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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偷天换日

    赵成不放心公子嘉单独去见春平君,便陪着公子嘉一同去见春平君。令春平君公子嘉颇感意外的是,春平君与自己见面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赵国议事的朝堂,龙台。但此时,整个龙台除了春平君、公子嘉二人空无一人,静谧地叫人可怕。春平君脸色有点苍白,似乎这几年在阳光下待的太少,缺乏血色。更让公子嘉心惊的是,朝堂里并非只有他们两人,春平君的怀里躺着一位极为美丽的妇人。公子嘉走近一看,心里更是心惊,春平君怀里的妇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太后。太后嘴角留着一缕鲜血,像是睡着了一般躺在春平君怀里。

    公子嘉刚想发问,只见春平君抚摸着太后的秀发,轻轻地说道,“我的绵吟走了,她就这么走了,不是说好要和我厮守一生的吗。”

    公子嘉有点反感,又有点诧异。公子嘉十四岁前长在深宫,虽见多了宫闱的乱伦之事,但骨子里还是像自己的母亲一般是个观念保守、尊崇礼法的人。自赵王迁继位以来,春平君和太后之间的风流韵事不仅朝堂人尽皆知,还吹进了邯郸的街头巷尾。可再怎么说,也仅仅是传闻而已,现在公子嘉却亲眼目睹了春平君怀抱着太后。

    “你是说,太后崩了?”公子嘉略带小心地问道。

    春平君抬头看了看公子嘉,又看了看怀抱里的绵吟,脸上还留着尚未干涸的泪痕,“一群懦弱胆怯的大臣,不敢去城头御敌,却来加害我的绵吟。”

    公子嘉看着春平君,心里泛起一点怜悯,看来春平君对太后却有真情。

    “为何大臣们要加害太后。”公子嘉随后问道。

    “那些个懦夫,把亡国的罪状推到女人身上。”

    “唉,夏非妹喜而亡,殷也非妲己而灭。”公子嘉叹了口气。“你今天叫我来,所谓何事。”公子嘉心中始终存在疑虑。

    “是要实施一件至关重要的计划。”一阵浑厚的声音从殿后传来。

    “老师,您怎么在这里。对了,您刚才说的是什么计划”公子嘉对庞煖的出现很意外,更有疑问。

    “我说了,是一件至关重要,且关系到赵国复兴的计划。这个计划需要你和春平君两个人。”庞煖说道。

    “到底是何计划。”公子嘉问道。

    “代侯莫急。实施这个计划首先要你们互相坦诚,心灵相通,方可实施。换言之,你们将成为彼此,不再有隔阂,不再有心结,更没有秘密。”

    春平君把绵吟轻轻地放在地上,缓缓起身说道,“那我先来吧。我把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因为过了今晚,有些事会永远尘封。”

    随着春平君的叙述,公子嘉脸色大变。

    “什么?”公子嘉像是遭到猛地一击。“父王是你杀的?你与父王可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是啊,我与你父王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可是,你父王夺走了我最心爱的东西,而且是两件。”

    公子嘉有点错愕。

    “你应该听说过,你的祖父孝成王在世时就封我为相邦,当时朝中谁人不知我就是未来的太子,那时候我才20岁。秦人知道我受宠,故意指定我为质子,奈何我父王也是性格软弱之人,把我送到秦国。秦人虽厚待我,但我身为质子随时会因为赵秦交战被秦人处死。我恐惧,我彷徨,我不知我的命运会走向何方,我还得与秦人权贵周旋,博他们的欢心。后来,我博得秦丞相吕不韦的信任,我被放回赵国。可是我回到赵国得到的一个诏令就是面见新君,对,就是你的父王。在那一刻,我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孤独最失落的人,我以为是父王临终前将王位传给了赵偃。直到后来,我的幼弟赵歇偷偷告诉我,是赵偃和郭开合谋篡改了父王的遗命。他们不知道的是,赵歇当时还是个五岁的孩子,他和内侍捉迷藏,趴在内宮一处墙内,恰巧听到了赵偃和郭开的谈话。”春平君眼镜布满了血色,像是疯狂的野兽,对赵悼襄王也开始直呼其名。

    公子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假装镇定地听着春平君的话语。

    “多年的质子生涯让我能够很快地接受现实。既然木已成舟,我何不做个快乐君侯,不问世事。可是很快,我另一件最心爱的东西也被赵偃夺走,是的,就是绵吟。”春平君饱含深情地看着地上安详如睡的绵吟。

    “绵吟?你是说当今太后?”

