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世登基
始皇帝的车辇在直道上飞驰着。李斯与赵高同坐一辆副车。
“杨樛的回复，左丞相以为如何。”
“杨熊不愧是将门子弟，看清了眼下的局势。没有他，我们进入咸阳恐怕没那么顺利。当然，他也知道触怒了我们，他自己也没好下场，于是便给我们开了个高价。”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不知我们该给个什么价好呢。”
“老夫预备以少公子的名义修书一封给杨熊，允以伦侯和太尉之位。至于杨樛，爵至右庶长，再找个机会外放郡县。”
“太尉啊，那不是要压倒王、蒙二门了吗？”
“令君还提蒙氏，蒙氏已被令君覆灭，令君难道忘了吗？”
赵高听完哈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甚至有点放肆。
七天后，杨熊已在灞上恭迎始皇帝的车辇。胡亥亲自下车拉起杨熊的手，杨熊激动地跪拜在地。当看到杨熊一丝不苟地行臣子礼时，赵高偷偷向李斯撇去一眼。待到进入咸阳宫时，李斯轻轻地说道，“最后一里路，越是要行的稳。”赵高凛然。
咸阳宫大殿，李斯大声宣读始皇帝遗诏，众臣无不愕然。当众公子听到扶苏死讯时，悲愤、诧异、惊悚、默然，甚至还有欣喜涌上脸颊。但当听到是胡亥为太子时，众公子一片骚动，将闾等年纪稍长的公子走向李斯，又奔向宗正，大声地斥责，手舞足蹈，发泄内心的不满。
赵高高声道，“诸君勿动，请太子上殿”。中尉杨熊率领一众甲士拥着胡亥上殿。御史大夫冯劫大声说道，“请太子择吉日登基，承继嬴秦天命”。语毕，朝胡亥跪拜，李斯、赵高随即也向胡亥跪拜。老迈的王绾在内侍的搀扶下跪拜胡亥，王绾的身后冯去疾、荀腾也一一跪拜。
将闾、公子高等望着跪拜一片的大臣，看着手持明晃晃刀戈的中尉甲士，长叹一口气，朝胡亥跪拜下去。赵高分明地看到，胡亥的脸上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胡亥顺利登基。赵高望着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君王，风华正茂。一旁的李斯、冯劫、杨熊也是志得意满。赵高暗想，你们终究不知道你们将要的面对的是什么。
始皇帝号祖龙，龙者，掌世间阴阳变化，控芸芸众生生死前途，岂是凡人所能驾驭。龙在人世间的化身是皇帝，皇帝富有四海，可穷经人间一切物力人力，但即是如始皇帝般，终究也被权力拖入死亡，拖入虚无的空间。权力即是祖龙，是摧毁世间一切的力量，也是毁灭自身的诅咒。无论是胡亥、还是李斯，都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以为可以驾驭，但他们终将被吞噬。
登基当夜，胡亥便召见了赵高。
“令君，若不是你神机妙算，胡亥岂有今日。”
“全赖陛下天命护佑，臣怎敢居功。”
“令君过谦了。令君多年来身居内廷服侍先帝，又悉心教导朕，何止劳苦功高。朕想赐令君三公之位，以酬谢令君拥立之恩。”
“陛下，万万不可。三公者，辅佐皇帝上调和阴阳，下管理苍生，非德高望重者不任。臣乃中人，身体残缺得以侍奉陛下，已是臣的万分荣幸，岂敢再有非分之想。”
“可是，不赏赐点什么，朕心里难安。”
“先帝出巡前就委臣代行郎中令之职。臣敢请陛下，正式委任臣为郎中令。郎中令位列九卿，于臣已至极，而臣也能时时陪伴陛下，这是臣最大心愿。再来，臣为郎中令，为陛下加强宫廷掖卫，保陛下万全”。
