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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136.你不回来我去找你

    支杰再次来到半山。

    把办好的护照签证和一应证件交还给欧阳妤攸,见她翻开来看了看,眼底露出满意之色,整个人如常般淡然平静,竟没有半分伤感,支杰觉得有些奇怪。

    这护照……

    她应该是一周前就想要去缅甸了,所以才托他去办签证,可现在显然已经迟了。

    支杰劝道:"欧阳小姐,事已至此,还是希望您能照顾好身体,现在去缅甸实在不明智。"

    欧阳妤攸放下护照,垂眸,摸着圆润的肚子,眉目间尽是柔意,她自然知道怀着身孕不方便走动,于是笑了笑,"我不去,我就在这儿等他回来。"

    支杰听了诧异地看着她,等季董事长回来?

    小艾给他端来茶,支杰连连道谢,低头抿了一口,放下杯子,不安地又看了欧阳小姐一眼。

    进门后从玄关到客厅,随处可见的画框,里面全是肖像画。

    虽说消息瞒得紧,连梵森和腾远内部的人知道得都不多,支杰是因为昨天公司有点急事,总经理也做不了主,他们近来总联系不上季董事长,所以才转而打给了梵森的林秘书。

    听说缅甸矿场爆炸,当地已经在做后续处理。

    陈副总发了话,关于季总的死,现在暂不对外公布消息。

    但欧阳小姐是季总最亲近的人,没理由到现在还一无所知。

    支杰走时把小艾拉到房外,悄声问道:"欧阳小姐需不需要去看医生?"他指的是精神方面。

    小艾却说:"家庭医生每周都来,支助理不用担心,小攸姐身体一切都好。"

    支杰回头望向落地玻璃里的欧阳妤攸。

    看来是不知道了。

    他把小艾赶紧往一侧拉,低语说了几句,小艾听得脸色愈发苍白,支杰叮嘱道:"这事瞒不了多久,到时你可得留意着点,尽量别让她太难受。"

    当初欧阳老先生去世时,她在墓地哭得伤心欲绝,依稀记得那天下着小雨,淋得她头发粘在一起,浑身滴着水,她不是哀嚎大哭,是强忍着闷着头哭,任谁看了都不忍心。

    那时候好歹有季总守着,现在……她还有谁啊。

    支杰走后,小艾好半天才吞吞回到房内。

    欧阳妤攸坐在画架前,轻声喊道:"小艾,帮我换水。"她抹着水彩,许久没见有动静,她又唤了一句:"小艾。"

    小艾恍然回神答应着:"来了。"

    "你怎么了?看起来有点奇怪?"

    "没,没事……"小艾给她换了一杯清水涮笔,见今天又是一张新画,画里又是季先生。

    小艾难以消化支杰的话,内心五味杂陈,更是唏嘘不已。

    欧阳妤攸不再每天抱着手机平板,除了睡觉吃饭,她大部分时间都在画画,她换了种方式去想季临川,很踏实也很平静。

    她想着他回来时,她得数落着他鼻子,让他看看她有多惦记他。现在她毫不遮掩,不怕他知道,她就是无时无刻都在想他。

    "家里画框不够了,不然明天出去再多买几个回来。"小艾把昨天画好的那张装进最后一个画框,小心翼翼,按欧阳妤攸指的位置挂到墙上。

    小艾看着画里季先生那微微低头挑眉的表情,简直跟他本人不差分毫。

    可季先生再也回不来了……

    欧阳妤攸说着扬起嘴角说:"画框不够,那就等他去买,让他回来亲自挂。"她低头涮笔,杯子里搅动着水声。

    小艾听了嗓子有些发涩。

    近些天,陈嘉棠隔几日就过来一趟。

    两辆车来到半山,陈嘉棠看了眼房外那两个保镖,微微向后示意。

    两个刚下车的中年人点点头,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去将那俩没防备的保镖直接掳上车,换成两个精悍的年轻小伙。