    “是的,就是当今的太后。绵吟是我最爱的女子,只因她是歌姬,我不能娶她为正妻。我出质秦国前,把她寄养在一位王室宗亲家里。可是上天要如此戏弄我,在我回到赵国,得知失去王位的第二天,就得知绵吟被赵偃接到宮里去了。哈哈哈哈,我顾忌礼法,不敢娶绵吟。赵偃真是胆大,废了你的母亲,封绵吟为王后,哈哈哈看来赵氏礼法在赵偃眼里就是个屁。”

    春平君大笑着突然就流出了眼泪,“夺走王位我尚可忍,但是夺走我最心爱的女人就是毁了我的后半生。赵偃并非专情之人,他对绵吟仅仅是霸占的快感。很快,他又沉迷于其他女色之中,冷落了绵吟,我就趁此时和绵吟旧情复燃。”

    “你已重新夺回心爱的女人,为何还要加害父王。”

    “你真不明白吗,你也是促成我弑君的推手。”

    “一派胡言,与我何干。”公子嘉怒道。

    “你在代郡养马是虚,通过进献马匹与赵偃联系才是真。”

    公子嘉沉默了。

    “你本就是嫡子,要是赵偃临死前改立你为太子也未尝不可。但这样一来,绵吟就不能是太后了,而你母亲恨绵吟入骨,若你做了太子,绵吟岂能好过。”

    “想必这就是深埋你心底的秘密。”

    “是的,不过你看上去并不惊讶。”春平君盯着公子嘉的脸。

    “既然你告诉了我你心底的秘密,那我也告诉你我心底的想法。”公子嘉也盯着春平君的脸说道。

    “哦?”春平君有一点好奇。

    “我原以为听到父王被你所杀我会愤怒,可是我的内心仅仅一刹那间的震动,很快又平静下来。说起来,我虽是父王嫡子,但自小不受重视。父王娶我母亲为后多半也是为了笼络我舅舅李牧。笼络住了李牧,就等于稳定了赵国的北境。所以,我自小没有从父王身上感受到一丝父爱。后来,父王通过我进献马匹与我联络,确有暗示立我为太子的意思。”

    说到这里,公子嘉停顿了一下,“但是,我经老师提醒,知道父王并非真心立我为太子,而是要以我来制衡郭开。”

    “郭开?”

    “是的,郭开。你没觉得这几年郭开才是左右赵国朝政的人吗。”公子嘉反问道。

    春平君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大笑了起来,“想不到我一直以来都是郭开的棋子,荒谬,真是荒谬。”

    “你何以这么说呢。”公子嘉问道。

    “我之所以对王兄起了杀心,就是因为郭开的缘故。郭开一再向我暗示,王兄与你接触乃是要改立你为太子。郭开想必知道王兄与你暗地联络的事,他应该也察觉到王兄对他的提防。”

    “看起来郭开并不是只是佞臣。”

    春平君哼着说,“岂止,现在想来郭开别有心机。他借我的手杀了王兄,既阻止了你回朝,又拿住了我的把柄。而且当今大王年幼时郭开就做了他的老师,所以他很轻易地就掌控了当今大王。”

    公子嘉也陷入沉思,“这么看起来,父王以我来制衡郭开,让郭开起了惧心,他明白父王已经不再信任他,所以他急于要让赵迁继位,好独掌大权。不过,父王一向信任郭开,是因为什么原因对郭开起了防备之心呢。”

    “我只知道,自从郭开掌权之后,他一直在引狼入室,甚至不惜构陷你的舅舅李牧,他就像这世道,是深渊里的黑暗”,说完他俯身抱起地上的绵吟,缓缓走向殿外。殿外高台一侧搭了一堆柴火。

    公子嘉看着春平君,知道春平君是在送心上人最后一程,心里也起了一丝哀伤。春平君与庞煖走出殿外,看着春平君把绵吟抱在那堆柴火上。只听见春平君唱道,“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兮,不我信兮。”歌声悲怆,听得公子嘉内心也泛起哀伤之情。

    春平君点燃火堆,烈火顺着柴火一烧冲天,很快就将绵吟吞噬。春平君站在烈火前,一动也不动。过了许久,公子嘉想上前安抚春平君,春平君转过身后却不见了悲怆的深情,而是死水一般的平静,让公子嘉看了心里也咯噔了一下。