“令君，似有所指。”
赵高立刻屏退左右，慢慢上前说道，“前日在殿上宣读先帝遗诏，大臣们的反应先不谈，众公子的态度想必陛下也都看在眼里了。”
“嗯，兄长们似有不满。”
“臣已经听到风声，不少公子和大臣开始探究沙丘之事”。
胡亥锐利的目光射向赵高，赵高立刻跪拜在地，“陛下明鉴，臣的一切皆仰仗于陛下，没有了陛下的庇护，臣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胡亥嘿嘿笑了，“朕怎么敢怀疑令君呢，没有令君襄助，朕岂能安坐于此”。
“陛下谬赞了。臣认为，李斯倒不会是泄密之人。李斯早就觊觎右丞相之位，眼下王绾告老隐退，右丞相之位被冯去疾占据，李斯早就心生不满。臣倒有一想法。”
“令君请说。”
“春秋便有二桃杀三士之语。觊觎相位的又何止李斯一人。陛下不妨以相位为饵，引大臣竞逐。”
“好计”，胡亥哈哈大笑。
“大臣们所图不过官爵，但陛下的兄弟们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所图的与陛下乃是同一件东西”。
“说下去”。
“陛下年少登基，诸公子无不怨恨，臣的耳朵已听到不少人谈论重耳故事。诸公子们蠢蠢欲动，公卿大臣们也在时时观望，只要有人起事，弄不好就是盈野大火，到那时局面极为不堪。”
“令君认为朕应怎么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乱源来自陛下的兄弟，陛下必须快刀斩乱麻，施以雷霆之击。更何况，蒙恬虽然被禁，蒙毅还在，万一与某位公子暗自串联，陛下不得不防”。
赵高紧接着说道，“兄弟阋于墙，于国不吉。昔日吴国被楚越夹击，吴王姬僚无能为力，其弟阖闾派专诸刺杀姬僚，并非为了私欲，而是为了吴国的生死存亡。不是阖闾的决断，怎会有后来吴国会盟诸侯，成就一方霸业。陛下承继先帝血脉，非常人也，乃天命予之。陛下常说，人活一世，就如同驾驭着六匹骏马从缝隙前飞过一样短暂。陛下既已经统治天下，就要满足耳目手口的一切欲望，享尽所能想到的一切乐趣，才能让国家安宁，百姓欢欣，永保江山，以享天年。望陛下早做决断，斩除祸源。”
“要是公卿大臣们反对呢。”
“我大秦以法治国，对敢于违抗陛下权威者当实以严刑峻法，死刑直至灭族。陛下刚登基，当以雷霆手段立威，处死忤逆不忠的大臣，震慑心怀不满的宗室，让所有公卿明白君臣名分已定，不要心生妄念。臣建议，陛下可逐步清退先帝留下的老臣，任命陛下信任之人接替老臣，让天下人知晓陛下之威可使贫穷之人富有，卑贱之人高贵，陛下周边将聚拢忠诚可信之人，他们既从心底对陛下感恩戴德，又畏惧陛下的威严。陛下更可诏令天下，以新帝登基，上天降下吉兆为名，千石以上官员晋爵一级，群臣上下都将得到您的恩泽，承受您的厚德，这样祸害得以根除，奸谋得以杜绝。陛下您就可以高枕无忧，纵情享受了。”
胡亥拍掌笑道，“好极了，就按令君说的办”。
赵高再次伏拜，一丝阴笑飞快地掠过嘴角。
看到赵高带来的金印紫绶时，杨熊眼中大放异彩，看了一遍又一遍。华阴杨氏也终于位列三公了。
赵高轻咳一声，“恭喜啊，中尉荣升太尉，自始皇帝一统四海以来从未有过的殊荣，可见陛下对您的器重。”
杨熊把任命诏书整理排放，整理好衣襟郑重地跪拜施礼。
“不过，陛下让我又带了样东西给太尉。”
是另一份诏令，诏令左丞相李斯、太尉杨熊与郎中令赵高共同抓捕审讯谋逆的十位公子与十二位公主。
杨熊害怕了，刚刚的欣喜若狂转瞬即逝，“他们可都是先帝的骨血。”
“可他们都是陛下的敌人”，赵高冷冷地说道。
