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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别过

    不言承认听到有缘人这个回答时内心深处有所触动,可脑子叫嚣的理智让她努力保持着清醒,握着玉佩的手紧紧用力,割舍不了却硬要放下。

    “可能我们确实有缘,但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吧。”不言声音微微颤抖,极力忍住翻涌的酸涩感。

    “为什么?”傅括眼眸颤动,脸上写满了无措和不解,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因为你是皇帝啊……”不言声如蚊蝇,不再敢与傅括对视。

    傅括再度沉默,没有说多余的话,静静地接过送给不言的玉佩,思绪翻滚,挽留的话也说不出口,眼神深邃,看着不言低下的头颅,忍不住上前揉了揉不言的头发。

    不言身体一震,不敢置信抬头疑惑地看向傅括,只见傅括眼底柔和笑意涟涟,夜幕灯光下的他仿佛才是最明亮的那颗星星。

    傅括自然亲昵地撩后不言的碎发,手指轻轻擦过她的额头,温声说:“有灰。”

    不言刹那间脸颊通红,热血直冲脑门,早已准备好的腹稿全抛去了九霄云外,一时间脑袋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我、我…”不言慌乱地拍拍额头,努力平复情绪,试图将之前的话找回来。

    “和你一起,我不是皇帝,是付容。”傅括热着脸弯着眉,腼腆又热烈,恰似情窦初开的少年。

    不言见这一幕,空白了一瞬,立刻清醒过来,脸色随之变得正经严肃,语气也变得异常笃定,小女儿心思一扫而空,拧着眉直直注视着傅括的琥珀色的眼瞳,说道:“你不管是不是付容,你永远是皇帝,这是不能更改的,除非你愿意成为付容,抛弃傅括的身份。”

    这倒换做傅括呆着了,他想不明白一向对女人无往不胜的温柔亲密和甜言蜜语竟然对不言没有任何作用,没有挽回她的心意。

    傅括发现这招没有用,于是换了一副面孔,恢复平日皇帝的威严,正色说:“朕不可能抛弃皇帝的身份,正如你所说,朕是君,你是臣,不论你愿不愿意,你入宫为妃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朕后面会同你父亲商议你入宫的良辰吉日,你在家等着便好。”

    不言对他的回答始料未及,震惊又气愤地上前攥住他的衣袖,诘问道:“我说了我不想入宫!如果你没听清,我可以再说一遍,我说我不想入宫!”

    傅括好心情地扯回袖子,附身强硬按着不言的右肩,平视着她说:“不要生气嘛,以后我们就可以一直在一块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不言听到入宫两字,无缘无故心烦气躁,看傅括的脸不似之前那般顺眼,反倒隐隐露出黑气,焦躁地拉开距离,不耐烦地再次重复,“我不想进宫!”

    不言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惹恼了傅括,傅括迫使不言与他面对面,不顾不言的反抗将之前的玉佩强制戴在不言脖颈上,不言挣脱着扯下玉佩,混乱间悬挂玉佩的绳子断开,啪嗒一声,碎在了地上。

    两人齐齐愣住,傅括眼底有什么东西破碎,流出的是触目惊心的悲伤与难过,只此一秒,他埋头弯腰立马去捡,爱惜地拾起已经碎成小块的边角和微微显现裂痕的余玉,吹净上面的碎屑与灰尘,好生收进了怀里。

    不言自知自己是犯了大错,道歉的话已经跑到了嘴边,可却如此无力,难道寥寥几句话就能弥补破碎的玉佩吗?

    “我…”不言神色焦急地看着傅括,内疚又羞愧地手指交叠,迫切地想要做些能弥补的事情。

    傅括眼神冰冷扫了不言一眼,不喜不怒,却暗藏着威压,不言的心理压力急剧加大,血液凝固,手脚冰凉,人站也站不稳。

    傅括虽在气头上,仍然伸手扶住不言,等不言立直身子,他死死扣住了不言的手,力气之大,让两个人手掌仿佛生长在一起般。

    不言尴尬地笑笑,浓烈的愧疚之情克制住不言的排斥和手上的僵疼,只能安静地任由他十指相扣,不再敢生气和反抗。

    两人现在虽牵着手,气氛却全然不如之前不牵手的时候,空气中弥漫微妙又压抑的气息,漫无目的地四处瞎逛。

    逛了好一会,月色当空,傅括沉默许久,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觉得我太过霸道的话,那我给你两个选择。”

    不言暗淡失落的情绪在听到这话的一刻全部清空,目光铮亮地向傅括看去。

    “你说。”不言积极接过话。

    “第一,你入宫为妃,那玉佩算是我们两人的定情信物,你摔碎了自然不用受罚。”傅括慢条斯理地边讲边露出狡黠的笑。

    不言拨浪鼓般摇了摇头,感觉他的话里有话,但此时只想快些结束一切,于是竖起耳朵听第二个选项。

    “第二,你不用入宫,是普通的民女……”

    “我选第二个!”不言不等傅括说完,快活地抽开两人相交的手,义正言辞地抢答道。

    傅括笑顿时僵在脸上,目光转向自己空荡荡的手,嘴角加深,有点咬牙切齿地补充道:“我还没说完。”

    不言装傻充愣,笑着将抽出的手去摸着自己的后脑勺,“您说,您继续说。”

    傅括见状也不采用委婉的形式,直接伸手示意不言放上,不言看躲不过,干笑着继续与傅括扣着手,急切地等他说完第二个选项。

    “如果你是普通的民女,那玉佩便是御赐之物,你弄坏御赐之物,那什么赔呢?”

