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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收拾皮孩

    或许是记得牡丹说的那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陈治昭跟着走进雅间,就顺手将房门关了起来。

    采薇正倚着靠近门前的屏风。画着等人高的仕女图的屏风旁边,是很没有名门贵女模样的和画中人差不多高的采薇。

    陈治昭看着脸上挂着轻佻笑容的采薇,眼里仿佛又看到那天在皇宫中遇到她时的情形。

    低眉顺眼、温婉淑静,仿佛霞飞城中万千个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无二的女子。

    那时候她也笑,笑的落落大方,婉约又柔和。她低调的不刻意留心,轻易就好像看不到她。

    哪怕她,随便就能掷出那样好的成绩。哪怕即便是精于投壶的七皇子邬拓也对她侧目而观。

    陈治昭想着他第一次见到了以采薇郡主身份出现的她。再看了眼此时懒懒倚在屏风边笑的邪气的女子。

    这样的恣意张扬,又浑身都散发出蓬勃生机的,他记忆中的毛豆。

    陈治昭脸上表情,变幻再三,那副冷峻面容终于软和下来。

    采薇一言不发等着牡丹开口解释,牡丹自进入雅间,也只管在靠窗的地方远远地坐了下来,却也像是等着有人为如今这副状况做个说明。

    而被采薇和牡丹候着的陈治昭也只木木的,一副深思的模样。

    再没有盈盈的屈身见礼,陈治昭看着采薇。

    采薇回报了一个友好的笑容。

    笑容里,有他熟悉的那份调侃。

    “好久不见。”

    “嗨,好久不见。”采薇干脆地认了下来,自然地同他打招呼。“最近还好吧。”

    “都好。你呢?”其实不太好。霞飞如今很乱,发生了许多不可控的事情。陈治昭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该笑,还是应该装作很生气。

    采薇耸了耸肩。“你都知道的。我现在是采薇郡主了。”

    说完,她没再说话,像是在等。

    陈治昭看着采薇的表情里,一点点泛出来的冷清。咬住牙关,挤出了一丝笑。膝盖和手肘的关节处紧紧绷着。

    “毛豆。”陈治昭侧着头,略微抬了抬下巴。不肯叫出那声郡主,也不肯先屈膝弯下腰来,要同她讲尊卑。

    陈治昭僵硬的动作都在采薇眼里。采薇仰了仰脖子,把邬贤提醒过要她做什么决定之前想与他说的想法抛到一边。

    “嘿嘿”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和无奈,采薇横了一眼根本没再看她的牡丹。“你早见过牡丹了?多谢你这些年替我照顾他。”

    陈治昭瞥了眼一旁端坐在窗边的牡丹。牡丹视线直直地看向窗外,像是窗外有什么有趣的事正吸引她的注意力。

    “花花,窗外什么东西这么有趣?”

    采薇嘴角抽了抽。那厮连窗都没开,能看到什么窗外。装模作样!

    牡丹回过头,轻飘飘地丢出句话来。“我最近在修闭口禅。你们聊你们的,当我不存在便是。”

    陈治昭很自然的没有理她。“我照顾她,是为了相识一场。并非为你,所以,不用你谢。”

    也是这个理。牡丹如今都会为了他坑她出门。想来他们关系大概也算不错。采薇有一丝尴尬。“想不到你们现在关系竟这般好了。”

    陈治昭听完脸色一黑,不再说话。

    没有被回应的采薇更尴尬了。抬起腿,交叉搭在另一条腿上。像是浑身被抽取了骨头,累的不行。

    变故就是这一瞬间发生的。出于美观考虑的屏风根本没想到有一日,它要承担起给采薇郡主做垫背的责任。

    先前还能让采薇问问依靠着的屏风,在采薇抬起腿正往另一腿搭上去的时候,它微微向侧边倒去,中间略顿了一顿,再没做停留。

    直直地带着借力靠着它的采薇郡主,往地上摔了去。

    哗啦

    刺啦

    啪

    “啊!”一屁股跌在地上的采薇,抬起来就看到了牡丹惊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吓的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她跟前跑去。

    原本也吓了一跳的采薇,立刻就要酝酿出一行眼泪来。但屁股上的疼痛,让她下意识地就不想让被人知晓。只是看着牡丹,觉得委屈。

    陈治昭原本就离得近,早已经快步走到了摔到的采薇跟前。伸出手就想要扶起她来。

    但注意到采薇的视线始终在奔过来的牡丹手上。只好又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臂。见到采薇那副有些惨兮兮,但显然并不是很严重的表情。就有些想笑。