赵高没有提醒杨熊的是，诏令里还有一句话，赵高代行廷尉事。
蒙毅缓缓走出咸阳宫，内心早已一片灰暗。短短一个月，始皇帝驾崩、扶苏自尽、蒙恬拘禁。曾经，自己也和父兄多次讨论如何辅佐扶苏治理天下，成就不亚于始皇帝的霸业。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刚刚烟消云散。新帝胡亥行礼如仪，但赵高的冰冷的眼神蒙毅看到了，这是仇恨的眼神，非死不可消解。
天要灭我蒙氏吗。蒙毅长叹一声，我不甘心啊。
然而刚出咸阳宫门，蒙毅就被一队士卒拦住了，士卒的口中吐出廷尉署几个字。不由蒙毅分辨，前后左右四名士卒瞬间架走了蒙毅。
赵高向秦二世上奏蒙毅的处理意见，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族之。秦二世沉默了许久，还是同意了赵高的意见。
秦二世或许还存惜才之心，但赵高已然将蒙氏归为扶苏一党，扶苏死，蒙氏也断不能留。帝王无情，赵高深知当权者的心态，即使错杀，不可妄纵。
蒙毅被紧紧勒住了脖子，瞪大的眼睛直射赵高。赵高特意让人把黑布头套从蒙毅头上拿开，他要看着蒙毅死前的挣扎。在蒙毅脚下的方盒内，放着一颗头颅，这是蒙毅父亲蒙武的头颅。蒙氏一族三百余口均被判弃市，此刻刑场已经人头滚滚。赵高故意留蒙毅绞刑，不止是痛苦，更要他感受对家族命运无可奈何的绝望，赵高要把这股深深的绝望打进临死前的蒙毅体内。赵高看着蒙毅被绳索一点一点夺取生命的气息，终于化作地上的一滩肉泥。
快感，前所未有的快感，这是赵高，不对，是公子嘉第一次品尝复仇的快感。这快感超越了世界的一切欲望，欲罢不能。赵高在狂笑，狂笑不已，身边的侍从谁也不敢上前劝阻。突然，赵高停住了，冷冷地说道，“去办下一件事”。
被圈养在咸阳的公子公主们一个也没能逃掉，他们习惯了几十年的圈养，不要说反抗的意志，连逃的想法都没有。赵高看着这群待宰的羔羊，只会哭喊。哭喊有用吗，没用。哭喊只会激起复仇者内心更强烈的欲望。
“人都带到了吗？”赵高冰冷的眼神扫视被围起来的宗室们。
“敢禀令君，都带到了。敢问令君，如何处置？”一旁瑟瑟发抖地杨熊问道。杨熊已是三公，面对此刻的赵高，恐惧袭卷全身，说话也不由地谦卑起来。
赵高鄙夷地看了一眼杨熊，说起来还是将门子弟，事到临头居然如此胆怯。赵高一把抓住杨熊的紫绶摸了摸，“杨太尉以为呢。”
杨熊屈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只听见赵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杨熊听来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用钝器”。
十位公子在咸阳街头斩首示众，将闾不堪受狱吏侮辱，拔剑自刎。公子高自知难逃一死，提出为先帝殉葬，并献十万钱予秦二世。
秦二世大喜，命赵高负责护送公子高前往骊山始皇帝陵墓，另有十二位公主也被押往骊山殉葬。
在昏暗的墓道里，十二公主被用钝器活活裂解而死，残肢残骸铺满了墓道。公子高目睹了这一切，对赵高吼道，“赵高，你是来埋葬嬴秦的魔鬼”。
赵高一改来时的冷峻，放声大笑，“公子，不幸被你言中了”，一把将公子高推入墓道，随即紧闭墓门，墓门内传来公子高撕心裂肺的呼喊。
始皇帝你看到了吗，就在你的帝陵，我杀光了你的后嗣。我要把你给我的痛苦百倍还于你，不，还有你最珍视的帝国，也将被我亲手埋葬。
