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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翻篇

    在不必考虑生计的年龄,时光剪影如同夏日清晨的雾,总是消散很快。

    墨兰和曾茂各自都怀着沉重的心参加了中考,没人知道在这之前,有多少个夜晚,她们听着歌,无法入眠。

    好在,她们预估的成绩大概率都可以考进自己想去的学校,心中的短期压力也得以释放。

    毕业班会在各自班主任的组织下顺利召开,同学们和老师们的热闹一点点淹没墨兰,来到终于要离开时,她想哭泣,却又不能,一旦泪水的闸门打开,和曾茂分开以来的委屈与悔恨一定会凶残的吞噬墨兰的心神。

    努力压抑着心情,走出校门,再次迎来长假,墨兰却并没有上一次的愉悦心情,而学校那些建设中的建筑,定格在了那漫长的工期......

    抱着一些遗憾,墨兰穿过曾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街道,心情大不相同,似连这街道也渐渐变得陌生起来。

    耷拉的脑袋,涣散的眼神,墨兰早早回到家中;好在家中还没有人回来,不然,她还真不好解释自己的这副面貌。

    爷爷奶奶应该是忙农活去了,爸妈一如既往待在工地上,墨兰思索了一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无事可做。

    放下总塞满书的书包,墨兰决定利用这点时间收拾收拾房间。

    慢悠悠走到床头,一眼便看见崭新的班级毕业合影,墨兰轻轻拿起合影,打算装在纸质小盒子里防尘。

    忽然,她傻傻地笑了,她不认为时光会冲淡一切,这合影在未来一定会色彩依旧。

    捧着照片,看见合影里的手牵手,同款衣服,独具特色的姿势,墨兰回想每一位同学的名字,把它们留在记忆的堤坝上。

    在未来,或许这张合影会变得卷曲,但色彩却也会因为记忆的留存而保持一定程度上的新鲜。

    把装合影的小盒子轻轻放进衣柜角落里,墨兰回到床头,看向一条特殊的链条。

    那是曾茂刚表白心意时送的小项链,不值多少钱,但却是极其真诚的,尤为珍贵的。

    可惜,项链上的小埃菲尔铁塔不小心被卡进床板,掉进了床底,很难取出。

    墨兰想过花点功夫去取,却又犹豫了许久,那个东西,是个阀门,去取就得有应对那阀门背后汹涌泉水的决心。

    终究,她没能翻开床板捡起铁塔,于是,铁塔静静躺在床底的积灰上,在时光的冲刷下,与记忆一同变得锈迹斑斑。

    放好残缺的项链,墨兰收拾一下心情,继续收拾屋里的一件件物品。

    不收拾不知道,一收拾吓一跳,原来不知不觉,这屋子已经吞下了如此多的物件。

    依然是在床头的位置,好几个形状可爱的钟表整齐排列,由于不方便购买换用的电池,它们的指针,永远停留在了最失望的那天。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犹豫片刻,墨兰还是狠心把它们扔进垃圾袋中,毕竟,自从有了手机,很大程度上,钟表已经不再被需要。

    清空床头,顺手打开床头的小柜子,墨兰有些小惊讶,这里面竟然孤零零躺着一个水杯的盖子,而那个水杯,好像早就因为没有盖子而被遗弃。

    现在,墨兰只能暗道一声可惜,然后,把杯盖装进垃圾袋,祈祷它与杯子在垃圾场团圆。

    墨兰不紧不慢继续整理、收集:不知何时买的,多得意想不到的指甲刀;大小、重量、面值不一的硬币;在开封状态下,永远没吃完的最后几道药;等到需要使用时,怎么找都只能找到一只的电池;便宜的“好货”,只有一个耳塞可以听见声音的耳机,曾茂送的,之前很喜欢的,零落的星星......

    墨兰把各种东西按有用、无用分开来,再把有纪念意义的无用物件放到装合影的小盒子旁边,最后,加上一层封印。

    大概收拾了下床头床尾的东西,墨兰最后把手伸进了枕头下面。

    这是一张张似信非信、似诗非诗的句子。

    毫无意外,这些都是曾茂写给墨兰的,墨兰自从察觉自己情感的变动后,便一直将这些“信”收集起来,毕竟这些也算是年少的至宝,睡前的童谣。

    墨兰有意略过前面的一叠“信”,拿出最下面一张,那是是她最爱的一张,也是曾茂写的大致最好的一部分。

    “题目:不孤单

    我曾享受孤单,也爱欣赏地平线,水天相接的一片,是广阔与孑然;

    而时光荏苒,心也生魔念,吃了许多盐,焦渴盼甘泉,

    携带这份念,跨过不少年,天赐一良缘,终与你见面;

    你是高贵天使,也是魅惑魔鬼,更如栀兰梅桂,如此令人沉醉;

    秋水点寒星,熠熠生光辉,眼神来叩门,动摇我心神;

    行于月夜,羞了圆月,恼了娇花,发出新芽;

    立于水岸,翘首期盼,氤氲水汽弥漫,低诉浅浅爱恋;

    梦里有天国,天国有美景,其间你、我、它,

    不要眼仿徨,不必心慌慌,你是最纯粹的光,点缀多些又何妨,你看点缀的风景,我悄悄地看你;

    风景不胜收,笑容不胜防,微风略微鲜甜,泪水恰好湿咸,伸手摘玫瑰,放入你眼帘,

    我把它送你,以衬托你笑颜;你收下这朵花,我便做旅行家,勇敢携你手,看灯塔,望海崖......

    (这个暑假,每当想你了,我就往这封信上添上一点点内容,每当我看到看到某句诗,发现某些话很有体会,我会再添上一点点。不希望你感动是假的,我真心地希望,每天,你多想我一点。)

    鼻子的酸楚变成了以一种确切的感受,阀门终究还是被滔天的洪水冲开;墨兰的思念、悔恨、遗憾化作一次次重锤,敲击在鼓上,发声于心脏。

    丢失了一颗“最大的麦穗”,墨兰抱着“稻草人”声泪俱下。

    哭累了,不知如何是好,墨兰只是继续在麦田里走下去,并以印象里“最大的麦穗”为标准,看向后来拾起的一些麦穗。

    观念始终比现实高出一截,现实总比记忆丑上一些。

    墨兰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常常打扫卫生,一天丢一点不那么重要的东西,一天遗弃一点意义模糊的东西。

    某些心情便同脱落的墙灰,空气里的尘埃,开启一段漫长的冬眠。

    墨兰会渐渐走出痛并快乐的记忆,随手带上房门,但是,关门的声音很响亮,很沉重,像合上棺材板。

    最后再瞄一眼记忆的另一端,曾茂一直捏着同学录空白的一页,不愿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