    陈嘉棠径直往房内走,他拄着拐杖的手里还勾着两个环保纸袋,一顿一停的脚步,边走边喊道:"小攸。"

    "嘉棠哥哥,你又买了什么?"他每次都不会空手来,这次是尚品斋的打包袋,想来应该是茶点心,她接过来打开一看,还真是,晶莹剔透的虾饺,撞奶糕,还有些她没吃过的,都是热乎乎的。

    陈嘉棠瞥见茶几上的护照,悄悄拿起来一看,目光顿时像结了冰的湖水。

    欧阳妤攸放好东西,转头走过来,见状连忙从他手里拿走,紧接着又收起桌上余下的证件。

    "小攸……你要去缅甸?"

    "没有。"

    "说谎。"陈嘉棠细细盯着她,脑子里反复分析她的神色,她应该还不知道缅甸的事,否则她绝对不会是现在这反应,那她为什么要办签证,她想干什么?

    只见欧阳妤攸撇过视线,眼底的忧虑晕染开来,她坐直身体,手撑在沙发面上,挂着淡淡笑意:"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哪儿都不能去,可我最近总是心慌,季临川他好久不来一个电话,我……"

    我只是想见他。

    欧阳妤攸忽然看向陈嘉棠:"他会跟公司联系吧,如果他打来,你能不能告诉他,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她瞳孔清澈映着他的脸,满怀期待和诚恳,陈嘉棠把她的证件,从她手里一一拿走,捏在一起对着她说:"你不用再等了,因为……"

    "陈先生!"

    小艾突然冒出来,惹得沙发上的两人诧异看着她,只见小艾睁得老圆的眼睛,神情紧张,却说着不相符的话:"那个,陈先生,我今天做了好些菜,晚上留下来吃饭吧?"

    欧阳妤攸被这么一搅和,倒忘了陈嘉棠没说完的话,他随即放下护照,起身说:"不了……公司还有事,我改天再过来。"

    陈嘉棠走后,欧阳妤攸照常吃饭睡觉,想着明天是去产检的日子,更是早早就躺下了。

    隔天早上,小艾和司机一早带她出门,欧阳妤攸走到路道上,诧异地看了眼房外,那两个熟悉的保镖不见了,倒换了两个生面孔,不大像莫莉手底下的人,看模样倒有点云南人的感觉。

    她没多想上车去了医院,妇科走廊挺多人,大都是一对对夫妇,各个检测做了一遍,到了最后一个问诊时,她排号坐在诊室外面,小艾去帮她等检测单,她旁边坐了个大肚子女人,看起来至少也有七八个月了,挺自来熟地问她:"你也是自己来的?老公没陪你?"

    欧阳妤攸礼貌笑笑,只默声点头。女人见她挺疏淡清冷的,也就没再找她搭话,只是不由地从头到脚打量着她,见她没戴婚戒,又肤白貌美,模样长得挺招人的,暗暗揣摩着指不定是哪个有钱人养的情妇,最近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

    欧阳妤攸神情寡淡,直到魏沉一个电话打来。

    她稍稍松动了表情,接听,魏沉叫顺口唤季临川姐夫,吞吞吐吐问她,"姐,我实在好奇,姐夫这么敛财抠门的人,出了多大的事,他才舍得把股份抵押给银行?"

    欧阳妤攸一怔。

    原来魏沉从他爸魏行长那里,听说梵森找几家银行联合做贷款的事,抵押倒正常,关键是他这抵押的竟是自己公司的股份,这不太像季临川的做派。

    还有更离谱的,他竟然签了授权委托书。

    拿着他股份跟银行打交道的,是梵森的陈副总。

    "姐,他把自己的资产股份大权交给旁人处理,他这是脑子抽风还是病危了咋的?"

