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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豫州旧事·其二

    皇权总是如最璀璨的烛火般,吸引着野心家不顾性命的飞扑而来。王当不是这样的野心家,如今却为了敬佩之人不得不当一回飞蛾。望着前面磨磨蹭蹭的友军,王当有心催促,却想起孙轻的交待,缩了回去。

    “直娘贼,那荀文若一副谦谦君子的做派。没想到出的计策这么骚。”说话的男子一身华丽的大红皮革,走在队伍前面,骚包得很。乃是袁家找来的帮手,在桐柏山一带活动的山贼,名龚都。黄巾动乱之时,亦曾响应之。待到渠帅彭脱被皇甫嵩、朱儁二人联手镇压后,便乖觉的缩回桐柏山中继续逍遥。

    曾同为山贼,王当对这些同行却很是看不起,被豪族豢养,战斗力几乎没有,偏又没有半分自知之明,给点甜头便直奔许都而来,入城后,还拖累了自家黑山军的战斗力。

    这里是皇宫之前,许都的最内城。袁家动用了暗子,打开了许都南面内外的两扇城门,把王当等人的六千军放进了城里。众人沿着笔直的青石大道一路往北,在花了些时间击破了闻讯拦截的曹军老将后,便要到皇城前面勤王。

    可去路边上,却忽地多了几个华贵的木箱,内里,尽是五铢钱。天降横财自然惹起了众贼的贪婪。可大敌当前,这些贪婪很快便被弹压了下去。

    可随着后来这样的宝箱越来越多,有些宝箱之中,甚至开出了曹孟德进贡天子的至尊宝玉——玻璃。

    至宝当面,众贼人终是走不动路了,为了争夺这些木箱,不知是谁先动的手,刀光过处,血光崩现。流血一旦开始,紧随而来的便是混乱。几个大头领虽眼馋手握天子的利益,可终究难犯众怒,便就破罐子摔破,随他们了。

    人欲无穷,可主道之旁的木箱却是有数,那些抢夺木箱不成,还被人打了一顿的失败者,开始纷纷把目光转向四周的民居。许都这座新城,彻底沦为野兽的乐园。

    便是早早洗白成官军的王当所部,亦有不少人被这态势勾出了早已平复的贼性,加入了抢掠之列。本欲乘机发作的王当最终摇头苦笑,这一幕何其熟悉,黑山之上,便是常常如此。

    天下贼寇是一家,其组成大多相似,小头目领着贼众,跟随着手下更多的大头目。这样松散的架构平时还好,一旦有变,便很容易分崩离析,便如如今一般,五千大军纷纷四散,当王当领着众人来到皇城之前时,整个军队,只散得剩下三千多人。

    “荀叔,众将的亲眷可接进来了?如今形势如何?”看着城中主道两旁燃起的火头,如今的羽林郎曹昂头也不回的向身后的荀彧问道。

    曹操再次出征南阳,听说了宛城之事的丁夫人自然说什么都不愿曹昂再入南阳这个险地,借口曹昂的婚事,把曹昂强行按在了许都城中。颍川兵力空虚,唯恐天子有失,重新招募的天子亲军虎贲羽林卫的头领羽林郎的最佳人选,自然便是这位曹操的嫡子。

    “城门一破,某便着人通知各府,如今一众将军与朝中重臣的家眷,皆已安顿于皇城之内。大公子放心便是。”

    曹昂闻言松了一口气,又调侃荀彧道:“如此便好。只是,荀叔你到底如何发现,来犯者乃是贼寇,且你老这祸水东引的计策,怎地一股小丕的味道。”

    荀彧不以为意,笑道:“二公子曾言,不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住老鼠,便是好猫。某深以为然。

    至于来犯者的身份,亦并不难猜。

    近六千的兵力,南面的孙轻便是能聚齐如此大军,亦不可能如此毫无声色。西面的张绣为应对主公的攻势早已疲于奔命,亦不可能。除此二人,能举此大军者不外乎颍川四方的贼寇。

    今晨我等还在熟睡,南城门便悄无声色的被攻破,当是内应之功,而许都之中有此本事者,不外乎那几家,合此两点,汝南袁家的嫌疑最大。

    西南桐柏山贼龚都,其饲主便是汝南袁氏。”

    说到这里,荀彧走上前来,俯身望了望城墙之下跃跃欲试的进攻者,继续道:“那身骚包的大红皮革便是龚都的标志,很是好认。

    当然,龚都这枚重要的棋子,袁氏不会无缘无故的抛了出来,汝南之地必是生了变数。下面的大军中,应有汝南张燕部属。”

    曹昂躬身受教,道:“依叔之言,如今该如何应对?”

