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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我的暴躁老娘

    姥姥患有糖尿病,这是二十多年前我二舅心梗去世后,姥姥接受不了打击,病了好多年,后来听信偏方喝红糖水煮槐麻,结果喝成了糖尿病。先前我不晓得这个病有什么危害,听继父讲,得了糖尿病很要命,也是一种消耗病,人的体力会逐渐透支,吃饭必须按时按点,少吃一顿都会晕过去,我姥姥有三次吃饭不及时就晕过去了,我继父发现一次所以牢记糖尿病有多凶险,打120去医院急救才化险为夷。姥姥这次带了药过来,确实是要留宿的打算,我和继父都不太想让她留宿,我们在家这几天几乎没有按正点吃过饭,给我妈做点粥,其他人早晚各凑合一顿,一天里凑不够三顿饭。但是姥姥打完胰岛素半个小时必须要吃饭,我们其实觉得有点麻烦,照顾我妈还要照顾一个老人,况且姥姥心脏还不好,生怕我妈不行的时候她也发病,两头顾不过来。

    我姥在这就必须做饭,不能再拿剩菜糊弄。还好我二姨带了一些菜过来,我二姨做水果生意的,舅舅做蔬菜生意的,也都是有钱人,吃他们的东西我从来不客套。我二姨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晚上把酸菜炖了,正好我妈想尝尝酸菜汤。继父和我姥去找酸菜,地上堆的蔬菜水果翻了一遍,冰箱冷藏冷冻都翻了一遍,都没找着。

    我妈腿不能动,指挥意识不弱,听说找不到酸菜,就开骂了。“废物,连个酸菜都找不着,地上和冰箱里都翻到位了吗,眼睛都是摆设,东西不放在表面从来也看不见。”

    我觉得我要是加入找酸菜的行列,也一定会纳入被骂阵营,但我也觉得他们可能是眼神不好使,没看见在哪,忍不住也去翻找。冰箱又翻了一遍,冷冻层最下面冻了一年的肉都翻出来了,也没看见酸菜。我妈很恼火,“白吃饱,一点用处也没有,我要是能动我两分钟就能翻着,你等着我要是找着酸菜了我就把你俩撕扒了。”

    我都气笑了,“姥,你听没听见我妈说什么,还要撕了我和我爸,真能耐,我怀疑这玩意儿我二姨根本没拿过来,屋里就这么大地方,三个人找都没找着,那肯定是没有啊,不可能所有人都瞎了吧。”

    我姥是个老好人,遇到事情就和稀泥,拿菜的是她二闺女,骂人的是大闺女,被骂的是俩冤大头,她净挑得罪得起的,让我们包容我妈说话不好听。

    我说不然给我二姨打个电话,净整些麻烦事儿,拿东西还能搞丢了。我妈喝住我,“你个小死片子还能找你二姨的麻烦。”

    过了十几分钟吧,我妈自己忍不住了,给我二姨打电话问酸菜放在哪了,我二姨俩片嘴唇一呼扇,就说放在地上了,和水果一起,让我们好好找找。

    这下我妈更起劲了,就说是我们不认真,太废物。我继父也有点急了,说了好几遍,都找过了,没有没有,就是不信。

    五分钟不到,我二姨又打来电话,说监控都翻了一遍,酸菜肯定放在车后备箱了,肯定在屋里呢。

    大白天闹鬼,酸菜消失了。

    我姥那边用炒锅炖了豆角了,我说那就找着了再吃酸菜吧,也不是非今天吃不可。

    半个小时之后,我二姨又打过来,说,“哎呀,酸菜在车上呢,被一件衣服压住了,没看见没拿下车,不用找了,不在你们家。”

    我真是时常佩服这姐俩,从来遇事都是别人的问题,是一句也不提自己的毛病啊。

    我冷笑一声,“真是好眼力,做事一点都不认真,东西拿没拿全都不知道,净给别人添麻烦。”

    继父在一旁使眼色,“你妈又该生气了,乱说话。”

    “这位刚才还要撕了咱俩呢,让她起来找,还说什么她找就能找得到,凭空找出来试试。”

