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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宁旭派

    旗禹都,北风,城东。

    李牧炀站在一排排青瓦房前,看着随风飘扬的招子发怔。

    这里他似乎来过,之前与梅婉儿租那座小院的时候,好像就是在此处做的交易。

    不禁思绪万千。

    幸福日子的某一天,他还在讲武堂听姜恒达讲述剑法。

    满屋的弟子静谧,只有姜恒达一人在台上衣袖舞动的讲述精髓。

    那时是午后,阳光透过窗纸洒在石板地上,照亮了空气中丝丝尘土。

    突地,门外传来看门弟子的大声呼喊。

    “师傅,师傅!外面百姓聚在堂前闹事,一定要你出去面见!”一边喊着一边冲开门进来,扑在姜恒达脚下很慌乱。

    这一幕惹得众弟子哗然,有的面面相觑不明情况如何,有的高呼二叫“什么胆子,敢在讲武堂面前闹事,师傅,让弟子出去震慑。”有的干脆闭目养神,两耳不闻窗外事。

    李牧炀看了看马宪,那边做了鬼脸。

    二人丝毫不把这事当回事,只要师傅在场,什么情况都能说清楚,毕竟师傅可是执剑六君子之一。

    姜恒达也确实稳重,大手一挥呵斥道:“肃静!”

    然后扶起看门弟子,沉声道:“不要慌张,引我出去瞧瞧。”

    看门弟子心里稍安,起身在前面带路。

    如此热闹,众弟子也随着姜恒达鱼贯而出,不一会儿便到了讲武堂大门前。

    门前,十几名百姓端坐在那,右臂不断上下挥动,嘴里喊着:“骗人钱财讲武堂,欺世盗名,偷人功法,害人家破人亡。”

    这十几名是领头的,后面一圈圈没有坐下的都是看戏的路人,一个个伸直了脖子向里张望,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听到这十几个百姓的呼喊,绝大多数人都不太相信,毕竟在这旗禹都,讲武堂的名声一直很好,从来没出现过什么差池。

    善行很多,连街头巷尾的乞丐都对讲武堂赞赏有加,每每有吃食,都会给他们端来。

    但人的怀疑往往是从一点点声音开始的。

    姜恒达出来时,那十几人像是打了鸡血,叫嚣更盛。冲着姜恒达吹胡子瞪眼,仿佛他是仇人一般,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姜恒达则是平静的看着这一切,身旁有的弟子听不下去,想要挺身斥责,都被他按压下去。只见他平稳、轻巧的走到众人面前,躬身想将一名百姓扶起。那人却完全不领情,推开姜恒达扶在空中的手,怒道:“不要假情假意,还我钱财,还我妻儿性命。”

    姜恒达温声道:“阁下,此话怎讲?”声音中厚,立刻压灭十几个人的叫嚣,纵然在一旁看戏的人都仿佛感到姜恒达是在他们耳朵上说的这句话。

    现场瞬时鸦雀无声。

    被姜恒达问话的那人先是一愣,刺骨威严笼罩,竟是有些撒不了泼。但少许时间后,他还是开口道:“讲武堂功法世人皆知,如今你们领了钱财要保护葫芦村,却还是让山匪将村子的妇孺老少截去,你可有说法。”

    姜恒达在脑海中思索一会儿道:“我并不知道有此事,你们是找的那位弟子交接的文书?”

    那人道:“自是你们门房里接待,叫他出来一见便知。”

    姜恒达转身冲众弟子道:“把所有接待弟子全部叫出来,让人认认。”

    马宪第一个转身去了堂内,大声呼叫着接待弟子,使得纵然在门外依然可以听到。待到接待弟子到了门前,姜恒达让那人一一指认。

    却未找到此前接待他的人,于是恼羞成怒道:“你们讲武堂莫非将那接待弟子藏起来,然后死无对证?”

    姜恒达也不怒,淡定道:“我们讲武堂绝不做此事,接待弟子系数在此,你可回忆回忆样貌体征,我来调查究竟是否是我讲武堂的弟子。”

    那人道:“体态样貌我已记不清,但那身锦绣呼伦布我是认得的,旗禹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只有讲武堂的人会穿着锦绣呼伦布。”

    姜恒达点点头道:“这话不假,但是,你若真的在讲武堂布的任务,保护村庄之事得在衙门那里报备,去几人,拿什么武器都有归档,你大可去衙门查清再来我讲武堂闹事。”

    那人抢道:“讲武堂恐怕早已和衙门沆瀣一气,那里还容得我们察看档案!”

    李牧炀听不下去道:“照你这么说,随便一个人污蔑我们,无需物证人证,直接泼脏水我们便得受着?......”

    姜恒达摆手打断李牧炀,淡然道:“阁下可知讲武堂派了几人去了葫芦村?”

    “五人。”

    “哦,那你从这些弟子中认认,是哪五人。”

    那人跑到众弟子前,仔细查看,俨然一个正在挑媳妇的大汉模样。惹得众弟子厌恶,但也挺直了胸膛让他相认。

    那人左三圈右三圈并未找到,转身冲台下剩下端坐的百姓道:“他们把所有人都藏起来,欺负我们没权没势,只有舍命闯进去一探究竟,父老乡亲和我冲!”一边喊着,一边挥手。

    剩余的百姓立刻起身,受他鼓舞就要闯讲武堂。

    众弟子自然不让,用身体拉成一条线挡着十几人冲锋。姜恒达摇了摇头,走入人群中,双手一推,呵斥道:“胡闹!”一息之间便将那十几人推到了,各个人仰马翻的躺在地上,错愕不已。

    姜恒达抱拳冲四周百姓道:“各位想必也看清楚了,这几人拿不出证据,找不到人证,便要闯讲武堂,自是大大不妥,还请各位散去,我讲武堂若是有半点对百姓不公,大可去衙门面前击鼓鸣冤,这盛世怎会有官员扯入江湖之中呢?”