    “怎么样,疼不疼?”说起来是很复杂的一系列心里活动,但其实都只发生在一个瞬间。牡丹蹲在采薇面前。

    怕她伤到了哪里,第一时间没想着要扶她起来。

    采薇跌坐在屏风上,虽然伤的不重。但是屁股上是真的有些痛。习惯了对着这些熟悉的人,哭痛。正要说出“屁股好痛”的采薇抬起头就看到了陈治昭。

    他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采薇想了从前,竟没忍住跟着笑了起来。不仅笑,还笑得大声。“哈哈哈”。笑得扯动了身上,屁股上更疼了。

    又不想被外人看到,只好坐在地上,一边笑,一边捂着脸,含着泪,“好痛好痛好痛。”

    采薇声音里龇着牙说出的痛字里,牡丹听起来是真的很痛。只好低声呵斥她:“别笑了。痛不死你。”

    像是听到了牡丹这句话,那个觉得好笑的念头突然就都跑远了。只剩下屁股上尴尬的痛。

    她抬起来,挪开了捂着脸的手。“花花,好痛。”我屁股好痛啊。

    陈治昭原本想着她摔到的场景,有些好笑。见了采薇像是真的摔着了。也没再笑话她。忙俯身下来,伸出手。

    “摔到哪里了?能起来吗?”

    屁股。采薇看着陈治昭,怎么都说不出“摔的屁股开花”。想了想,只好又委屈巴巴地看着牡丹,有多哭诉了一句“花花,好痛。”

    陈治昭尴尬的收回了想扶她起来的双手。

    似乎是因为多哭着喊了几声好痛,屁股上的痛楚好像才缓过来。采薇转过头想要接着陈治昭的力站起来时,就看到陈治昭很快收回去的双手。

    小气鬼。采薇撇了撇嘴,就想跳着站起身。但因为屁股上扯到了大概是大腿后侧某部分,起身的时候,却也痛到不行。

    只好顺势扶着牡丹,借力站了起来。一边笑着说“好痛”,一边又若无其事地找了个地方,慢慢地坐了下来。

    这下牡丹和陈治昭都知道,这是摔到屁股了。

    既然是摔到了屁股,那就是没事。陈治昭终于放心地大笑出声。笑着笑着,又没忍住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牡丹一开始,还有些怨怪他。怎么就不能忍忍,好歹郡主摔了屁股。只是陈治昭笑了半天,停不下来,牡丹没忍住也跟着捧腹大笑。

    采薇原本坐在地上的时候,就憋了一肚子笑意,这会儿坐下来了,不动还好,一动屁股就跟着痛得不行。

    但又忍不住两个大笑的感染,只是抱着独自,额头抵在桌上。

    拍着桌子,抱着肚子。不时趁在桌下没人注意,按住疼地抽筋的屁股。“你们别笑了。我肚子疼。”

    又不便说我屁股疼,采薇真是尴尬的笑到痛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越笑到后面,采薇的声音又都要变成了哭唧唧的笑声。

    陈治昭担忧地看着她,忍了几次,又破功重新笑出来。

    等到又过了半晌,几个人才终于停下来。

    牡丹也不再远远在靠窗坐在一边,陈治昭也不再冷冰冰地站在一边。

    三个人围坐在桌前,相视一笑。方才那阵莫名的大笑,三个人的眉眼中都还是是湿漉漉的。

    “叫你当初笑话我。”重新坐定,冷静下来的牡丹先提起了往事。试图挽回彼此间那层因为太久没联系的生疏。

    采薇想到了,急忙打住:“你可别再逗我笑了。我肚子疼。”屁股痛到想哭。

    陈治昭坐在一边,大概因为方才那阵笑声,原本一直想要板正的严肃表情,再也回不来了。

    温润一如往昔。“活该。叫你喜欢笑话别人。”

    采薇看看牡丹,又看看陈治昭。“ha?合着就是我爱笑话人咯?”

    “可不是。”牡丹捂着嘴,笑的媚眼如丝。采薇看着牡丹笑起来的样子,眼前一花。真好看,偏偏……

    陈治昭跟着回忆起来。“怎么会有小男生会喜欢赏花的呀?”

    ……

    “花花,快看。那里有个小男生。”稚嫩的童音仿佛在耳边炸开,“怎么会有小男生会喜欢赏花的呀?”