    “庞上将军,我和公子嘉谈的差不多,是时候实施我们的计划了。”春平君平静地说道。

    庞煖看着春平君异常平静的脸,点了点头。

    “老师,您和春平君说的计划究竟是?”公子嘉更加疑惑了。

    “代侯,春平君,我们边走边说吧。代侯,让赵成也跟着我们。”庞煖与公子嘉、代侯等人穿过朝堂,往一处偏殿走去。

    庞煖走的不急不慢,似乎对秦人即将到来的最后攻城毫无在意,“代侯知道,我的叔祖庞涓出仕于魏国,可惜于马陵之战战死。我祖父恐魏惠王迁怒于我庞家,遂举家迁往赵国。我虽生在魏国,但长于赵国,又受赵武灵王知遇之恩,拜上将军。赵国几代君王对我庞氏恩重,我庞氏无以为报。代侯,我与你师徒数年,不长不短,我深知你是潜龙之才,但被当今时局困入局中。眼下赵国这一局已注定是个死局,无人能解,你唯有跳出棋局方能扭转。”

    “老师,如何能跳出棋局。”

    “你想不想为赵国报仇。”

    “我乃先王嫡子,若赵国灭亡,为赵国复仇是我毕生的使命。”

    “很好。”庞煖把手指向西面,“你今后的棋局就在那里。”

    公子嘉只看到眼前的夜色,一片黑蒙蒙,不明所以。

    “你的棋局就在秦国。”庞煖掷地有声地说道。

    “秦国?”公子嘉有点懵,为何是秦国。

    庞煖颇有深意地看着公子嘉,“秦国这一棋局非比寻常,你一旦入局,只能进,不能退,退则死,进则生。”

    “那我要在这一棋局做什么呢?”

    “我的同门师兄张仪曾评价秦国,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有陇、蜀,左带关、阪,奋击百万,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守,此王者之地也。民怯於私斗而勇於公战,此王者之民也。据王者之地,携王者之民,秦统六国已成不可逆之势,然而就像棋盘中的大龙,看似要吃掉对手的所有棋子,但并非没有破解的地方。你,就要作为最关键的一子,从内部肢解秦国这条大龙。”

    公子嘉更加疑惑地看着庞煖,庞煖笑道,“我知道这并不容易,或者说极难成功,但却是为赵国复国的唯一办法。小嘉,你的舅舅武安君没有看错人,你少年老成,刚毅稳重,智计深沉,唯有你才能担当起这个使命。”

    庞煖以小嘉称呼公子嘉,是把公子嘉当成了自己的后辈。

    这时,庞煖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块璧,透着洞彻的晶莹,即使在黑夜中也闪耀着奇特的光亮,不像是凡间之物。

    “这是?”公子嘉问道。

    “和氏璧。”庞煖答道。

    公子嘉大惊,和氏璧乃举世珍宝,当年秦昭王为得到和氏璧甘愿拿十五座城交换,后被蔺相如完璧归赵,是赵国王室的象征。

    “老师,您怎么会得到此物,这究竟何意。”公子嘉很惊讶。

    “小嘉,此物是赵国象征,只要璧的主人在赵国就在。”庞煖停了下脚步,转身把和氏璧递给公子嘉。“小嘉,接受此物,从此赵国社稷就委于你一身,你即是赵国,赵国即是你。”

    “老师,小子何德何,难当此任。”公子嘉推辞道。

    “小嘉,请受此璧。”庞煖很坚决。

    公子嘉看着老师举着的和氏璧,又正好摸到了腰间李牧赠与的青虹剑,扑地跪下来,接过庞煖的手中的和氏璧,“老师放心,小子接受此璧。从此我即是赵国,赵国即是我,不灭暴秦,誓不为人。”

    庞煖笑了,“好啊,赵国后继有人。今番赵国只是丧土,但赵国的精神长存。”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偏殿的一处密室。庞煖对赵成吩咐道,“此处只有一处入口,你把守此处,不能让任何人进入。”赵成对公子嘉忠心耿耿,对公子嘉的老师庞煖更是毕恭毕敬,忙回道,“小臣遵命。”

