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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脱逃

    老伯进门的时候提了一壶家酿小酒。

    清香自密封不严的壶口流出,很快吹进了王轩的鼻子里。五花大绑的身体酸胀无力,暗沉的心境令他没有任何表情。

    老伯近似被米香弥漫的酒气吹醉了,晃晃悠悠的坐在木桌边上,盯着王轩瞧。

    王轩以往也遇到过生死存亡时刻,锦衣客的任务从来都不简单,应对江湖上的各色好手,基本上都是生死相争,这般模样下来,本是早已看淡生死,但现在心里有了牵挂,况且师傅的叮嘱也时刻响在耳旁——“不管怎样你得混一把水云剑,也不枉你我师徒一场。”

    于是,无可奈何的求生之意泛在脑海,如同不知深浅的汪洋被风吹起了浪。王轩盯着老伯手里的酒,又看到拍在桌上荷叶包裹的卤肉,口舌生津。

    他眼睛直了。

    老伯看到了王轩的眼神,和土狗无异。不禁笑道:“锦衣客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尊严嘛。”嘲讽之意拉满,却并未打击到王轩。脸皮厚的人已经百毒不侵,只见王轩什么话也不说,直勾勾看着老伯。

    “呵!”老伯嘴里呼了一声,将袖子向上拉起,漏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从怀里摸出一个酒盅,自顾自的满上,头脑摇晃。一边倒一边絮叨:“心断新丰酒,销愁斗几千。”

    而后撕一块卤肉扔进嘴里,咀嚼出声音,下巴随着头颅轻微抖动,洋洋自得的神情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那种舒服的、愉悦的叹息。

    王轩望进眼里,肚子不自觉紧缩起来,抿着嘴巴深怕口水流出,蹦出胸膛的饥饿感令他不知所措。闭上眼睛吧,闭上了就不饿了。

    老伯见状,畅快的笑了,一边嚼着再喂自己一杯酒,一边道:“锦衣客人人可恶,你怪不得我。”说罢突又想起来帮主的嘱咐,不禁奇道:“你叫什么名字?”

    王轩闭着眼睛有气无力道:“你觉得我会说?”

    “也是,反正你在我手上,性命伤不了但活罪免不了。”

    王轩诧异的睁开眼睛道:“不杀我?”

    “不杀。”

    “为何?”

    “上头有令,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和我们帮主有交集。”

    王轩听到这话,纳闷不已。他连对方是个什么帮派都不清楚,哪里会认识帮主,莫非和李牧炀有关系?

    这样想着,他突又惊奇。梅娘究竟是做什么的?怎么如此错综复杂。这样思绪万千,冲淡些许饥饿。

    老伯是故意透漏给王轩这句话想看看他地反应,果不其然使其陷入沉思。

    “看来这年轻人并不是有备而来,懵懵懂懂的就被我抓了。”老伯心里揣摩着,从怀里又摸出一荷叶卤肉,将它像是扔一块砖似的扔到王轩面前。

    而后慢慢起身,在王轩惊讶不定的神情中,走上前给他的双手怂了绑。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又分别给他两侧肩胛骨位置各插了一根针。

    然后道:“吃吧,王二家上好的卤牛肉,避免你反抗,穴位还是要封着。”转身把自己用过的酒杯和酒壶也提过来,同样放在王轩面前。

    王轩半跪着的身子像极了面见皇上的太监。

    不过双手已然自由,轻微活动活动,缓解着酸胀。他茫然的看着老伯道:“你这前后态度差距过大,意思是断头饭?”

    老伯笑了笑道:“要杀你没必要喂饱你。”

    王轩听罢,开始了狼吞虎咽。甚至酒杯都未用到,把酒壶塞扒开,仰着头灌,一口酒之后就是一大口肉,并不把荷叶展开,直接伸嘴咬合,果然像极了土狗。

    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东西是饥饿。

    屋外,夕阳西去,阴冷的冬晚悄然来临。

    老伯在灶台里架起了火,木柴嘶嘶作响,偶然间窜起的火苗绽放,温暖了他与王轩。

    土狗也摇着尾巴进了门,不敢过于踏前,爬在门前用来挡雪的毛毡上,卷起身子。

    沉默有时候很可爱,它可以让互不相识的两个人趋于安稳,不必在意对方会说什么,自己会回什么。吃饱喝足的王轩,跪在灶台旁,身上暖烘烘的。

    他盯着火苗看,思索着自己以前没想过的事,比如为什么李牧炀那么爱喝酒,为什么袁湘湘那么要强,为什么翠微阁的驼背老人那么变态。

    这些问题自然没有答案,生活中很多疑问都没有答案,只是人们喜欢在找寻答案的时候消磨时间。尤其这种动弹不得的场景,转移注意力才能不那么难受。

    老伯却是低垂着眼帘不经意的熟睡,年龄毕竟大了,睡意再也逃不开慵懒的氛围。呼噜声响起。

    王轩抬眼望了望老伯,神情平静,袖筒里的机关快要被他激活。锦衣客怎么会没有后招呢?他只需要使劲的将胳膊往外撇,直到疼痛难忍时,就会拧开机关,一个薄片状的刀刃就会跌落在手上。

    他如此做到了,缓慢而冷静,轻柔的割开绳索。这一切都得益于老伯松开了他的双手。

    虽说穴位还是被封着。

    王轩将身体慢慢蠕动,把腿伸到手能够到的地方。做这一切的动作都要很缓慢,在高手面前,一定要冷静。不能发出一丝一毫的动静,武者感官清晰,稍有大动作都有可能警觉,况且还有个土狗在那。

