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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74.他终于出现了

    有的女人天生就会向男人服软。

    可欧阳妤攸显然不是这一类,她是单亲,自小没有妈妈,也没有从父母身上汲取相处之道的经验,她缺失的,不仅仅是女人细腻柔软的表现力。

    还有她从不懂如何讨好一个人。

    她说怕冷,她说不要走,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妥协,在恳求他,这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极限。

    可那扇推拉门外的影子还是消失了。

    季临川听见了,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走了。

    这座房子又余下她一个人。

    良久,欧阳妤攸从榻椅起身,她赤脚沿着地毯,走出更衣室。

    她倒在床上,大颗的眼泪滚出来,她眼睁睁看着天色变暗,看见熟悉的路灯亮起来。

    不吃晚饭,胃里也没有饥饿感,很奇怪,珍妮今晚没有再叫,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黑夜那么长,那么难熬,她爬起身去拿药。

    握着一片白色的小药片,她才察觉原来自己很久没吃过助眠药了。

    她快忘了失眠,黑夜白天颠倒的感觉,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一个还算正常的人?

    吞下后,她裹着被子闭上眼。

    胃里空,因药效散发出灼热,她渐渐有了昏沉感。

    四肢冰冷,身体仿佛被抽离,血液骨肉筋脉全都不再属于她,唯有一丝意识还在。

    她梦见一个场景。

    她像浮在空中的游魂,看见一栋米褐色相间的房子,她看见那个十八岁的那个自己。

    那是跟爸爸初到美国的第二年,因为腾远业务需要,他们住在纽约的一个郊区,那时已经三月初春,却下了历年记录里最晚的一场大雪。

    她参加学校组织的写生营,飞去了南美热带城市,回来时却因航班延误,没有在凌晨赶回家,第二天早上飞机落地,她十八岁的生日已经过去了。

    她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拖着行李箱,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门口的红漆木质邮箱,查收信件。

    意外地,发现里面竟放着一双镶着细钻的高跟鞋。

    她抱着鞋,咬下手套,翻看一堆的信件。

    汽车罚单回执是爸爸的,参赛邀请函是她的,还有各种水电座机催费单,因为新来的家佣是个傲慢的白皮肤美国人,她总是会忘记处理这些细碎的小事,经常弄得家里停水停电。

    欧阳妤攸顾不上吐槽她,呼着白茫茫的热气,终于从里面找到林昇寄来的明信片。

    她眼睛映着白色的雪,微微发亮。

    她笑着,看见上面字迹苍劲有力。

    写着,十八岁快乐,祝攸安好。

    他还用蓝色墨水的钢笔在上面画了一张肖像,是她十五六岁时还留齐刘海的样子。

    漂浮在上空的她,看见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女孩,拿着那双鞋子和明信片疯狂地往家里跑去。

    一转眼,天旋地转……

    她又梦见某一年,在洛杉矶夜晚的街头。

    一个胡渣邋遢,满头乱糟糟的男人,从展览馆出来就一直跟着她。

    她察觉到不妙,越走越快,身后的人紧追不舍,嘴里还说着什么,她吓坏了,一口气跑了好远,还用手机报了警,被追上的时候,她挣扎着大喊大叫,路边的住户听见声响,探出头来询问,然后附近的警察开着车也来了。

    那样狼狈地坐在美国的警局里,她平生可是头一遭。

    不管她怎么解释自己是一时认错了人,警察还是觉得她和季临川戏弄了他们,浪费了警力资源,罚款警告,检查两人的身份证件,这才放了他们。

    她怎会想到,许久没见的季临川,会变成那副落魄模样出现在她眼前。

    季临川后来说,希望她忘记那个晚上,因为那天的他不够帅气。

    因为那时季叔叔刚去世,他开始放纵自己,他去赌城玩了几天几夜,他输了好多钱,他说自己好累。

    他说他好想好想她……

    那个短暂的重逢,才不过两三个小时,因为欧阳腾远知道消息后,很快就把她接走了。

    她看见那个站在警局门口的季临川,他落寞的眼神,望着自己远去……

    那是她当时不曾留意的画面。

    而在这个梦里,她却清楚地看见他流了泪。

    那时,她二十四岁。

    ……

    说是做梦,可每个片段全是真实的,只是被久远的时光抹去了细节,藏在她心底的某处,不知因何,却又像电影一般,原原本本呈现在她的梦里。

    欧阳妤攸低声呢喃着,沉重地在被窝里翻了个身……

    混沌的意识里,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来回撕扯她。

    扯得她很痛,很想逃,黑暗里还有个声音在嘲笑她,笑她蠢,笑她怯弱,笑她分辨不清自己的心在哪儿?

    她在跟那个声音争辩,她说我知道,我知道……

    可能是药效的作用,她哭得撕心裂肺,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后来睡着睡着,浑身不再冰冷,身后一股热气贴着她,像躺在一个怀抱里,她隐约觉得有人在给她擦眼泪,那双手可真温暖,像以前爸爸的掌心,厚厚的指肚摩挲着她的额头,很轻柔很舒服。

    她就这样半梦半睡着,一直到了第二天上午。

    连续不断地电话把她彻底叫醒。

    欧阳妤攸睁开眼,用手遮住窗外刺眼的日光,她软绵无力地爬起来,翻包找手机,转眼发现卧室收拾得很干净,那些碗筷全没了,连她随意扔在沙发上的衣服也叠得整整齐齐。

    难道季临川良心觉悟,把小艾重新招回来了?