    这是一间不大的密室。案几上放着一个楚国风格的盒子,盒子上刻画着一位细腰婀娜的楚女。庞煖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两片透亮的人脸面具。庞煖轻轻抚摸着人脸面具,说道,“这是我的老师鹖冠子留下来的人脸面具。可别小看了这两具人脸面具,这可是用大江里的白豚皮制成的珍稀之物。”庞煖望着这两具面具,继续说道,“老师费尽心力一共制成三具面具。当日楚王暴亡后,老师听闻对吴起变法不满的贵族要发动政变,于是劝吴起出逃,甚至要拿出一片人脸面具给吴起。吴起拒绝了,我老师自己戴上一具面具,悄然离开了楚国。”

    “这两具人脸面具是否有神奇之处。”公子嘉知道庞煖拿出人脸面具必有深意。

    “小嘉聪慧。这两具人脸面具与世上其它人脸面具最本质的不同是,一旦戴上,永远都摘不下来。就像我老师戴上后,世上再无鹖冠子了。”

    “老师,这是否与您所说的计划有关系。”公子嘉问道。

    “春平君,还是你来问答小嘉的问题吧。”

    春平君走向这两具人脸面具,转头对公子嘉说道,“所谓计划,就是从今晚起,你将是全新的你,而我则成为新的你。”

    公子嘉有点不明白。

    春平君继续解释道,“今晚我和你都将戴上这人脸面具,戴上之后你不再是公子嘉,你将拥有全新的身份。而我,则会代替你成为公子嘉,完成剩下的事情。”

    “剩下的事情?”

    “对,我将以公子嘉的身份在代地称王,让秦人以为公子嘉仍在世。”

    在来的路上,公子嘉想过很多种复兴赵国的可能性,但决没想到是这一种偷天换日的方法。

    “老师,我明白你说的入棋局的意思了。”公子嘉开始明白了。

    “小嘉,你将走的是一条极为艰险的道路,后世史书更会把你列为奸佞,大加鞭挞。”庞煖有点疼惜。

    “后世的评论我毫不在乎,只要能复兴赵国。”公子嘉坚定地说道。

    “好,很好。现在有劳二位稍等片刻,我把这两具人脸面具依照二位的五官脸型再加工下。”庞煖说道。

    密室陷入了沉默之中,沉默地让人觉得胸闷。公子嘉想打破这种沉默,开口说点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这时,春平君先开口了,“你在外城的战斗我都看到了,你果然勇武非凡,我自知在战场上远不如你。但我毕竟也是赵武灵王的血脉,我想在赵国的最后关头为赵国,为你,再做一点事。”

    “你成为我,也绝非轻松。”公子嘉说道。

    “成为另外一个人确实不容易,但对我来说却是一种解脱。”春平君平静地说道。

    公子嘉明白春平君的意思,春平君受尽命运的捉弄,成为自己说不定真是种解脱。

    不多时,庞煖抬起头,对春平君和公子嘉说道,“人脸面具已好,我来给二位戴上。但是,我要强调一点,这人脸面具一旦戴上,就再也摘不下来,它将与你们的肌肤相融,成为你们身体的一部分。”

    “老师,我准备好了。”公子嘉答道。庞煖又看向春平君,春平君也点了点头。

    二人闭上了眼睛,庞煖先后替二人戴上了人脸面具。起先,公子嘉感到极为瘙痒疼痛,神奇地是片刻后人脸面具真的就如庞煖所说,与脸上肌肤完美贴合在了一起,手摸上去都察觉不出戴了面具。

    更让公子嘉觉得诡异地是,春平君戴上人脸面具后居然和自己一模一样,再加上春平君的身材与自己相仿,除非及其亲近之人,否则不会有人察觉差异。

    “赵国当年定都邯郸,不仅与秦魏边境接壤,更被中山环绕。赵国的先祖们特意修了一条密道可通往城外树林,穿过树林一直往北走就可到达代郡。灭掉中山之后,这条密道逐渐被人遗忘了,想不到今天又派上了用场。”春平君回忆起幼年时玩耍,曾特意被赵孝成王带着走过这条密道,可见当年赵孝成王对春平君宠爱有加。想到这一点,公子嘉居然有点替春平君感到悲哀。

    “春平君,我虽然是父王嫡子,但这几年都在代郡,熟悉我的人都在代郡。你去了代郡,只要找个理由不经常露面,想必也不会有人怀疑你。”公子嘉替春平君考虑的很周全。

    “嗯,我只要回代郡后说,守邯郸受了重伤要静养,应该没人怀疑。”春平君点了点头,随后又语重心长地对公子嘉说道,“今日一别,我们再难相见。我做过相邦,也在秦国做过质子,对秦赵两国的律法民情都略知一二。趁天还没亮,我想把我这几年的心得告诉你,秦国重法家,说不定能对你有点帮助。”