    “死守罢了。待得夏侯将军回返,这些人便是瓮中之鳖了。怕就怕这些贼军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如此,怕是要苦了城中百姓。”

    “大公子无需过于担忧,王老将军(王朗)如今就在城中,虽此前败了一阵,可应对散入城中的乱兵还是不成问题。

    而城中多有坊墙分隔,坊中又多是同姓之家,联合起来倚仗坊墙据守,那些乌合之众想要肆意鱼肉百姓,恐怕不是易事。”荀彧说完小心的观察着曹昂的反应。明灭的火把光芒映照在曹昂的脸上,看不出太多暴虐的情绪,荀彧心中松快了不少。

    “又是小丕的先见之能么?”曹昂的神情中不无羡慕的道。

    天见可怜,我们的主角哪有这么神奇,能料到会有强盗攻进许都城中。只是建城时强迫症犯了,想着一步到位,便对照着唐朝长安城的布局来设计许都,除了居于许都北面的皇宫,建上了极为高大的宫墙,还把官员、百姓的居所建上了厚实的坊墙分隔。没想误打误撞让曹昂生出了羡慕之情。

    “煮豆燃豆箕,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是过去小丕送我的诗句,令君安心便是,这点胸襟,某不缺。”荀彧的试探曹昂自是察觉,面对这位父亲倚为臂膀的尚书令,曹昂很自然的便给出了答案。

    就在荀彧感概兖州后继有人之际,对面的贼军终是有了动静。

    只见龚都排众而出,手中马鞭向着门楼一指,高声道:“本座汝南龚都,曹阿瞒的龟儿子,乖乖打开宫门,献上皇帝,还能落个好下场,否则,看你细皮嫩肉的,我手下的儿郎,可有不少急色之辈。”

    话音刚落,便惹来一阵哄笑。曹昂满脸黑线,曹家即便是宦官之后,好歹亦是富贵人家,这种市井污言接触得极少,倒是与曹子恒近墨者黑,对这样的怪话早已免疫,并未失态。

    只见其立于夜风之中,神情严肃,手按着剑柄,喝道:“一群乌合之众,看见钱财便走不动路的废物,亦敢叫我曹昂束手,想要陛下的性命,挥军来攻便是,凭地废话如此之多,叽叽歪歪,婆婆妈妈,敢问阁下,过去是否进过宫,伺候过陛下?”

    龚都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气的哇哇大叫:“你这阉狗之后敢骂我,城破之后,我要里面的女人知道老子到底是不是男人。给我上,今日本座要在里面睡女人。”

    曹昂冷笑,看着逼近的大军,继续喝道:“此乃皇宫重地,尔敢出言冒犯天家女眷,看来张燕治下果然逆贼众多,今日附逆之人谁也别想好,袁氏那贼子便是尔等往后的下场。”

    看着曹昂把屎盆子扣到张燕与袁术的头上,一旁的王当真想拿针把龚都的嘴巴缝上,却更不敢声张,生怕真的牵连上张燕,若能攻下皇宫自然一切无忧,可只要拖上十日,这里的人立马便成瓮中之鳖,孙大胆在信中交待得很是清楚,最多八日,不管事情如何,他们便得撤退,断不可陷于许都之中。

    王当晓得个中厉害,进入城中之后,一切都让爱出风头的龚都挡在前面处理,自己则低调的跟着。此刻磨磨蹭蹭的桐柏山贼终于想起进攻,王当自然不能再指望这些废物,带着城外便准备停当的云梯等物,一骑当千,要先登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