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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桃什么?你再说一遍

    满城银杏随风舞,五街游人路上行。

    转眼已至十月底,霜降已过,京城一带愈发冷冽起来。

    麒麟街的巷子里,写着‘魏记’二字的酒幡陈旧发黄,挂在竹竿上探出门檐外,被风吹起轻轻打着卷儿。

    晌午之前,虞小满穿着条鹅黄色袄裙站在酒铺门前,原本干净利落的马尾辫,梳成了时下较为流行的的发髻,略显稚嫩的脸颊有些婴儿肥,睁着杏眼不时地翘望向路边,意图看见某道身影的出现。

    一片秋叶凋落,自眼前晃悠悠飘下,降在了虞小满胸口的衣襟上,少女随手拍了拍,将叶片扫了下去。

    她今日特地换了条新裙子,因为晚些时候就要与武骁卫同僚秘密去查一件案子,几日前他们的暗哨得到消息,终于摸清了隐藏在京城地域,一个牙子组织背后的据点。

    据说是城外的一座寺院里,衙门当即决定晚些时候派人乔装打扮后,先去探探虚实。

    由于头几次的案子都是经过她之手,所以这次虞小满依旧被委以重任,不过在去之前,她选择先过来知会某人一声。

    头顶上空的枝叶被风裹挟着簌簌作响,少女踮着脚朝远处张望,偶尔垂下眉用脚尖踢了踢道旁的小石子,微叹口气嘀咕着怎么还没来......

    身后酒肆里,坐在柜台后给黄雀喂食的魏老时不时地扭头看去,见着少女徘徊在街头的娇小背影,忍不住出声道了句:“丫头,在外头晃悠个啥,进来等着就是了。”

    今日店里的酒客不多,零星的几人打了酒,也很快离去,魏老自然看得出来少女在等着什么人。

    约莫小半炷香的时间还不见那人,虞小满刚想收回视线,一道熟悉的身形就出现在墙角位置。

    少女眸中一亮,迈起小碎步靠近过去,小跑到徐念白跟前,稍稍捂着胸口:“徐大哥你可算来了。”

    禁止带球撞人......徐念白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矮他许多,今日并未穿着捕快服的少女,“看你这么着急,接到大案子了?”

    “嗯嗯!”虞小满啄着脑袋,迫不及待地讲:“还是上回那个案子的尾巴,他们在城外的一处藏身点被我们找到了,衙门里正打算召集人手过去呢!我也要去。”

    徐念白问道:“你们衙门的人尽数出动?”

    虞小满却是摇摇头:“没有啦,这种事往常都是寻常府衙在管的,这次我们接手也只是凑巧,也就仅有和我一样的几个捕快先去打头阵,毕竟菩提禅寺在城外的香火还算鼎盛,不好兴师动众过去搜捕。”

    “什么菩提禅寺?”

    听闻徐念白如此问,虞小满脆生生道:“就是数里外,半山腰上的那座庙宇,可有些年头了,听说找那里的菩萨求子很是灵验。”

    徐念白颔首:“好我知道了,你们什么时候出发?”

    “晚些时候,黄昏之前应该能抵达。”

    徐念白看了眼天色,不由迟疑道:“黄昏前到,寺庙晚上也开门让你们上香?”

    虞小满蹙眉想了下,琢磨道:“这我也不是太清楚,传闻说庙里的菩萨只在日落西山后才会显灵,所以在天黑前,庙门是不关的。

    “不过哪有神佛只在夜里显灵的,恐怕是庙里的和尚们杜撰出来唬人的话,毕竟禅寺里有厢房,住一晚可要不少银子。”

    虞小满蹙着短眉,显然对此也很是奇怪。

    “所以你们打算就着上香的名义,实则暗地里探查寺院?”徐念白往酒肆门口走去,边走边说。

    虞小满跟在身侧,脸色认真地低声道:“我那几个同僚是这么说的,原本今日我休沐在家,结果不知谁说了句这件案子先前都是我经手的,于是我就被派出来了,待会与他们一同去。不过今日的俸禄翻倍,不然我也懒得出城。”

    徐念白稍稍打量她一眼,“你今日休沐,是有人特地来拉着你去的?”

    “也可以这么说啦!”

    虞小满说完,见徐念白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脸红了下,连忙移开目光,呢喃着:

    “徐大哥,你看什么呀?”

    徐念白没在意她这副忸怩姿态,轻咳了下:“既然如此,你就跟着去,万事小心,黄昏前么,我应该能赶到。”

    虞小满小小激动了下:“那说好了,徐大哥你一定要来啊,万一.......我是说万一那里真有厉害的家伙呢!”

