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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人户

    几乎每个中国孩子都有着走家串户的经历;所谓亲戚,不走动走动就没那么亲了。

    作为一种尊老与感恩并存的中国传统,走亲戚的教育确实意义非凡。

    但是,这项活动不大适用于有些畏惧交流的孩子,也不大适用于一些记不住亲戚名字的孩子。

    极少数的孩子长期记不住长辈的称呼,也不大敢与长辈交流,她们一直会习惯不了走人户,很长时间都只会站在家长的身后。

    墨兰身为其中的一员,也是不得不在父母和爷爷奶奶的带领下在假期里走亲戚,走人户。

    也许是墨兰遗传了父亲的过分腼腆、胆怯的性格,她过分怕生,不愿四处走亲戚。

    走在去亲戚家漫长的路上,坐在燥热恶臭的公交车上,墨兰的身心都在抵触,一想到见面时的各式尴尬情况,墨兰便更加有些坐立不安。

    在换乘了各种交通工具,走了不知道多少田坎小路之后,墨兰一家终于与父辈祖辈的亲戚相见。

    此时,墨兰常常与其他孩子一样,因为不知道应该叫长辈什么而陷入窘迫的境地,在爷爷奶奶的提示下,开口称呼长辈身体,微微作谦恭状。

    然后,她尴尬地尽量显露和睦友善的笑容,有些忸怩,有些无地自容。

    长辈此时也会笑着看向墨兰,招呼她,但墨兰看瞥一眼这些长辈慈祥的笑容,自己却更加的惭愧和羞怯了。

    墨兰觉得尴尬,但父母等人却是很欣喜的,“全家人”都显露和善的笑容,说说笑笑,聊聊近来的周围八卦,扯扯家长里短、身体状况。

    墨兰只是在一旁听着,时不时在问道自己问题时才发出一点细若蚊蝇的声音。

    久而久之,墨兰渐渐习惯了这样相处的模式,而她在亲戚眼中的形象也基本定了下来:在亲戚口中她听到最多的形容词便是斯文得很,像他父亲以前一样。

    尴尬的处境是墨兰不爱走人户的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便是陌生的环境带来的拘束和压迫。

    每当墨兰来到一位“新”亲戚的家中时,墨兰总是喜欢紧紧跟在奶奶的身后,那些错落摆放的椅子、凳子,没有主人的招呼便直接坐下,在墨兰的眼中就像是犯罪一般罪孽深重。

    而当主人招呼墨兰坐下之后,不安便逐渐滋生的更加庞大,她有心去厨房帮忙,但是凳子上仿佛有了一股奇异的吸引力,吸住自己让自己动弹不得。

    如若主人家还有小孩子的话,墨兰还会尽量躲闪,毕竟,她不清楚主人家的孩子会不会是小公主小王子的家庭地位,自己只有小心一些,不能恼了人家的家庭,伤了自己长辈的面子。

    最后值得一提的便是在走亲戚时的吃饭问题,这对有些贪吃的墨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在准备餐食之时,墨兰会踟躇不定,不知道什么时候该入座,不知道应该坐在哪里,不知道主人家对于座位有没有什么讲究。

    于是,墨兰总是在厨房和餐桌之间的过道上小心地晃悠,并默默祈求大家先去坐好,最好是爷爷奶奶的身边刚好留下一张空位置,自己就可以没有顾虑的就坐了。

    不一会儿,主人家的菜陆续端上了餐桌。

    在长辈的“邀请”下,大家都不客气提起筷子,而墨兰此时则悄悄的小幅度把玩筷子,等到长辈先动筷子后再小心翼翼的开动。

    不过,开吃了可不意味着墨兰的心理活动结束,吃饭对于有些贪吃的墨兰也是考验重重。

    在长辈伸筷子到自己面前夹菜时,墨兰把刚要伸出的筷子在半空中拐个弯,伸进自己的碗里,稍大口刨两口饭进嘴里,嘴里就好像还有菜似的咀嚼不停直至长辈筷子走远。

    在看到自己想要吃的菜式而自己够不着时,墨兰便只好眼巴巴地望着,时不时撇两眼,等到周围都没什么人夹菜时,自己才鼓起胆子站起来快快夹走想吃的菜,左手托着碗接住菜和油水像游鱼一般灵敏。

    每当找不到想吃的食物时,墨兰则会拿起筷子在嘴里稍微舔舔,环顾各式各样的菜,至于筷子会被含住多久,这无法预测:也许得等到她找到想吃的菜后;也许等到她意识到自己行为有些不雅后;也许尝到了筷子陈旧的臭味而面色微微难看后。

    饭后,墨兰悄悄从桌边抽张纸便退场了,说来奇怪,贪吃的墨兰实际上食量却很小,即使吃多了些也不大长肉,这倒是福祸相依了。

    除了注意餐桌一些小礼仪,墨兰吃饭时也会有一点点小小的心机:

    当人多时吃饭,墨兰会尽可能挨着奶奶坐,这样会在奶奶的帮助下更容易吃到好吃的。

    如果实在不能挨着奶奶的话,那墨兰是绝对不会选择和小孩子一桌的。

    一般来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自然是越热闹越开心,并且喜欢同龄人扎堆一起。

    但墨兰可接受不了,同龄孩子的喧闹,同龄孩子无由的哭闹、嬉笑,以及同龄孩子与自己不接壤的话题。

    还有一个她不能忍受的点就是,同龄孩子一般来说吃饭是很凶猛的,轮到他们爱吃的菜上到桌上时,盘子还没接触桌面,有些孩子的筷子就已经伸进了菜里,一副贪婪样;没个几分钟,特定的几道菜就会被风卷残云般分食。

    而墨兰是不屑于去抢的,也抢不过,所以只能眼巴巴无奈地望着。

    多经历几次后,墨兰发现挨着老爷爷坐一桌最好,没有小朋友凶猛的争抢,没有妇女长篇的议论,也没有老奶奶的独占,打包;虽说会没有人帮自己夹菜或挪菜的位置,自己也能尽情享用自己喜欢而老人们偏偏不大爱吃的菜色,最重要的是,在专心喝酒聊天的老爷爷的面前,她不必那么拘谨了。

    后来,墨兰渐渐理解了中国人走亲戚这一传统的教育意味和情感寄托,但那时,有亲戚能坐几公里的车来相见,而非通过电话、手机传达心意,那就已经是莫大的情谊,配得上莫大的感动、感激。

    现实是很残酷的,走着走着,亲戚间人亲钱筑起了高高的沟壑,走着走着,亲戚间见面只能扯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