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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失落

    西风,黑夜,乔宅门外。

    李牧炀眼神里失了坚定,更多的是茫然。

    他偷偷瞟向了身边同样一袭黑衣的马宪。

    马宪却是神情凝重,低沉道:“乔府里一定有雇养的武丁,怕是硬手颇多。”

    李牧炀沉默不语。

    马宪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管你那梅婉儿究竟做了什么,既然你已经调查到如此地步,就接着查吧,我一定舍命相陪。”

    李牧炀闻言才道:“你是为了讲武堂吧。”

    马宪没好气道:“是为了讲武堂,但也为了你,我决不允许你就这样原谅梅婉儿!”

    “事,事情还没盖棺定论呢。”李牧炀有些不自然。

    “那就查到底,真相自然会浮出水面。”

    李牧炀闻言又沉默了,心里的挣扎就像是拉扯皮筋的两头,哪一边放了手都会刺痛另一边。

    他何尝不是在纠结呢?多年锦衣客生涯,身上的道德癖已然消磨大半,原本已经变得更加世故,更加放的下。

    若梅婉儿真的是害讲武堂衰落的罪魁祸首,他也恨不起来!

    但现在有个挚友突的闯入,将他从世俗中硬生生拽出,无法再藏身黑暗,拎在光明中审判自己。

    马宪似乎一直是这个样子。

    他依然还是那个追求执剑君子的江湖人,依然追求着师傅所授的武贤姿态,依然天真又激扬。

    纵然是爱好赌博,心里却一点不脏。

    他更不能允许李牧炀脏!

    所以,看到现在如此犹豫的李牧炀,马宪气不打一处来。

    他使劲掐住李牧炀的胳膊道:“你忘了师傅是怎样对你,你忘了讲武堂是怎样对你?你忘了吗?”

    李牧炀茫然的眼神中多了惨淡,喃喃道:“怎么可能忘,师傅待我如同生父,没有讲武堂我早不知道饿死在哪块野地了!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可是我能独自承担这一切,我可以跪在小师妹面前,任其唾骂,我可以一辈子给小师妹当牛做马,但,但对婉儿,我无法......”

    “我呸,你怎么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你还记得师傅教的君子之道吗?冤有头债有主,小师妹那么善良,她会恨你还是恨梅婉儿?你要利用这一点让她原谅你两吗?你什么时候如此自私了!为了一个女人,一个骗子,就可以弃君子大道不顾,对得起师傅吗!”

    李牧炀不得已再次陷入沉默,他知道,马宪是对的,是好的,是单纯的。

    但这份单纯已经不适合这个世道了。

    马宪见状,咬牙切齿道:“和我查下去,绝不准你半路逃跑!”

    李牧炀苦笑着点头,遥想此前,原本追着马宪跑的人是他,原本被讨伐的人是马宪,如今却攻守易势。不禁感叹,马宪怎会还是学徒模样,棱角分明,未被世间磨圆滑。

    西北,一阵冷风吹来,淡化了二人情绪。

    马宪此时抬头,望了望天色,已至子时。

    万家灯火熄灭,黑幕垂落。

    他一边向乔家院墙掠去,一边拽上李牧炀。

    几十步就跳进一处别院,位于乔府中部南侧,四方四正,青砖石墙上注着白灰,雅致小巧。

    曲水流经一座石桥,影入假山内里。

    两个方向的拱门,立在东西两侧,惹得马宪和李牧炀面面相觑,一筹莫展。

    李牧炀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马宪突的做了个噤声手势,隐约听到远处有人走过。而后低声道:“兵分两路,你往东,我往西,先想办法找到乔之和。”

    “找到之后呢?”

    “就近逼问梅花阁之事,若成功,作夜莺唤叫。”这是讲武堂传授过的交流之法。

    “好吧。”李牧炀一顿,又问:“若是那乔之和死活不说呢?”

    “呵,你们锦衣客没有逼问的手段?”