这一刻，赵高疯了，也彻底地释放了。二十年屈辱和心酸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溶解。走出帝陵，赵高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
我，赵高，将不再是皇帝身边的影子。我，赵高，将主宰大秦。
“杨樛的回复，左丞相以为如何。”
“杨熊不愧是将门子弟，看清了眼下的局势。没有他，我们进入咸阳恐怕没那么顺利。当然，他也知道触怒了我们，他自己也没好下场，于是便给我们开了个高价。”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不知我们该给个什么价好呢。”
“老夫预备以少公子的名义修书一封给杨熊，允以伦侯和太尉之位。至于杨樛，爵至右庶长，再找个机会外放郡县。”
“太尉啊，那不是要压倒王、蒙二门了吗？”
“令君还提蒙氏，蒙氏已被令君覆灭，令君难道忘了吗？”
赵高听完哈哈哈大笑起来，笑的甚至有点放肆。
七天后，杨熊已在灞上恭迎始皇帝的车辇。胡亥亲自下车拉起杨熊的手，杨熊激动地跪拜在地。当看到杨熊一丝不苟地行臣子礼时，赵高偷偷向李斯撇去一眼。待到进入咸阳宫时，李斯轻轻地说道，“最后一里路，越是要行的稳。”赵高凛然。
咸阳宫大殿，李斯大声宣读始皇帝遗诏，众臣无不愕然。当众公子听到扶苏死讯时，悲愤、诧异、惊悚、默然，甚至还有欣喜涌上脸颊。但当听到是胡亥为太子时，众公子一片骚动，将闾等年纪稍长的公子走向李斯，又奔向宗正，大声地斥责，手舞足蹈，发泄内心的不满。
赵高高声道，“诸君勿动，请太子上殿”。中尉杨熊率领一众甲士拥着胡亥上殿。御史大夫冯劫大声说道，“请太子择吉日登基，承继嬴秦天命”。语毕，朝胡亥跪拜，李斯、赵高随即也向胡亥跪拜。老迈的王绾在内侍的搀扶下跪拜胡亥，王绾的身后冯去疾、荀腾也一一跪拜。
将闾、公子高等望着跪拜一片的大臣，看着手持明晃晃刀戈的中尉甲士，长叹一口气，朝胡亥跪拜下去。赵高分明地看到，胡亥的脸上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胡亥顺利登基。赵高望着这个还不满二十岁的年轻君王，风华正茂。一旁的李斯、冯劫、杨熊也是志得意满。赵高暗想，你们终究不知道你们将要的面对的是什么。
始皇帝号祖龙，龙者，掌世间阴阳变化，控芸芸众生生死前途，岂是凡人所能驾驭。龙在人世间的化身是皇帝，皇帝富有四海，可穷经人间一切物力人力，但即是如始皇帝般，终究也被权力拖入死亡，拖入虚无的空间。权力即是祖龙，是摧毁世间一切的力量，也是毁灭自身的诅咒。无论是胡亥、还是李斯，都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们以为可以驾驭，但他们终将被吞噬。
登基当夜，胡亥便召见了赵高。
“令君，若不是你神机妙算，胡亥岂有今日。”
“全赖陛下天命护佑，臣怎敢居功。”
“令君过谦了。令君多年来身居内廷服侍先帝，又悉心教导朕，何止劳苦功高。朕想赐令君三公之位，以酬谢令君拥立之恩。”
“陛下，万万不可。三公者，辅佐皇帝上调和阴阳，下管理苍生，非德高望重者不任。臣乃中人，身体残缺得以侍奉陛下，已是臣的万分荣幸，岂敢再有非分之想。”
“可是，不赏赐点什么，朕心里难安。”
“先帝出巡前就委臣代行郎中令之职。臣敢请陛下，正式委任臣为郎中令。郎中令位列九卿，于臣已至极，而臣也能时时陪伴陛下，这是臣最大心愿。再来，臣为郎中令，为陛下加强宫廷掖卫，保陛下万全”。
“令君，似有所指。”
