“李”字。他不知道这李字代表何意,只知道这一小块金子足以顶得上他四个月的饷银,这下可是发了一笔横财。

    “那胡人舞姬的花酒,也不知够喝几顿……”章三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入夜了,城外已然渐渐陷入萧瑟,但此刻城内却是另一番人间烟火的景色,几条主干大街上两侧的商铺把灯笼都挂了个满满登登,什么饭堂酒楼,茶馆书场之类的皆是人声鼎沸。大街上那些散户的借着两侧高悬灯火,也没收摊回家,而是冲着来往的行人兴奋地介绍着自己的货物。这几日借着天玄盟会的光,各国商人旅客全都涌入城内,有些是来谈生意、做买卖,有些是来探亲访友,还有不少人干脆就是来见见世面、开开眼界。

    赤鸾门附近有一家书场,可说是南城生意最好的铺子了,那掌柜在码头开了个小门面做宣传,凡是拿着当日船票入城的外地商旅,可以到城内店铺免费喝茶听书。这样一来,许多人自然就会进了赤鸾门就寻他家店而去。老板在书场后院又开了个客栈,那些听了书喝了茶的人,自然就会优先选择这里落脚。前院书场热闹,后院客房客满,老板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了。

    且说今日这书场里的人都要挤到门外去了,一些路过的人好奇,站在门廊下听了一听,便也不愿挪动腿脚了。无他,只因今日这说书老汉,讲的正是这“天玄盟会”的应景故事。

    “话说那是九十年前,老夫的爷爷当时还只是个娃娃。那一年唐王收复了四夷之地,武功盖世。旧王都恰逢地动,毁坏了无数房屋。大国师上表说旧都福薄,已无法承载住大王的帝王之气,需另寻一地重建新都。唐王允诺,遣千名术士占星圈地,最终选在了咱们现在的天玄城处。”四下里虽有人知晓这些历史,但更多的人确是不知道这么详细的原因,纷纷投去赏钱,催促他快讲下去。见得许多赏钱,说书老汉眼睛一眯,更起劲地继续讲下去,“十年啊,这座大城整整建了十年,不只是民夫,大部分的士兵也参与了工程,否则哪能建成这样的城市!迁都那日,据说随着王驾入城,北侧群山中似有龙吟阵阵,经久不散,南侧江水里也浪涛翻腾,不知是何物盘旋。后来大国师那里传出了声明,说那是山水神明见人间真龙来此,表达祝贺之意,凡人不懂,只觉惊惧而已。”这一番陈年故事被老汉说的活灵活现,尤其是模仿大国师语气那段更是惟妙惟肖,听得周围众人纷纷点头,无不相信。“那是大唐盛世的开端,西陲的秦国,东海的楚郡王,纷纷遣使来贺,秦国稍强,与我国有苍山之隔,便以弟自称,甘愿岁贡我大唐良马精铁,以求世代修好。那楚郡王偏安一隅,直接在书信中称了臣。以彼时我王之气度,哪会为难他们,秦王自然继续做他的秦王,每年收到的赏赐从没低于他送来的马匹铁器价值。而楚郡王的软懦咱们也是家喻户晓,我王直接赐了他一块金印,叫他安心做他的楚王,替大唐守好海防即可。从那时起,蛮夷尽去,二王俱服,咱们这天玄城便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天下第一城,海内之中心。”

    讲到这里,老汉再次停顿了一下,对下面的听众高声说道:“诸位,咱们天玄城虽说是大唐国都,但这里的居民可是来自天下各处,老夫祖籍便是秦地,当年游学至此,听得同乡商贾传信说家乡遭了大瘟疫,家里也没剩下什么人。我是无家可归,无路可走,羁留于此,所幸得老掌柜收留还赏了碗饭吃。后来这婆娘也娶了,儿孙也算孝顺,如今早已他乡变故乡了。咱们生在了盛世,过上了这好日子,今日又在此处有缘相聚,老夫在此祝各国佳友,四海高朋,生意兴隆,福寿绵长!”说完走出书桌,向着外面的听众躬身一礼。这套说辞明显是很熟练了,但还是引起场下不少人的共鸣,纷纷叫好,一时间铜板碎银扔得满台子都是。

    说书老汉见了银钱,同时听众的兴致也调动得差不多了,便一拍惊堂木,继续讲了起来:“咱们再说说今日这天玄盟会,不是小老儿我吹嘘,在座的各位,有一个算一个,可没人比我对这天玄盟会更了解。大伙要知道,到今年为止,天玄盟会已有七十五年的历史,而这十五年一次的天下盛会,算上这次,我已经整整赶上四届了!”老汉说完,面带骄傲地看了看台下众人,见面相没有几个比自己年长的,更是一捋白胡子,装起了世外高人般模样。

    台下的观众见他这副举止,也都哈哈笑着拍了几下巴掌,竖了拇指赞他。有几个年轻人猴急地想听下文,便在人群中起哄说:“快讲吧,快讲吧,别说些题外话了,该不是年头太久了,想不起来啦?”