    说罢领着众弟子回去上课了。门前的百姓也都散了。

    众弟子交头接耳,马宪不解道:“师傅,你说那些人是什么目的。”

    姜恒达笑道:“宵小之辈不必理会。”

    但脏水就是这样的,只要肯泼就能发酵。

    关于讲武堂的传闻在江湖上越发盛行,一传十十传百,一开始说讲武堂领钱不发,任一个村子的人被山匪屠了,然后又传出讲武堂欺世盗名,本来没做多少好事到处宣扬自己是名门正派,最终变成了讲武堂武功心法都不是自己,全都是偷别人的。

    偷谁的呢?人世间逐渐出了一个名字——宁旭派。

    这天,李牧炀在家里同梅婉儿讨论,怎么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宁旭派,大言不惭的说讲武堂偷学他们的功法。

    梅婉儿只是笑笑,柔声道:“江湖上的事我不懂.......”但背过李牧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牧炀满心不解,便在院子里舞剑,梅婉儿在一旁静静的看。这样过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讲武堂名声彻底不清不楚了,大家不再信任讲武堂,使得众弟子一天郁郁寡欢。

    由马宪组织,众人更是喝了好几场大酒。

    李牧炀此次喝的有点多,走路东倒西斜的回了家。一推开门就觉得气氛不对,按照以往梅婉儿应该已经在院子里晾衣服了,如今却连挂衣服的绳子都没搭。

    他轻声呼道:“婉儿,我回来了。”

    没人回应,就连平时柴火房烧水的声音也没了,整个院子诡异的静谧。颇有一副梅婉儿跑了的样子。

    李牧炀慌张了,他赶忙冲进屋内,大喊:“婉儿,你在哪?”

    他一直对于自己的幸福有一种不真实感。那种淡淡的、优柔的不安,时常会在脑海里回旋,他觉得自己能娶梅婉儿真是三生有幸。

    正因如此,他常常会担心某一天梅婉儿就消失了。

    当然,他的担心并非毫无根据,平常里他每与梅婉儿聊天,总能感觉的到婉儿流露出的点点伤感,那种伤感就像是林间的蜘蛛网,看不见,但蒙头经过会粘黏一脸。

    梅婉儿总给他一种时刻会消失的情绪,惹得他心乱如麻。从来不觉得自己可以稳稳当当的过日子。

    今天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心上的不安更加蒸腾而出,气氛不妙。

    好在他一冲进门便看到了梅婉儿,不由的长长呼出一口气。

    他心有余悸道:“婉儿,你吓死我了。”

    梅婉儿坐在正对门的圆桌后,身旁还坐着一个老婆婆。她没有答话,无声的泪痕挂在脸上,眼神轻柔而遗憾的望着李牧炀,似乎是在道别。

    李牧炀见状,原本呼出的气又被深深吸入,呛得心脏疼,他已经预感到了很不安的境况。强颜欢笑道:“这位是?”

    那老婆婆冷笑一声道:“我是你媳妇的妈。”

    李牧炀万分诧异,心里想着“婉儿不是说没有亲人吗?”嘴上却道:“原来是岳母,不知何时来的旗禹都,小婿没能迎接,十分抱歉。”

    老婆婆冷淡道:“不必,今日过后,再也不会见面了。”

    李牧炀闻言,看向梅婉儿,不知所措道:“什么意思?”

    梅婉儿只是摇了摇头,沉默不语,但那神情令人心碎。她已经喜欢上了李牧炀,深刻的那种喜欢。

    老婆婆道:“我今日就要带梅婉儿走!”

    李牧炀茫然道:“为,为什么?”

    “第一你并不是明媒正娶,甚至连我的门都没登过;第二你这个样子,一看不会有什么出息,我女儿跟你能幸福吗?第三我不喜欢你。”花婆婆声音冷淡的像是腊月寒风,说出的内容便是在寒风之上又加了晴天霹雳。

    李牧炀震得说不出话,他沙哑道:“我,我,我不知道婉儿有家人。”他似乎能够解释的只有这一句,仅这一句也耗费了全身力气。他的双眼已经模糊接着道:“我对婉儿,对她,是真心的!”

    真心这两个字是从胸腔里蹦出的。如同疯狂跳动的心,一边痛着一边闪烁在空中。

    梅婉儿已经不敢看李牧炀,她也在痛,但是此时此刻必须忍着,决不能放松一下,她怕自己会垮,会求饶。

    花婆婆冷笑道:“婉儿给我说过了,所以为了你的真心,这房子我已经买下来,以后就送给你,两不相欠。”

    李牧炀呆呆道:“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欠我什么,没有。”

    梅婉儿的嘴唇被咬出血了。

    .........

    李牧炀坐在一个招子下,上面写着乾坤堂,笑着问:“我想租个房子,有什么手续?”

    管事的道:“那得看你打算租哪的,长租短租?”

    “就入城湾那一带,勾栏瓦舍那片,长租!”

    “哦,那里不租。”

    “为什么?”

    “那里被人买断了。”

    “被谁?”

    “无可奉告。”

    李牧炀铮一声拔出了水云剑,寒光照耀在管事的脖子上,狠道:“说不说?”

    管事的色厉内荏的颤抖:“你可知道在这里动手,招惹的是谁?”

    “你的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了,就算我后面陪葬,你也冤死,何必呢,还不如告诉我是谁。”

    “.......乔掌柜,湘江船商的大东家。”

    李牧炀收了剑,轻拍管事的后背道:“这不就得了。”说罢,冲着旗禹都最大的宅邸,乔府而去。

    他当然知道乔掌柜,毕竟这人几年前就发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