    我妈吃瘪就骂我嘴巴太毒,一点亏也不肯吃。

    晚上,我姥姥跟我睡一屋,我刚把被褥铺好,一转身出个房门,我姐就贼一样的速度进了我那屋,屁股坐上炕,把我给我姥铺好的被子盖在自己腿上,一副赖定不走的架势。

    这两天晚上,我姐确实跟我睡在一个屋,她平时跟我继父不对付,日常挑衅。吐口水,用手抓脸,撞墙,从我继父进门起,她这毛病就没停过,所以我一回家,不管几天她都跟我睡一屋。但我姥本来身体上的问题就很多,睡觉睡不好又神经衰弱,因为姥爷打呼噜,两人已经多年不同屋,我姥自己去小屋睡。所以今晚我是在让我姥自己睡还是我跟她一屋睡之间犹豫的,但肯定不能让睡觉打呼打出猪叫声的我姐一起睡。

    我姐是属于爱凑热闹型的,我让她起来去厕所,她知道我的意图,屁股往炕里一挪,脸一别,嘴里唱着变调的歌,(这就是她的反抗模式,分阶段的,哼歌变调是第一阶段,平时哼歌不走调,一旦唧唧歪歪的时候就哼变调的歌,听着非常刺耳)

    这么多年我也我行我素习惯了,就看不上这些没有实力还反抗的行为。我直说让她下地来,她冲着我脸就吐一口,练了二十多年的功力,她已经能做到吐出发散范围非常广的口水,保证我的整个脸上均匀地散布口水。

    我急了就抄起旁边的小棍儿,指着她,让她下来,我放狠话,“你今天必须下来,不下来我就打你。”她养成的毛病是软硬不吃,只要不合她心意你怎么说都没用,于是口水,挠脸,打脸一起上,演出一场反骨大戏。(其实我不会真打她,我跟我妈一样,手不贱,没有真上手打过她,最多吓唬吓唬,她是三天一小反,五天一大反,不讲道理的,哪怕她往墙外扔铁锨扔盆扔桶,被阻止了,也是会发射羊驼攻击和自残攻击,反抗意识非常强烈)

    我姥说,“就让她今晚在这睡吧,没什么大事儿。”

    我说,“不行,惯的毛病,跟谁都犯浑,必须出去,我不惯着她。”

    继父从外边回来拿了我妈手机,说,“你出来,给你玩手机看相片。”

    我姐听到看相,就下地去拿手机了,让我妈叫过去了。

    我跟我姐对峙这几分钟,我妈不停骂我,她声音大,我声音更大。

    我姐出去了,我被气哭了,像她这样,我以后怎么管得住她,我有个毛病,生气的时候如果哭就会抽搐,手就会拧巴成鸡爪子一样。这毛病是我生父去世的时候留下的根儿,之后跟我前男友吵架又引发过两次,就是遇见不讲理的事情一哭就抽搐。

    我妈在她那屋骂我,“你有什么好哭的,还能连累着你啊?”

    我回怼,“你说的好听,连累不着我都怪了,当初生我的时候你就没安好心,等的就是这一天你们不行了让我给你们善后。”

    继父过来安抚我,发现我抽抽了,就帮我把手指头掰直。

    我还是气的不行,“爸,说的轻巧,我妈要是不在,咱们家这日子怎么过?咱们三个一起过,那外面得有多少流言蜚语?”

    继父眉头一皱,“是,我都想过,外面风凉话不能少了。”

    “那你说这日子怎么过?还能一起去死吗?”

    继父一边叹气一边说,“就算你妈真有那一天,咱们也就先这么过着,你说不行吗?你想撵走走吗?“

    “我要是想撵你走,我就不会把行李都拿回来,工作其实等不了几天也会辞退我,我就是不知道要怎么生活,回来靠什么营生。“

    我们都不太提到母亲“死“这个字眼,总是用“真有那一天“来代替那些不好的发展。

    人常说死人解脱,受罪的是活人。这话一点没错,母亲曾是顶起家中大梁的人,这梁却不是谁都能顶得起来,继父是个软软糯糯的性子,在外横不起来,只能在家同我母亲吵,而我,性格是蛮横,在外也有历练,却不知道怎么处理家里的事情,我姐,我继父,我们三人在一起生活,内部多少矛盾,外人又怎么看?继父与两个三四十岁的养女,这种家庭结构能成立吗?

    我妈在那屋恨铁不成钢,说我们都是窝囊废,在家撑不起来,在外拿不出手。

    这是我姥姥来的第一个晚上,就看到了家里鸡飞狗跳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