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猗猗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柔嘉公主赵宛妍以指尖碰及建兰花枝,此一株足有十花盛开,是满园里单株盛开花枝最多的,且是人称“君子中之君子”——君荷建兰这样的名品,着实让人爱不释手。

    见司苑司的内人来了,宛妍一挥手,让她们把整株建兰花移走了,随则伫于梅树下,细心观望着此时树枝凋零,还没到盛开花枝时节的梅花树。伴着脚步声,熟悉的声音朝她耳边传来,“时不早矣,公主该入席了。”

    那人声音温和,虽是在劝导,却带着这样温和的语气,一副对这位国朝公主十分敬重的模样,也正合他谦谦君子的外表。

    “不急,再待一会嘛。”宛妍的指尖在那人的胸膛处游走,不急不缓,如在挠痒,又似在撩拨。顺着胸膛往上,但还没触及他的下巴,那人就躲开了,她未及问那人,便有人来问宛妍此花欲移何处。

    “长乐宫。”

    一个不愿在此任她玩弄,一个不合时宜的过来问她,宛妍兴致阑珊,只抛下三个字就走出了幽和园。

    晓得那人跟在她身后,她故意放缓了脚步,“驸马是不想与我一同赏花吗?”

    “并没有,只是怕误了时辰。”

    驸马林世珹是这样回答的,但宛妍却不认同。她笑了笑,“误就误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林世珹牵住她的手,“公主,听话!”

    “好啊,不过我累了,驸马……背我。”

    “公主,这是在宫里。”

    宛妍摇着他的手,“你就背背嘛!”

    看着她撒娇的样子,林世珹不忍再拒,只得躬身背起她。从他答应的那一刻起,她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之后又说了他不少好话,等说累了,就安静的倚在他肩上。

    此二人在宫道上的亲密举动,连路过的宫人都看不下去,不是俯首不视即是快步走开。宛妍被这情景逗笑,就出言挑逗他,“这外间必然传言我与驸马新婚两月,如漆似胶、胜似糖甜。”

    “难道不是吗?”

    “我们实际不是相敬如宾吗?”

    相敬如宾哪及如漆似胶!宛妍这话像是在说他们还有君臣这一层,这看起来像相敬如宾。林世珹稍一放开托住她的力道,她不由感到自己在下坠,但又没摔下去,是他往上拽了一下。这样的举动倒令她一惊,她不禁说,“驸马过分了。”

    林世珹露出笑意,“公主是想掉下去吗?”

    宛妍知他此时是不惧她的,遂向他妥协,“是啦,如漆似胶、胜似糖甜。”

    得此语,林世珹脸上的笑意就更掩饰不住了。宛妍直说,“瞧驸马得意的模样,竟是要上天了。”

    “岂有!”林世珹话毕,就把宛妍放了下来,又怕宛妍误解他在耍脾气,故解释,“臣累了,公主你瞧,汗都流下来了。”

    宛妍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额上确然有不少细密的汗珠。世珹捉紧机会问她,“公主要不帮我擦擦?”

    宛妍没多说,只是拿出帕子替他拭汗,但看他那副很是享受的模样,心里也是不舒坦,索性就甩下帕子不理他。他见此,便去哄回她,这一来二去,就磨蹭了许久,以至宴席开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才过来。

    宛妍朝御阶上的皇帝与太后行礼,“柔嘉来迟,还请祖母和爹爹见谅。”

    太后正逗着身侧的孩子,听见宛妍这话,随口就说了句无妨,而皇帝在宛妍坐定后发问,“柔嘉怎的来晚了,是去了何处?”

    话一出,皇帝在心中就想到了一个答案,但宛妍回答的幽和园却令皇帝有些意外,他略微想了想,“噢?这个时节应是建兰花的盛花期。”

    “是,建兰花开了。”

    宛妍说完此话,就以手中的卮酒示意世珹,世珹亦举杯回应,再与之一同饮下,皇帝见之就不再说话,转而看着台下的舞乐。太后见父女俩才说了两句就没再说,也是觉得场面有些尴尬,就叫人把九皇子抱下去,而后与宛妍说道:“你二人来迟,叫满殿的人都在等你们,可要罚你们酒。”

    宛妍笑道,“祖母适才说无妨的,而今却说要罚酒。不过……祖母要罚,柔嘉不敢不认。”

    随后就把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罚酒罚完,贵妃苏氏就顺势提出行酒令,宛妍因此又多喝了两杯。乃至宴席过半,宛妍只觉腹中绞痛,但又很快恢复如常。林世珹看得她面色不佳,忙问,“公主可有什么不适?”

    她若无其事的摆手,“无碍,怕是酒喝多了,一时有些头晕。我且去外头透透气。”

    林世珹扶着宛妍起来,“可要臣陪伴?”