    王轩手上动着,眼睛却死死盯着老伯,只要他有丝毫反应都会立即停止动作。

    等到他彻底解放了自己后,便爬在地上一动不动。此时,更不能着急,必须使身体机能恢复,被绑了这么久,穴位经脉都很僵硬,关节血管并不流畅,动作一大,就会疲软。

    一息过后,王轩能动了。他双臂内卷,双手交合抱胸样子,同时拔出了插在肩胛骨的针。

    他知道这个封穴位方法,只要同时拔针便可解除,只不过被封住的时候没有力气,无法做到这一点。

    王轩早就练过卷骨之术,可借着骨头与肌肉的韧性弹出力气。

    所以王轩成功了。只见他飞快的跳起,身形迅捷的掠至老伯面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土狗这才爬起吠叫被王轩一脚踢晕。老伯则从梦中惊醒,感受着脖子处传来的力量,轻轻一叹:“老了,不中用了。”

    王轩道:“不,是你大意了。”

    “你打算怎么做?”

    “和你聊聊吧。”说罢,王轩右手掐着脖子,左手扣着关节,将老伯五花大绑到灶台处。而后款款坐在了刚才老伯坐在的位置。问道:“还有没有酒和卤肉?”

    “自然没了,况且你就算用这招报复,我也不饿呀。”

    “明天早上你就饿了。”

    “你打算待这么久?”

    “锦衣客总是锱铢必较的!”

    老伯哈哈大笑,不经意间觉得眼前的少年很有趣。

    王轩等到他笑完,继续道:“你叫什么名字?”

    “你知道了有什么用?”

    “你们帮派是做什么的,名号又是什么?”

    “我不怕死。”说罢,老伯闭紧了嘴巴。

    王轩知道啥也问不出了,只有自己去查。迅速起身,就要推门而去。

    老伯突然道:“你不报复了?”

    王轩一拍脑袋,转身脱下了鞋,将脚上的布袜取下,塞进了老伯嘴里,才道:“我一急就容易忘事,幸好你提醒了。”冲老伯竖了大拇指,这才起身出了门。

    冬季的夜晚晶莹剔透,脚边传来的湿冷让王轩有些后悔,“刚才应该用他自己的袜子!”

    他推开茅草院的前门,走在一方不大不小的村落里,望着月光似霜的地面。道路方正的被田野分割,灯火阑珊的茅屋散乱,冷风拂面。王轩心里暗道:“花露院的隧道铺不了太远吧,我走了也没多久,怎么这里似乎离王都很远?”冷寂的村落显露着贫瘠,王轩判断这里恐怕是王都的城外驻村。

    回首王都的繁华,眼前的沧桑属实令人不安。

    辉煌总是碾压了底层的苦主,繁华是剥削着劳者。王轩自己本也是牺牲于繁华的一份子。

    他想起了袁湘湘,那个坚强的、要强的女子,不也献给了繁华?

    不知不觉王轩走了很久,看着普通的村落毫无帮派痕迹。究竟那个老头口里的帮主是什么人,该从何处下手呢?

    他很想偷偷推开一家的门,用暴力手段询问,只是这般感觉在此刻的氛围里属实不适。毕竟做坏事也需要氛围。

    他很快将村子摸了遍,毫无建树。当下即刻决定藏匿在村子里,总会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的。

    于是王轩找到一处柴火房,用茅草盖住全身,静默了下来。困顿袭来,悄然睡去。

    ..........

    翌日,鸡鸣光起。

    王轩醒转,翻身掠出屋外,不给房舍主人发现。跑到一处晾晒衣物的院落,将锦衣换下,穿着短衫短裤的粗布麻衣,俨然一个年轻的农民。

    自顾自的走在村子里,看着东一个西一个赶集的人。一般而言的村落,如有陌生人进来会被第一时间发现,王轩并不知道这点,可恰好此处离王都较近,来来往往的行者很多,所以村子里出现陌生人很正常,使得王轩并未惊扰到别人。

    冷冽的气温使得王轩有些难受。短衫短裤还是粗布麻衣,这般模样如何能抵挡寒冷。他暗暗钦佩居住此处的农民了。

    他偷偷观察着经过的每一个人,通过一些特征判断其是不是武者。至今一无所获。

    突地想起,在王都怎么可能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修一条隧道呢?!这该如何施工?又如何掩人耳目?此番问题仿佛惊涛骇浪,惊得王轩有些进退两难。

    难道说花露院在建设之初,就已经被老伯口里的帮派定下,并计划好了要修建隧道?否则事后修建,毕竟要经过城防司才能通过。

    是不是应该先查查花露院是哪年建设的?

    王轩开始纠结了,到底是先调查帮派还是先调查花露院。

    无处安放的茫然跃然而起,令他不安。李牧炀啊李牧炀,你招惹的这个梅娘究竟是什么人!

    就当王轩在不安与彷徨中挣扎时,瞥见了一个独特的车夫。

    只见他拉着一车柴火迎面走来。那个车夫穿的也是短衫,只是厚重布料紧贴身体,鼓起一块块。只有横练肌肉才能达到此种效果。哪有普通的车夫是这般模样。

    看来他就是帮派之人了。

    新的发现消弭了其他想法,王轩若无其事的与其经过,而后淡然的远远跟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