赵高立刻屏退左右，慢慢上前说道，“前日在殿上宣读先帝遗诏，大臣们的反应先不谈，众公子的态度想必陛下也都看在眼里了。”
“嗯，兄长们似有不满。”
“臣已经听到风声，不少公子和大臣开始探究沙丘之事”。
胡亥锐利的目光射向赵高，赵高立刻跪拜在地，“陛下明鉴，臣的一切皆仰仗于陛下，没有了陛下的庇护，臣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胡亥嘿嘿笑了，“朕怎么敢怀疑令君呢，没有令君襄助，朕岂能安坐于此”。
“陛下谬赞了。臣认为，李斯倒不会是泄密之人。李斯早就觊觎右丞相之位，眼下王绾告老隐退，右丞相之位被冯去疾占据，李斯早就心生不满。臣倒有一想法。”
“令君请说。”
“春秋便有二桃杀三士之语。觊觎相位的又何止李斯一人。陛下不妨以相位为饵，引大臣竞逐。”
“好计”，胡亥哈哈大笑。
“大臣们所图不过官爵，但陛下的兄弟们可就不一样了，他们所图的与陛下乃是同一件东西”。
“说下去”。
“陛下年少登基，诸公子无不怨恨，臣的耳朵已听到不少人谈论重耳故事。诸公子们蠢蠢欲动，公卿大臣们也在时时观望，只要有人起事，弄不好就是盈野大火，到那时局面极为不堪。”
“令君认为朕应怎么做。”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既然乱源来自陛下的兄弟，陛下必须快刀斩乱麻，施以雷霆之击。更何况，蒙恬虽然被禁，蒙毅还在，万一与某位公子暗自串联，陛下不得不防”。
赵高紧接着说道，“兄弟阋于墙，于国不吉。昔日吴国被楚越夹击，吴王姬僚无能为力，其弟阖闾派专诸刺杀姬僚，并非为了私欲，而是为了吴国的生死存亡。不是阖闾的决断，怎会有后来吴国会盟诸侯，成就一方霸业。陛下承继先帝血脉，非常人也，乃天命予之。陛下常说，人活一世，就如同驾驭着六匹骏马从缝隙前飞过一样短暂。陛下既已经统治天下，就要满足耳目手口的一切欲望，享尽所能想到的一切乐趣，才能让国家安宁，百姓欢欣，永保江山，以享天年。望陛下早做决断，斩除祸源。”
“要是公卿大臣们反对呢。”
“我大秦以法治国，对敢于违抗陛下权威者当实以严刑峻法，死刑直至灭族。陛下刚登基，当以雷霆手段立威，处死忤逆不忠的大臣，震慑心怀不满的宗室，让所有公卿明白君臣名分已定，不要心生妄念。臣建议，陛下可逐步清退先帝留下的老臣，任命陛下信任之人接替老臣，让天下人知晓陛下之威可使贫穷之人富有，卑贱之人高贵，陛下周边将聚拢忠诚可信之人，他们既从心底对陛下感恩戴德，又畏惧陛下的威严。陛下更可诏令天下，以新帝登基，上天降下吉兆为名，千石以上官员晋爵一级，群臣上下都将得到您的恩泽，承受您的厚德，这样祸害得以根除，奸谋得以杜绝。陛下您就可以高枕无忧，纵情享受了。”
胡亥拍掌笑道，“好极了，就按令君说的办”。
赵高再次伏拜，一丝阴笑飞快地掠过嘴角。
看到赵高带来的金印紫绶时，杨熊眼中大放异彩，看了一遍又一遍。华阴杨氏也终于位列三公了。
赵高轻咳一声，“恭喜啊，中尉荣升太尉，自始皇帝一统四海以来从未有过的殊荣，可见陛下对您的器重。”
杨熊把任命诏书整理排放，整理好衣襟郑重地跪拜施礼。
“不过，陛下让我又带了样东西给太尉。”
是另一份诏令，诏令左丞相李斯、太尉杨熊与郎中令赵高共同抓捕审讯谋逆的十位公子与十二位公主。
杨熊害怕了，刚刚的欣喜若狂转瞬即逝，“他们可都是先帝的骨血。”
“可他们都是陛下的敌人”，赵高冷冷地说道。
赵高没有提醒杨熊的是，诏令里还有一句话，赵高代行廷尉事。