    公子嘉心头一暖,深深施礼道,“请王叔赐教。”公子嘉把称呼改成王叔,他与春平君的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加深了。

    春平君一五一十的把他所知的律法民情倾囊相授,庞煖在一旁不时解释补充。虽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公子嘉难以都明白春平君所讲,但他记忆超群,即使有没想通的地方也都全部牢记脑中。春平君阅历丰富,而且对律法有种独特的敏锐,让公子嘉受益匪浅。公子嘉不禁想,如果真是春平君继承王位而不是自己的父亲,赵国还沦落到今日吗。

    黎明时分,庞煖与公子嘉、春平君走出密室。春平君向庞煖、公子嘉又施了一礼,笑了一下,转身离去。公子嘉看着这个和自己简直一模一样的背影,心底好像也有了一点不舍,似乎离开的不是春平君,而是自己。庞煖拍了拍公子嘉的肩头说道,“小嘉,来陪伴老朽最后一程吧。”

    公子嘉听到最后两字,心头一震,刚想开口就被庞煖制止,庞煖作了一个跟他走的手势。他二人来到朝堂后的北将台,相传此台乃赵武灵王点将出征之处,从北将台可俯视整座王城。公子嘉扶庞煖登上北将台,庞煖看着前面的朝堂,又环顾了脚下的露台,缓缓地坐下。

    看着眼前的颜色,庞煖陷入了往日的回忆中,“这座露台建于武灵王时期。想当初,武灵王招贤纳士,列国奇才云集赵国,多少英豪聚于此谈天论道,盛况空前。老朽依稀还记得第一次被武灵王召见的场景。武灵王一见到我就考验我的拳脚,可我对拳脚拙劣的很,一下子就被赵武灵王掀翻在地。武灵王还说,咦,庞涓的后人怎么不懂点拳脚功夫。我当时也是血气方刚,刚刚学有所成,对着武灵王说道,拳脚本事不过匹夫之勇。武灵王问道,那你有万人敌的策略喽。我不服气的回答,我当然有了,不然怎会来拜见大王。武灵王哈哈大笑,随后留我用膳,与我长谈,这一谈就是三天三夜。没多久,我就被武灵王封为上卿,参与军国大事。后来,武灵王化名主父,我化作他的随从,我们主仆几人大喇喇地进入秦国,阅览了秦国的山川人物,还见到了秦昭王。等到秦昭王反应过来,我们早已离秦。再往后,武灵王死于沙丘之乱,我万分悲痛,回封地隐居了几十年。等到我再被启用时,赵国却已到了崩亡的边缘。”公子嘉随着庞煖目光所到之处,似乎也感受到了当年赵国鼎盛时的盛况。

    “小嘉,我大限已到。恐怕不能伴你走到下一个路程了。”

    “老师。”公子嘉感到了些什么,泪水夺眶而出。与庞煖相交数年,庞煖宽如大海的智慧、洒脱豪迈的气度都让公子嘉仰慕不已。

    庞煖哈哈大笑,“小嘉,不必悲伤。我庞煖一生求道,孑然一身。大限之前能遇到你这样一位出色的弟子,实在是上苍待我不薄。荀子说的好啊,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赵国虽亡,但复兴的火种仍在。我的恩师参透了天地万物为一的至理。神备于心,道备于形,天为神之正,心就有天所具有的无往不胜之力。这世上任何人和事都逃离不出天之不违,以不离一;天若离一,反还为物的规律。小嘉,你一定要睁开你内心的眼睛,看透这个世界,神备于心,道备于形。”

    “神备于心,道备于形。”公子嘉反复思索着这句话,就在他思索之时。庞煖从他怀中掏出一玉瓶,把玉瓶中的液体倒在了自己身上。刹那间,庞煖身上升起了青色的火焰,公子嘉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青色的火焰正迅速地把庞煖吞噬,庞煖对着公子嘉微微一笑,随即就被火焰彻底的吞噬。这诡异的青色火焰把庞煖烧的连一点骨头和衣服都不剩,最后变成一堆紫色的粉末,一阵风吹来,粉末吹向了空中。

    一旁的赵成也目睹了这个骇人的场景,“庞,庞上将军究竟怎么了。”

    泪水在公子嘉脸上不停的落下,“老师他,殉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