    没等她下楼证实,电话又响了。

    是莫莉。

    欧阳妤攸晃悠的身体,一下坐在沙发椅上,心脏隐隐乱了节奏,这女人主动打电话来,会有什么事?

    她揉着昏沉的脑袋,接了电话。

    那边吐了口气息,才道:“喂,别说老娘不守信,这次消息准确,我可才通知你,人已经露面了。”

    欧阳妤攸猛然一颤,扇动着睫羽,问:“陈嘉棠……?”

    “没错。”

    莫莉这句肯定,让她不由地颤起了声,她的嘉棠哥哥,真的还活着……

    “他在哪儿?”

    “云南。”

    云南?怎么会是这个地方?

    欧阳妤攸问道:“详细地址?”

    莫莉笑:“就猜到你会追根究底,可惜啊,我也不知道。”

    “你少来,查了这么久,连这个都不知道,你骗鬼呢?”

    “这么跟你说吧,季哥可能要亲自去一趟,你真想知道,就自己想办法跟来,先说好,不准卖老娘,这事他不想让你掺和进来,我能透露的就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搞定。”

    欧阳妤攸挂了电话,转身就去收拾行李。

    她能有什么办法?

    她一无所有,绞尽脑汁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先死皮赖脸跟着季临川再说。

    至于卖不卖莫莉,那还得看情况。

    欧阳妤攸随便装了几件换洗衣服,正要出门时,林昇打来电话,说想见她,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她。

    “不着急的话,能不能等我回来说?”欧阳妤攸边换着鞋子,边弯腰用肩膀夹着手机。

    “你没时间?”

    “嗯……现在有点急事。”

    “好,我等你。”

    她拿下手机,看见珍妮在脚跟前晃,欧阳妤攸翻出猫粮给它倒了一份,想想不知要出门多久,所以又给它追加了一份,后来索性就把袋子整个扔在那儿。

    她这才意识到小艾根本没回来,家里收拾得这么干净,简直像来了田螺姑娘一样。

    欧阳妤攸蹲在那儿撸着珍妮的脑袋,看它吃得津津有味,想着这只猫没人照看,她正考虑要不要把它托给谁,阿生?小艾?还是送回老宅给李姐?

    她发了条信息,攥起包正要走。

    “你,要去哪儿?”

    空荡的大房子,毫无防备地,忽然一个声音阴冷地响起,吓得她还没起身,就差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回头望去,竟是季临川。

    他从偏厅客房的方向走来,西装革履没有领巾,手里同样也拎着一个小行李箱。

    他是昨晚没走,还是今天又回来的?她不知道。

    但有一点她很肯定,就是这家里根本没来什么田螺姑娘。

    “你去哪儿?”她站起来,视线随之平缓扬起,跟他问了同样的话。

    “出差。”季临川目光落在她的包上,审视半响,低眼道:“我没听错的话,你刚才在打电话,怎么,要出远门?”

    后面一句是嘲讽,这年头住旅店都要身份证,她出得了远门就怪了。

    欧阳妤攸表现地格外温顺,毕恭毕敬地站在玄关等他,说,“嗯,跟你出差。”

    季临川挑起眉,无声地摇着头,显然根本不信她的。

    他出了门,自顾自地拐进车库,扫了一圈,刚解锁那辆迈巴赫的车门,再回身就见她已经见缝插针,飞快地提包坐了进去。

    这才发现她是来真的。

    季临川站在车外,盯着她,抱臂寒声道:“别等老子动手,自己出来。”

    欧阳妤攸调动起浑身的细胞,先是嘴角晕开笑,再轻轻侧脸回头,鼻尖和肩头连起来的角度,恰到好处地魅惑。

    “季总又要带那个女职员去单独出差?”

    她不提名字,说是女职员。

    浮想联翩的一句话。

    只见她勾着略带醋意的眼神,媚声道:“我不放心你,想想小沉话也没错,我这季太太不拿出点架势,你还真当我对你是散养的?”

    那柔到骨子里的音调,若放在平日,说不定还真能让人颤得想咬她。

    而此刻,季临川摸着下巴,不咸不淡地说,“来,继续演。”

    欧阳妤攸拿眼瞟他,略微收回了点用力过猛的演技,声音依然很软,她说,“你明知道颜潼对你什么心思,还把她带回老宅,现在好了,你妈想让她做季家的儿媳,我再不防着点,这季太太怕是真要换人了,我盯紧一点有错吗?”

    “真这么想?”

    “当然……”

    季临川迈开架势,手臂快速拉开车门,俯身撑在她眼前,说,“欧阳妤攸,撒娇,装媚,吃醋,这些你不擅长的事以后别干,在这儿瞎演只会让老子更来气。”

    她抿起嘴,不服气地看着他,推搡道:“反正我跟定你了。”

    季临川修长的身姿一闪,退出车外,呼哧关了车门,径直往车库外走。

    欧阳妤攸探出身,赶紧打开车门追上去:“季临川!”

    从半地下的车库一直追到门口,光线从暗到明,他高挺的背影突然回身,伸臂指着她道:“站这儿等着,一步都不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