    一个小男生正在路边一颗树旁,仰着头盯着树干上细看。像是极爱这些花,远远的欣赏还嫌不够。非要凑近了细瞧。

    旁边的另一名女子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哇,那是桃花诶。豆子,你看,那一片桃花开得真好啊。我竟然从来没发现。这是桃花诶。”

    那是哪一年?牡丹凝神细想了半天,想不出来。

    那天,满路边的红色小花。仿佛是一夜间盛开在了他们回家的路旁。

    每日里忙着奔波忙于生计,原来竟有那一片她从没有留意过的花海,开在她每日回家的路上。

    牡丹于是又想起来那天。她第一次见见到陈治昭。毛豆笑话有个小男生专注地看桃花。

    后来见他一动不动,盯着树上瞧。她好奇地忍不住要往人跟前凑去。

    年少的陈治昭,正动手从树上拿出了一只青白色的,还在极其缓慢蠕动着的毛毛虫。

    软绵绵的身体,一动不动。要不是陈治昭盯了半天,知道它隔很久会微微卷曲一点,都要以为它已经死了。

    “好看吧。”陈治昭恶劣的笑意,配上毛毛虫软绵的身子,直把牡丹吓的往后跌坐在地上。

    她往前凑的时候,采薇没有拦住。等采薇上前来的时候,正看到牡丹跌坐在地上。

    “花花,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大一片樱花。”年幼的采薇还没有恶劣到笑话牡丹摔倒在地,更没有迁怒给那个用毛毛虫吓人的陈治昭。

    只是微微笑着,像邻居家听话的妹妹。“不好意思,打扰你抓毛毛虫了。”

    轻声细语,像是哄着家里调皮的小弟弟。

    陈治昭那时候还小,根本还不知道该怎样管理自己的面部表情。只是无意识的晃动了手中的毛毛虫,往采薇面前递了递。

    什么话都没说,想要是要接着吓唬面前这个长得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少女。

    采薇挑着眉,伸手就抢过了陈治昭手中的毛虫。“是要送给我吗?谢谢小弟弟。”

    她动作很快,等陈治昭意识到的时候,他只感觉到手腕间隐隐有些作痛。但看到面前那个满脸温和笑意的少女,只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

    陈治昭伸出手,仿佛还记得当初手中那只毛毛虫的模样。

    第二次见到采薇是在烟雨朦胧的黄梅天,那时候他已经长高了许多了。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再不是当初需要微微仰着头看她,会被当成小弟弟的模样。

    阿理在一旁撑着伞,他愣愣地看着她从自己身边擦身过去。她脚步没有停留,她也没认出他来。

    只是后面穿着穿着白衣的白面少年紧紧跟在后面,很娘的语调一声声喊着“毛豆。”

    他想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茫然回头的时候,一片雨蒙蒙之中,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记得耳边那人换她“毛豆”。

    那时候他刚要结束游学,原计划次日就要赶回霞飞城。悠悠赶回霞飞城时,正好能赶上一年难得一见的灯会。

    但等到第二天,他鬼神神差地告诉阿理。他头疼。

    以为是白日里淋了雨,阿理紧张地找了最好的治风寒的大夫。后来他又接口,怕是伤寒没有好全,先不急着回去。

    后来他每日里都走路出门。侥幸地想着,说不定有一天刚巧遇到她的。

    只是时间一日又一日过去,阿理陪着他在路上度过了第一个索然无味的灯节。

    后来回到霞飞城,一日日过去。那个年少时,就抢了他的毛毛虫,后来又骗他玩有意思的游戏的少女,再没有出现过。

    后来她与他,在异地某条不知名的小桥边,擦肩而过。那样的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说:“我们来玩木头人吧。等第一个路人经过的时候,你不动、它不动。你们就算赢了。”

    年少时后的毛豆啊,只因为他把她同伴吓得摔倒在地上。就不管他是否同意,要将那只毛毛虫放在他的鼻梁上,不许他动。

    “一二三我们都是木头人,不许说话不许动。”他眼珠紧紧盯着那只懒惰的毛毛虫蜷缩在自己的脸上,过一会儿总会突然动一下。

    原本觉得它许久许久才会动的身体,好像因为在他脸上,动作的频率都提高了。

    他想将毛毛虫丢下去,但望着那个少女的眼睛。想要动一动,却偏偏自己只略微晃了晃。

    轻微地动作好似惊醒了毛毛虫,吓得他更是连哭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