    “放心吧。”

    徐念白抬手揉了揉虞小满的头发,惹得少女赶忙退到一旁,又羞又恼,朝徐念白挥挥手:

    “徐大哥,那我先走了,还得回衙门一趟呢!”

    “嗯,要我送你不?”

    “不用不用,嘻嘻......”

    虞小满转身跑开后,徐念白走进了魏记酒肆。

    “呦,徐公子来了啊?”

    柜台后的魏老笑呵呵坐在那儿:“还是老三样?”

    徐念白摆摆手:“不喝酒,来杯清茶。”

    坐下后,魏老亲自沏了杯清茶端上来,正想回去逗鸟,却闻背后响起:

    “魏老您坐,我与你打听打听事儿。”

    魏老回过头来,“哦?公子要打听啥事儿,可是身子骨又吃不消了?”

    徐念白抿着茶水的动作一僵,不再打哑谜,直截了当的问:

    “魏老在京城生活了这么多年,可知晓当今吏部尚书是何人?”

    “徐公子打听吏部尚书作甚?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念白摇头,轻啜一口茶水,放下杯子后,道:“那倒没有,只是有些好奇罢了,听说吏部尚书的二公子在京城甚是横行霸道。”

    “嗨——那些王公贵族的子弟又有哪个不嚣张的!”魏老撇撇嘴,接着说:“也就这还是天子脚下,那些纨绔明面上横行起来稍微有些收敛,可暗地里,呵,谁知道都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儿!咱们那位禹皇......”

    说到这儿,魏老急忙闭口不言。

    徐念白愣了下,没想到说起此事来,魏老的反应会这么大,若是再年轻个几岁,颇有些愤青的味道,只是话怎么说一半停了?

    “魏老方才说禹皇怎么了?”

    老头眯眼瞄了瞄周遭,这才探过身,附在徐念白耳边低声道:“听民间传言,皇帝已经很久没有上过早朝了。”

    这属于史书上没写的背景剧情了,徐念白来了兴趣,给魏老倒了杯白水,道:

    “详细说说....”

    一般情况下,皇帝老儿不上朝就两种可能,一种主动,一种被动。主动的话,说明已然是个昏君了,而被动,一百种可能里,逃不开两个词:美色、内斗。

    魏老没好气看了他一眼,果断地终止了话题:“这话可不能随便讲,你我之间聊聊也就罢了,公子在外可千万不要讲。”

    徐念白点头:“我自晓得,乱言天家事,要被铺入狱的。”

    “仅仅是入狱么,公子初到京城,想的还是太简单了些。”魏老一副“你还太年轻”的语气。

    徐念白诧异看去:“此话何解?”

    魏老沉吟片刻,指着窗外说道:“瞧见那栋白玉楼了吗?”

    透过酒肆里的小窗眺望而出,能够看到一座通体雪白的高楼耸立云间,一眼望去看不见顶。

    徐念白脱口而出:“神天司?”

    “不错,小老儿我在这条街满打满算也才待了七八十年,而那白玉楼可是存在了数百年之久。”

    从白玉楼上收回视线,徐念白皱着眉:“所以......”

    所以这和入狱有何关系?虽未说出口,但确实有这么个意思。

    魏老了然,神秘一笑,“回到方才的话,说起讨罪入狱的话,在京城当以武骁卫的牢狱名头最为响亮,可谓十进无出,凡是定下死罪的,绝对活不过第二日。

    “相比起来,周边其他县的大牢,便如同过家家一般了。

    “不过么,相较武骁卫的牢狱,神天司的大牢同样骇人,甚至更胜一筹。”

    魏老拿起茶水抿了口,“这便是我与公子你说起的,进了武骁卫死牢,除了身死之外,运气好些的,还能留一具全尸。可若是被压入神天司大牢......”

    徐念白仔细听着,见老头又是神秘一笑不说话了,忍不住想要拍他一巴掌。

    “然后呢,会怎样?”

    “然后就....生不生,死不死,万劫不复,生生世世被镇压!”

    魏老说的玄里玄气的,徐念白算是听明白了,总的来说就算被武骁卫处以死刑,也不要活着进入神天司大牢,死了起码比半死不活舒服些。

    老头从板凳上站起,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唏嘘道:“同样是受折磨,还不如干脆利落的死掉安稳,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若是不犯事儿,又怎会有之后的痛楚。”

    徐念白点头称是,附和道:“魏老知道的挺多哈。”

    “嘿嘿,风闻风闻,当不得真。”

    踏踏踏——

    两人聊着天,酒铺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在门前探头探脑,看见魏老时眼中一亮:“魏大夫,我们阁主吩咐的药抓好了吗?”