蒙毅缓缓走出咸阳宫，内心早已一片灰暗。短短一个月，始皇帝驾崩、扶苏自尽、蒙恬拘禁。曾经，自己也和父兄多次讨论如何辅佐扶苏治理天下，成就不亚于始皇帝的霸业。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刚刚烟消云散。新帝胡亥行礼如仪，但赵高的冰冷的眼神蒙毅看到了，这是仇恨的眼神，非死不可消解。
天要灭我蒙氏吗。蒙毅长叹一声，我不甘心啊。
然而刚出咸阳宫门，蒙毅就被一队士卒拦住了，士卒的口中吐出廷尉署几个字。不由蒙毅分辨，前后左右四名士卒瞬间架走了蒙毅。
赵高向秦二世上奏蒙毅的处理意见，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族之。秦二世沉默了许久，还是同意了赵高的意见。
秦二世或许还存惜才之心，但赵高已然将蒙氏归为扶苏一党，扶苏死，蒙氏也断不能留。帝王无情，赵高深知当权者的心态，即使错杀，不可妄纵。
蒙毅被紧紧勒住了脖子，瞪大的眼睛直射赵高。赵高特意让人把黑布头套从蒙毅头上拿开，他要看着蒙毅死前的挣扎。在蒙毅脚下的方盒内，放着一颗头颅，这是蒙毅父亲蒙武的头颅。蒙氏一族三百余口均被判弃市，此刻刑场已经人头滚滚。赵高故意留蒙毅绞刑，不止是痛苦，更要他感受对家族命运无可奈何的绝望，赵高要把这股深深的绝望打进临死前的蒙毅体内。赵高看着蒙毅被绳索一点一点夺取生命的气息，终于化作地上的一滩肉泥。
快感，前所未有的快感，这是赵高，不对，是公子嘉第一次品尝复仇的快感。这快感超越了世界的一切欲望，欲罢不能。赵高在狂笑，狂笑不已，身边的侍从谁也不敢上前劝阻。突然，赵高停住了，冷冷地说道，“去办下一件事”。
被圈养在咸阳的公子公主们一个也没能逃掉，他们习惯了几十年的圈养，不要说反抗的意志，连逃的想法都没有。赵高看着这群待宰的羔羊，只会哭喊。哭喊有用吗，没用。哭喊只会激起复仇者内心更强烈的欲望。
“人都带到了吗？”赵高冰冷的眼神扫视被围起来的宗室们。
“敢禀令君，都带到了。敢问令君，如何处置？”一旁瑟瑟发抖地杨熊问道。杨熊已是三公，面对此刻的赵高，恐惧袭卷全身，说话也不由地谦卑起来。
赵高鄙夷地看了一眼杨熊，说起来还是将门子弟，事到临头居然如此胆怯。赵高一把抓住杨熊的紫绶摸了摸，“杨太尉以为呢。”
杨熊屈腰点了点头，转身离去，只听见赵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杨熊听来像是来自地狱的声音，“用钝器”。
十位公子在咸阳街头斩首示众，将闾不堪受狱吏侮辱，拔剑自刎。公子高自知难逃一死，提出为先帝殉葬，并献十万钱予秦二世。
秦二世大喜，命赵高负责护送公子高前往骊山始皇帝陵墓，另有十二位公主也被押往骊山殉葬。
在昏暗的墓道里，十二公主被用钝器活活裂解而死，残肢残骸铺满了墓道。公子高目睹了这一切，对赵高吼道，“赵高，你是来埋葬嬴秦的魔鬼”。
赵高一改来时的冷峻，放声大笑，“公子，不幸被你言中了”，一把将公子高推入墓道，随即紧闭墓门，墓门内传来公子高撕心裂肺的呼喊。
始皇帝你看到了吗，就在你的帝陵，我杀光了你的后嗣。我要把你给我的痛苦百倍还于你，不，还有你最珍视的帝国，也将被我亲手埋葬。
这一刻，赵高疯了，也彻底地释放了。二十年屈辱和心酸在这一刻全部得到了溶解。走出帝陵，赵高觉得自己获得了新生。
我，赵高，将不再是皇帝身边的影子。我，赵高，将主宰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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