    老汉呵呵一笑,也不生气,对着那几个年轻人道:“娃娃们莫急,老夫收了大家的赏钱,是一句都不会忘了讲的!”说完正了正色,换了郑重的语气慢慢说道:“那时天玄城已建成五年,大王也步入暮年,担心年轻的儿子不能如自己一般威震四海,担心再起动荡,危及国本。便在新年后与大国师问策,三日之后,十五张天玄帖遍发大陆,五月初五于天玄城邀诸侯会盟,请帖为首两张便是秦楚二国,其余受邀之人,也都是各大族群的领袖与可汗。那时大唐天威正盛,无人敢掠锋芒,各地王侯们都以收到天玄帖为荣,哪里有人会拒绝。只到了五月初二,身份最高的秦楚二王也提前三日到达,以示尊敬。唐王于城中心的上玄宫内大宴诸侯,并筑高台以三牲祭天,与十五王侯歃血为盟。诸侯共尊唐王为盟主,宣誓为盟主固守天下,永不互犯。而唐王也宣布,天玄城永远为盟友的商旅敞开,边境也设立互市,无论哪位盟友遭遇天灾大疫,大唐都会提供援助直至安定。”说至这里,老汉的眼中流露出了对那场盛会的崇敬与向往,台下众人也都是一样的神色,那些真正伟大的历史,永远会超越时空,无时无刻不在震撼人心。

    老者整理了一下情绪,继续又讲道:“因参加的共有十五路诸侯,唐王就提议,这盛会每十五年就在天玄城举办一次,让后人们继承前辈之心,永为兄弟盟友,众首领无不赞同。直至今日,七十五年过去了,大家看这天玄城,看今日这盛会,繁荣如当年否?”说罢看着台下各国打扮的客人也纷纷点头称是,胸中涌起一股快活之感,大笑着又捋起了自己的白胡子。

    台上老汉继续讲着历届天玄盟会时发生的奇闻异事,比如三十年前楚国使团给唐王进贡了一条三丈长的活鼍龙,被放在十六匹马拖动的水晶棺车中,从不远处的赤鸾门运进来时他看得是清清楚楚。还有十五年前那次,秦王带了自己的王妃与年幼的公主一同前来,而且耍赖一般地把这掌上明珠托付给了唐王,只留下王妃的弟弟和十几个男女仆人作为照应,说是希望让孩子在大唐多长长见识,免得在自己那个穷僻地方学的一身刁蛮。听众们有些知道此事的,也纷纷在下面议论那时可说是自唐秦相交以来,关系最为亲密的一段岁月。

    书中三两句,人间岁月长。那些正听得起劲的人们突然被街上一阵骚乱叫嚷给打扰了兴致,可未待他们寻到原因,就有十几个禁卫军卒将门口的人都赶入了堂内,高声冲着里面喊道:“所有人听了,各自拿出你们的通关证件与身份文牒,寻个地方好坐,等咱们细细查验,凡擅动及反抗者,按叛乱论处!”

    这书场里大多数都是游客与行商,见此变故,都慌了神,四下顿时吵吵嚷嚷起来。有几个挨着门口的家伙,想趁乱悄悄挤出门去,但刚迈出门槛一只脚,就有军兵拔出半截腰刀将其逼退回去。眼见出门无望,大家只好三个一堆五个一群与相熟之人乖乖地坐到了一起,接受禁军盘查。

    不只是这一家客栈,此时街上的所有店铺的前后门都有着三五名军士把守,严禁任何人出入,同时几队身着青蓝锦褂的彪形大汉纷纷进入房屋院落之内仔细搜索盘查,不光是住人的屋子,就连柴房净所全都没有放过。

    赤鸾门前,章三发觉前方正有一人跃下马背,向着他的方向快步走来。他认得走来的那位,只见来人生的一张马脸,面色黢黑如炭,一双铜铃眼却没有多少黑眼仁,两片紫红紫红的薄嘴唇紧紧抿着,下巴颏上只稀稀疏疏留着几十根粗黑的长胡子,偏偏用细银丝线扎成了一束。上身穿着青蓝锦缎窄袖斜襟短褂,胸前正中一块方形补子,用亮堂的银线绣着海波之上明月高悬的图案。腰际挂着一个灰色犀牛皮做的口袋,斜露出了半支兵器把手上面挂着一个弯月状的坠子。下身皂色粗棉长裤的腿儿扎在黑亮的精皮马靴内,靴筒一侧鼓囊囊的,似是还暗藏着什么要命的家伙事儿。