    “有倒是有,但这乔府恐怕深不可测,没法轻松施展啊。”

    “那就随机应变吧,为了讲武堂死在这里又何妨。”马宪神情傲然,俨然一副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模样。

    很难想象这位还是个赌棍,或者说只有赌棍才有这般气质。

    李牧炀不禁笑道:“马宪,你真不错,可惜是个赌棍。”

    马宪撇嘴道:“呸,至少比你强多了。”说罢,拉上嘴下黑布巾至鼻尖,翁声道:“蒙面,出发!记住,你若是逃了,就是卖友求荣!一辈子别再想抬起头来。”

    李牧炀闻言,无奈点了点头,也不说话,轻声向东飘去了。

    马宪看着李牧炀的背影,消失在拱门之后,才慢慢贴紧石墙向西走去。

    乔府不愧是旗禹都著名的宅子。

    东西横贯的院落错综复杂,大道小径犹如蛛丝网,分割出大小不一的区域。

    草地竹林,桦树松柏,此起彼伏的亭台楼阁,雕梁画柱的雅致廊桥。

    使得马宪很快就迷失了方向。

    感觉着冬夜清冷的空气灌进脖颈。

    他望着一个个琉璃瓦冲顶的屋舍,实在看不出哪座会是乔之和起居之所。

    想必李牧炀此刻情况,也定是如此吧。这样想着,马宪继续往深处探去。

    一路而来小心翼翼,仿佛和黑夜融为一体,又经过几个院落。

    人迹罕至,难道乔府大晚上都没人巡夜吗?

    心里伴着如此疑问,不禁摸了摸腰间的刀。

    马宪夜行衣紧身,腰服间绑着的是力冉刀,硬邦邦的时不时会传来安全感。

    这是马宪父亲还健在时送给他的。

    马宪能够进讲武堂,是让全家自豪的事情。尤其对仅为镖师的父亲而言,看着自己儿子最终进了名门正派,什么都值了。

    于是,在姜恒达答应收下马宪时,他父亲不远万里去了一趟汕越。那是中部有名的刀家圣地。父亲专门找到名气不小的刀匠,打造了这把力冉刀,送给马宪。

    玄铁用了父亲半生积蓄。可惜后半生积蓄被马宪赌光了。可叹。

    好在,父亲已经去世多年了,否则恐怕会气得够呛吧。

    马宪想到这里,甩了甩头,继续凝神向前。在乔府逗留这么久,还未发觉雇养的武丁,总算是平安无事。

    身形腾挪在大院深宅,暂时毫无头绪。

    只有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查探,想着,若是找到最大的那个院子,便闪进去碰碰运气,最不济也能抓一个人问问,大不了再给厮敲晕了。

    计较下来,便蹑手蹑脚的继续探下去。

    直到翻过一处八角亭,拐过一面湖边,来到了一处偌大的两层阁楼。

    阁楼所在的院子呈半圆形,空间很大,萦绕着藤蔓的围墙,像是包子皮似的把阁楼裹在中心。

    四方的窗户镶刻在阁楼立柱之间,正面望去足有六扇。二楼中间的屋内摇曳着烛火,一个人影印在窗户上。

    就是他了!

    马宪直觉这就是乔之和。不然谁会住在这么气派的阁楼里。

    兴奋与紧张交合,他轻轻的掠进去,很快抵达二楼。望着人影绰绰,心里暗忖:“这么晚了还不睡,是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吧。”

    力冉刀慢慢拔出,反扣在小臂下,他像是爬山虎似的贴着窗沿,调整好呼吸,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入。

    直逼人影!

    那人根本没来及的反应,马宪的力冉刀就架在她洁白的脖子上了。

    马宪这才知道搞错了,面前的是个女子。

    很年轻的女子。

    她神情错愕,慌张,惊疑不定,却没有恐惧。

    眼神很深邃,她看向马宪,望着一袭黑衣只漏出眼睛的不速之客。

    款款收起了正在看的书。

    马宪急道:“不许动!”声音很压抑,深怕被外面什么人听到。

    女子身形一怔,但还是继续动作,把书放进了桌下抽屉里。

    马宪反而有些被动,嗓音沙哑道:“你不许动,听到没有!”力冉刀向前几分。

    女子面相很普通,绝对算不上漂亮,眼睛中等大小,眉毛却有些直,显得很英气。

    鼻子有些小,翘在嘴巴上方。嘴唇太薄了,不妖娆。马宪没来由的有些失望,毕竟这种境况下遇到姑娘,还算猎奇。

    只是女子皮肤很白,如同百合花那么白。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突然道:“你好像很失望。”

    马宪心里一惊,“这家伙能读心?”但又不好失了气势,强行怒声道:“不许说话,我且问你,乔之和的住所在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