    魏沉随意地猜测,引得欧阳妤攸一阵心悸,她唰一下起身,迎面而来的小艾不知缘故,跟着她匆匆离开医院。

    梵森大楼。

    小艾跟司机等在门口。

    欧阳妤攸出了电梯,抓住一个小助理问陈副总在哪儿?

    会议室。

    她站在外面没进去,从闪开的门缝,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话。

    开发权起拍价比预想的要高,没有个几十亿别想。

    季总的股份不够,季夫人现在病倒……

    陈副总你现在是集团的掌舵人,你得赶紧做决定……

    没错,再这么下去恐怕不行啊。

    ……

    欧阳妤攸后背渗出汗,一颗心猛地抽跳,她脑袋一时转不过来,她不知道,不知道这些话连起来,意味着什么?

    陈嘉棠许久才回到办公室。

    想来助理应该已经告诉他了,见她坐在那里他并不惊讶,陈嘉棠坐着轮椅移动到她身旁,欧阳妤攸忽然抬眸,像失去魂魄的亡灵,幽幽地问:"季临川……他为什么要给你授权书?他究竟怎么了?他有什么事不能亲自回来?"

    陈嘉棠舌头抵着上颚,滚动喉结,手里搓着烟:"缅甸马上要开放一小批矿场开发权,现在有四家银行联合放贷,我要去银行做抵押。"他只回答了第一个为什么。

    "你拿什么去抵押?季临川的股份?他疯了吗?"欧阳妤攸从魏沉那里听到就觉得不可信,季临川痴迷于宝石开发这没错,他哪怕再想要翡翠矿产,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非要抵押自己的股份?

    陈嘉棠说:"这是季临川的意思。"

    欧阳妤攸怔怔问:"那他人呢?他抵押股份,为什么不自己回来?你为什么要代替季临川?求你告诉我,他到底在哪儿!"

    陈嘉棠把搓扁的烟装回盒子里,寸寸目光抬起,迎上她恳求的眼睛,他表情深不可测,昨天就想告诉她了,既然她那么想知道。

    陈嘉棠气定神闲地开口道:"小攸,帕敢矿场出了事故,季临川他已经死了。"

    很遗憾,你再也等不到他了。

    这样的通知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很平淡,就像告诉她一条鱼死了,一朵花败了一样,稀疏平常的语气,对她说,季临川,他已经死了。

    ……

    欧阳妤攸好半天没动静,陈嘉棠等着她嘶声质问,等着她发疯发狂,等着她追问其中细节,他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她再问一句话。

    她深深地呼吸,吐气,勾起嘴角,从未有过的执着眼神,清晰说道:"陈嘉棠,季临川他不会死……他不会。"

    他说过会回来陪她待产,他想听宝宝喊他爸爸。

    他要跟她生很多很多孩子。

    看他们追着她喊妈妈,看他们闹得她团团转。

    季临川怎么舍得死……

    欧阳妤攸平静地站起来,她往办公室外走,陈嘉棠甚至怀疑她根本没有听清他的话,她怎么能这样就这样走了。

    陈嘉棠问了半山的人,听说她回去了,好好地在房里,始终没出来。

    晚上。

    欧阳妤攸昏昏沉沉,她睡着了,却忽然睁开眼。

    眼前有一盏灯,床边躺着一个小孩子,一直在哭。她撑起身体,趴在边上看,看着那张笑脸晶莹剔透,却哭得皱巴巴的,像个刚出生的小婴儿。

    为什么要哭呢?

    她哼着小曲,却怎么哄也哄不好。

    小孩还一直嘴里喊着,爸爸,我要爸爸……

    不要哭了。

    求求你,别哭了……

    她一直求着,求了整整一夜。

    等她再次睁开眼,感觉到手脚无力,烟灰色的窗帘拉开一半,两扇白纱帘子遮住了外面的光线。

    天已经亮了。

    她丝毫没察觉满脸泪痕,兀自穿好衣服,拿起护照和证件,缓缓出了卧室。

    季临川,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