    “不必,你就在这吧。”宛妍如此说,林世珹便没跟上去,只与跟着宛妍的侍女枝繁嘱咐几句。

    宛妍往附近的园子走去,正巧碰见了慧嫔景氏。两人相互见礼后,宛妍问,“慧娘娘怎么出来了?”

    “宴席里太闷了,所以出来透透气,三娘不亦如是?”

    既然遇上,慧嫔就折返与宛妍一道走着。宛妍问,“慧娘娘近来可安和?”

    “我很好。”慧嫔看及宛妍,又添上两句,“圣上躬安,只是有些挂念三娘。”

    “我不过是他众多儿女中的一个,着实不必劳他亲自挂念。”

    看宛妍语气里的冷淡,仿佛说的就是一个陌生人,慧嫔不禁皱眉,“何于此!毕竟圣上是你爹爹,你怎可如此疏远?”

    宛妍不欲多说,只含糊道,“我不知缘何如此,但此时我并不愿和他多说一句话。”

    慧嫔忽觉无话再说,但又恐是另有隐情,遂停下脚步,令宫人不必再跟,而后轻轻把手搭在宛妍的手上,正色道,“三娘可否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是事?”

    宛妍还是摇头,“并无什么。”

    “若无你又怎会这般做法,三娘还是与我说说罢,我……”慧嫔越说越小声,只因宛妍已经把手抽了回去,她想要再说什么,却发觉已经没有意义了。

    只见宛妍往后退了一步,对她行了一礼,“没有发生什么事。是我不满君父、刻意疏远、无礼不孝至极,这……没什么可辩驳的,待我想通了,自会去请罪认罚。三娘先行回去了。”

    宛妍刚一转身就见她的驸马站在她面前,她心下一惊,怕是方才的话他都听见了,还未想他如何想那一番话,但又恐纯嫔继续追问,她只得往林世珹那走去。见她过来,他方讲,“臣还是放心不下公主,所以过来看看。”

    她只是稍一点头,并没说什么。因她出来已有些久了,林世珹遂劝她回大殿,不过她并不愿回去,“莫回去了,就在这附近坐会吧。”

    说罢即往不远处的阁子走去,林世珹跟在她身后,欲再劝她,但她语快一步,己与枝繁说,“且去禀圣上,言我酒意上头,略有不适,与驸马先离席了。”

    枝繁领命,当即就离去了。林世珹见此,也只有依她所言,在这幽静安宁的阁子里煮茶。不多时,就有一身着绿衫官服的男子进入宛妍所在的楼阁中,行至宛妍跟前,而后行礼问安,“柔嘉公主安康,臣太医院院判卢襄前来为公主诊脉。”

    卢院判的到来令宛妍有些惊诧,而后才想起适才是自己不注意听枝繁的禀告,只随手一挥,以为是她平时看的太医邱锦。她悠然饮下林世珹刚煮好的茶,而后浅浅一笑,“卢院判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公主宴中不适,是圣上命臣前来。”

    “我没什么不适,你回去罢。”

    “公主玉体不容损伤,还是让臣来看看为妥。”

    明明已回绝了,却仍要为她诊脉,这卢襄似是要完成皇帝的旨意才肯罢休。宛妍不禁恼怒,“看什么看,我又没病!”

    “公主息怒,臣不是这个意思。”

    林世珹见她发怒,当即放下手里的茶盏,转而轻轻抚拍她的后肩,以让她的怒火稍降,她亦因他的举动,而渐渐消了气,转而问,“邱太医可在否?”

    “邱太医今日不当值。”

    宛妍不由哼笑,“你卢院判我不稀罕,我只要邱锦邱太医为我诊脉。”

    林世珹起身行至宛妍身侧,言,“公主莫胡闹,卢院判的医术也是不错的,莫不此次就让卢院判来吧。”

    她并未理会他,只是问邱锦何时当值。卢院判回道:“明日,明日邱太医当值。”

    “那就明日让邱太医过一趟公主宅。”

    “可是圣上……”

    话一出,卢襄就后悔了,后半句也没敢说,正想着告辞,但宛妍语快一步:“我有什么病吗?”

    卢襄不敢出言,只垂首听着宛妍说,“不就喝多了点,煮点解酒汤不就完事儿了,何这么多废话,出去!”

    宛妍下驱逐令,卢襄哪里敢再留,只慌忙行了一礼就走了。宛妍看着卢院判狼狈的背影,嗔怪道,“这么笨的人是怎么坐上太医院院判这个位置来的?”

    “那公主又何以动怒?”

    宛妍未答他的话,也没接下他端过来的茶,他唯有把茶盏放下,“公主再不喝,茶可就凉了。”

    “已经凉了。”

    “那臣再煮过。”

    看着他把那盏已经“凉了”的茶倒掉,然后再重新取茶碾碎,宛妍仅抛下一句,“不煮了,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