    魏老抬起眼,稍稍疑惑道:“今儿怎的不是青鸾那丫头来了?”

    丫鬟轻声回应:“青鸾姐出去了。”

    魏老摆摆手,出了酒肆回到隔壁的医馆:“无妨,药早就称好了,随我去拿即可。”

    “谢过魏大夫了。”这名丫鬟显然没有青鸾与魏老那般熟悉,言语中尽显客气。

    俄顷。

    丫鬟拿着药走后,魏老回到酒肆,走到柜台后将金丝笼打开,放出了小黄雀,任小家伙随意地飞出店外,站在了檐下酒幡的竹竿上。

    “说起来......”魏老站在柜台后,手里拿着账簿,手指头放到舌头上舔了下,翻动着纸张,随口说着些什么。

    徐念白坐在一旁的酒桌上,单手撑住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想着待会儿出城的事。

    只听魏老像是和徐念白聊天,又像是在那儿自言自语:

    “话说回来,京城有武骁卫和神天司的存在,徐公子你之前说到的那些王公贵族倒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做坏事,常言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魏老似乎是年纪大了,总想寻个人说说话,此时徐念白在这儿,又怎会放过他。

    嘀嘀咕咕,讲个不停。

    徐念白神游在外,时而附和一句,基本也是各说各的,直到他随口说了句:

    “北苍山呢?”

    “北苍山啊,有些年头没听到过这个名字喽,曾经也是辉煌过的,只是不知为何师门迁去了北境,倒也算符合了这个名字....”

    “再说回来,方才见到那个来找我取药的小丫鬟了吗?那可是听月阁的人。”

    魏老在那边侃侃而谈:“要说这听月阁可就有些讲的了,先是一点想必徐公子应该听说过,那就是听月阁只收女弟子,阁内从上到下,无一例外皆是女儿身,而且个个貌美如花,容貌妍丽。”

    “除却皆是美人之外,市面上能够兜售的大部分法器,也都是出自听月阁之手,比方说,数月以前,哦那会儿公子好像还没来这儿,就在数月前的某一天,朱雀街尽头有一道清光深入云霄,惹来了京城无数人的瞩目。

    “后来听月阁出来昭告,原来是她们又造了把神器出来,什么神器小老儿也不晓得,好像是什么灵兵......”

    魏老碎碎念着,说到这里总算引来了徐念白的兴趣:

    “听您老的话,好像与她们很是熟悉?”

    徐念白手里也有一把类似是灵兵的武器,就是此刻呆在鬼面里的断罪刀。

    魏老摇头露出几分笑容,又稍显唏嘘地叹了口气。

    “哪能啊,我不过是卖她们阁主几两药材罢了,谈不上有多么熟稔,京城又不是只有我这一家药铺。”

    “魏老谦虚了。”有一说一,这老头治病救人的本事做不得假。

    “嘿,她们阁主小老儿我倒是见过几次,确实如传闻中所言,不是一般女子可比的。徐公子你肯定没见过....不过也差不多。”

    徐念白确实没见过,可对后面的话又是不解,嗯了声,以一道鼻音表达疑惑。

    魏老将账本放回抽屉里锁好,打趣道:“听月阁主桃倾倾,与你娘子苏姑娘不相上下,有此等容貌的女子,老朽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屈指可数,其中几个还......徐公子?”

    魏老说着说着,声音就矮了下去,抬眼便看到徐念白愣在那里,表情从平静转为诧异。

    好半晌,徐念白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

    “桃什么?什么倾?你再说一遍!”

    魏老又重复一遍:“听月阁主名为桃倾倾,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徐公子这是怎的了?”

    魏老的话让徐念白如闻晴天霹雳!

    只因他对这个名字特别敏感,脑子一瞬间通透了许多,往常的一些没注意到的细节,也在此刻显露出来。

    刹那之后,徐念白回过神,所以说桃倾倾根本不是苏妃随意编的名字,而是真实存在这么个人。

    一抹曼妙的黑裙倩影浮现在脑海,那个他在家门口只瞧了一眼,就觉得可敌苏妃的女子,就是听月阁主桃倾倾?!

    “什么桃倾倾....记住了,妾身闺名苏妃,日后若是再忘了....”

    “此物名为降雷珠,是本宫一个....故人所炼...”

    “只是从前在京城认识的一个普通朋友,过来串个门罢了....”

    “听月阁擅做法器....”

    “与你娘子苏姑娘不相上下....”

    往日的一些碎言碎语如思潮般涌入脑海,徐念白不自觉抿了下嘴,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