    弄坏御赐之物,当事人自然是以命去赔!

    不言震悚地与傅括眼神对视,他的眼角带笑,但可知晓他是认真的,不言的心情瞬间降到冰点,心中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和对被威胁的烦躁。

    “我知道了。”不言失意地垂下头,不知再想什么。

    傅括稍稍快心地晃了晃两人牵住的双手,他没再追问不言的答案,因为在他看来,不言只要不言想要活着,那便只能选一,而他认定不言一定会想活着。

    “你的玉佩,给我吧,我拿去修。”不言突如其来地出声,傅括自当作不言歇了不想入宫心思,愉悦地将妥帖收好的碎块用帕子包好,交给了不言。

    不言郑重小心地接过,一如傅括的动作,将它妥帖放入怀中,这一刻,她才松了口气。

    灯会已临近尾声,将不言送到府门,不论傅括如何不愿,不言还是跟他分开,但他想着今后不言就能永伴身侧,陪他玩闹,心情骤然晴朗。

    不言则是心事重重地回了府,夜已深沉,她回院发现青羽尚未安寝,仍灯下剪纸等她归来。

    青羽看见不言的那瞬,眼神蓦然明亮,乐滋滋地迎上来,饶有兴趣边打量不言边问道:“今天又带回来什么好东西啦?”

    “没有”,不言摇头自觉说得不对,“不算是好东西”,她拿出怀中包好的碎玉,打开帕布,递到了青羽眼下。

    青羽这才发现异样,她原先以为是不言出去玩闹时间过长,才会满脸疲惫,但不言的这一行为并非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怎么了?”青羽慌张关切地上下察看着不言,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确定没有伤才如释重负。

    不言略显烦躁,忧虑地坐到最近的椅子上,将帕子谨慎地放在手边的桌上,疲劳地揉了揉额角,接着放神地呆坐盯着墙角。

    青羽咬了咬唇,与不言多日相处中,她知道此时不是打搅不言的时候,默默地出去为不言张罗烧水洗澡的事宜。

    不言思绪翻飞,人的精神渐渐恢复,回过神来,才发觉洗澡水已经烧好。

    “青羽,你能修好这玉佩吗?”不言感伤地挑了挑玉屑,委屈地向青羽问道。

    青羽听到不言这话,才将视线放在玉碎上,仔细观察,大吃一惊,“老大,这不是你最近贴身佩戴的玉佩吗?怎么碎了?”

    不言抿嘴,垂眸深深呼吸几口,闷声闷气地回道:“路上人太多,不小心碎了。”

    青羽以为不言是因为这块宝贝玉佩摔碎才变成这幅模样,立即宽和笑着安慰,抚了抚不言的脊背,自信满满指了指自己保证道:“放心,我一定能修好的!老大,别再伤心了!”

    不言满足地笑笑,依赖性地抱住青羽,软声软气说:“青羽,你真好。”

    “好了,没事就好,快点去洗!”青羽松开怀抱,宽慰地拍了拍不言的肩膀。

    不言离开后,青羽一改自信的样子,耸肩缓慢地走到玉佩前,看着碎品,不由自主发出沉重地叹息。毕竟她对修好玉佩也没底,刚才的一番话完全是希望老大的心情好起来才这样讲。

    不言低头快步离开,脑海在想象着可行的对策,玉佩一事已经有了着落,入宫一事仍如鲠在喉,想来想去,自己一人之力完全对付不过,洗澡时脑子一刻不停地在动,直到水已温凉她才发觉,草草穿好衬衣,回到了房间。

    躺在床上,已至深夜,黑暗的环境让人伸手不见五指,同时听觉无限放大,夜深人静,空气中只飘荡着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不言却更加辗转难眠。

    她设想着自己未来的道路,如果她现在逃跑,那后面父亲青羽都可能受到牵连,自己也要成为逃犯,如果她一死了之,但她舍不得去死,如果入宫……不,不可能入宫,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假死,找人刺杀自己?不行,不行,如果被发现那就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满门抄斩是必不可少!可是如果自己不死,又难以逃离入宫的命运了!

    不言猝然间直起上半身,焦躁地踢了踢被子,想到傅括都带了几分怨气,自己真是贱,当初干嘛要多管闲事帮忙!想到这里,不言懊恼地使劲拍了拍脑袋,嘶——,下手重了,更加生气了!

    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影,不言抓住线索不停加深,对了!父亲!!

    自己单打独斗没有办法,急得上蹿下跳,不如找到父亲说明情况,他总比自己有法子!不言想到这里,心松了一截,重重躺下,渐渐安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