    “见过大人,在下……”章三快步迎上前去,恭敬抱拳行礼。

    “你叫……章……章普是吧。”来人竟不等他自我介绍,便先道出了他的姓名。

    “正是在下。不知大人……”

    那人也不听他说话,自顾继续说着“章普,朔州人氏,上有二兄一姐,年二十四,武成十二年入伍,戍青川城五年,武成十七年累功调还,领仁勇校尉,任赤鸾守备四队管带。”

    章普听那人详尽道出自己军籍履历,却不知是何用意,心里紧张得很,只好顺着他的话回应:“是,是,想不到大人如此了解我一个小人物,真是受宠若惊,受宠若惊……”

    那人微微笑了笑,拿出一副和善的样子,缓缓说道:“看样子你是知道我的身份,是不是?”

    章普见了这张面孔上露出笑容,不由得一阵哆嗦。心中腹诽:“长成这样还笑什么笑,今夜里见他一笑,简直就算活见鬼了。”但却没有表现出来一丝,而是连忙再次施礼,毕恭毕敬地回道:“见过伍爷。”

    就凭这几句回应,若是把京城四门的军官小校都算上,章普也算是胆儿最大的那几个了。这位被章普称作“伍爷”的人,名叫伍里安,作为国内最高情报机构“明月楼”的副指挥使,从来不轻易出头露面,以往听到他的消息时,不是朝廷发了什么巨贪大案,就是江湖上起了腥风血雨,这个名字几乎就是动荡与不祥的代名词。庙堂之上百官对这位面黑心也黑的酷吏敬而远之,江湖上更是无人不知“马面阎王”的赫赫凶名。以此人身份,平日里哪是他这样一个小人物可说得上话的。

    “既是认得我,便是也听过我的习惯,那我就问你几个问题,只需答是或不是,懂吗?”

    “是。”章普垂着头,口中简短答了一声。

    伍里安见这小校如此晓事,眼睛眯了起来,咧嘴无声地笑了一下,吓得旁边的几个站岗小兵没来由地一抖,在晃动的火把映衬下,这张脸显得更加诡秘可怖了起来。

    “方才你一直在此守卫,从未离岗?”

    “是。”

    “城门可按时关闭?”

    “是。”

    “关闭后便再无一人出入?”

    “是。”

    “最后一个问题,今晚有无可疑行踪之人?”这一句出口时,伍里安那黑色的瞳仁几乎瞬间缩成了一个针尖大小的黑点,紧紧盯着章普的脸。

    “没……没有。”章普觉得那目光几乎如实质一般扎进了自己的脑海,一瞬间有了些许慌乱,那两个秦国商人的脸发着金子一样的光芒,在心底闪了一闪。但他把这慌乱掩饰的还不错,只露出被伍里安突变的眼光惊到的样子。

    “好,很好。”伍里安听了章普否定的回答,又看到他鬓间渗出的细汗,轻轻搓了搓自己那几根宝贝胡子,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可对你今日言语负责?若是今后再有人询问……”

    章普听得伍里安拉长了尾音,便深躬一礼,壮着胆子抢话说道:“小的今日对伍大人所答之言句句属实,绝没有半点欺骗,天地可鉴。小的愿在此对天发誓,如有……”

    “毒誓就不必了,你倒是个聪明人,知道我的意思就可以了。况且真要是骗了我,怕是还不如应了誓言来的干脆。”伍里安笑容更深,眼睛又眯了起来,骇人的精光在缝隙里不断闪着。

    问完了话,伍里安没有用来时那般快的步伐,而是慢慢踱回自己停马之处。只留下冷汗簌簌的章普,一直躬身抱拳站着,直到马蹄声渐渐远去不可闻方才慢慢直起腰来。

    彻底的搜查一直持续到了子时以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全城宵禁。今夜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原本应该彻夜欢庆的都城早早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寂静,大街小巷的灯火依旧,房屋院落里也都亮着烛光,但是看不到一个人影出现,也听不见任何属于人类的声音,只偶尔有犬吠几声,回应着更远处同类的呼唤。这表面的沉寂只是表面,世间凡事皆有例外,在这座巨大城市陷入沉默之后,许多原本蛰伏的力量,此刻才真正苏醒,在暗中开始了交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