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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天敌与原罪

    被自身汹涌食欲所吞噬的杜伟,不再像刚刚一样束手待毙,而是一下子爆发自己所有的肉体力量,用坚韧的腰部鲤鱼打挺站起身来,右脚使劲一蹬,爆射而出忽然来到了晓聪的面前,还不及她反应,就把她一下按到在了地上。

    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快,快到晓聪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感觉一股强风呼啸而来,巨大的冲力打击在自己的身体上,在这股冲击力面前,自己并没有用术式强化过的身体显得那么孱弱,不堪一击。

    同时,还有两股强大的力量钳制住了自己的双手,以至于她不能用老板交给她的牙刀来保护自己。

    “老板,老板,老板!”

    晓聪用尽全身力气撕心裂肺的哭喊着,但是回应她的只有就在咫尺的炼狱恶鬼的喘息声,除此之外一无所有,那个永远会守护在她身旁的老板不见了。

    晓聪能感觉到有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了自己的脖子,让她甚至有些难以呼吸,原来是怪物的下颚。

    恐怖一幕出现了,杜伟的上颚不断向上延伸,嘴巴不断变大,似乎希望可以一口将自己吞食下去。杜伟嘴中变异的舌头分为两半张裂开来,露出了一面一排排细小而尖锐的倒刺。

    晓聪此时内心除了恐惧更多的还有错愕,明明自己已经在老板身旁解决过那么多魊者,那些魊者明明都那么弱,在老板面前简直是摧枯拉朽般,还没走到面前就会被轻易消灭。

    为什么自己面前的这个魊者,不光会使诈,甚至力量也大到自己根本无法反抗。原来自己一直都错了,原来不是魊者太弱,而是老板太强了,强到魊者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而换成自己的话,猎人和猎物的位置转换了。

    不对,不对,她还有术式,对,她还没使用术式,只要使用术式一定能打败面前这个怪物的。

    “焱!焱!焱!焱!焱!焱!”

    晓聪嘶哑的咆哮声裹挟着玄妙的灵性力量,就像一条灵动的火蛇,在杜伟的嘴中绽放开了致命的火焰,暂时扼制住了他进一步的行动。

    言灵术式,道枢官方最为推崇的供青年道师学习的系列术式,也是道大术式防御课程的基本教学内容,是传播最为广泛的一种集稳定性和简便性为一体中级术式群。而,晓聪此时用的单字符的言灵术式则是基础中的基础。

    怪物吃痛于口中的熊熊烈火,松开了钳制晓聪双手的手,将包裹着坚硬角质的双手塞入口中,居然是想要把这火焰活生生捏灭。

    暂时安全的晓聪并没有放松警惕,她仅仅是双手轻抚脖子,大口呼吸了几口后,就开始了下一步行动。

    首先,晓聪从挎包里取出一张空白的符纸,平铺在了地上。接着,她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之间,用自己的血液开始书写着这张至关重要的符咒。

    晓聪以前所未有的专注状态进行着符咒的附灵,她不能有任何失误,她不确定眼前的魊者还会被火焰干扰多久,失误很可能会导致自己丧命。

    所幸,有惊无险,晓聪在十秒钟就完成了符咒,这是她在江道大从来没有达成过的好成绩,但是,她可没时间为此欣喜。

    晓聪调整好呼吸,踏出了标准的“临兵斗者皆阵列”的标准禹步,七步之后,出现在了怪物身后,一下把符纸贴在了怪物的后背。

    “爆!”

    晓聪淡蓝色的双眸闪烁着银色的灵性光辉,无数斑驳的光点汇聚在了怪物后背的符咒之上,只待晓聪一声令下,符咒上以晓聪灵血所作的纹路爆射出了耀眼的金光,冲天的焰柱从怪物背后不起眼的黄纸上肆虐狂涌而出,将其畸形的身体整个笼罩。

    “啊!”

    焰柱过后,留下了一团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球,火球里的是蜷缩着身体痛苦不已的怪物。但是怪物痛苦的嚎叫并未持续多久,就在灵火的焚烧下化作了一具碳化的焦尸。

    看着死状凄惨的怪物,想起他之前一味求死的话语,晓聪心里竟然不自觉产生了恻隐之心。

    她慢慢走近了那具焦尸,想要为其收殓尸体,毕竟他虽然现在已经成为了魊者,但是也曾经是和自己一样活生生的人,可能还要家人也不一定。

    “滋滋滋”从怪物碳化的尸体上传来了如同烤肉时油脂被激发出来的声音,更是有一股极其刺激的焦臭味从尸体上散发出来。

    晓聪也没有贸然去触碰尸体,而是用左手捏住鼻子,右手用牙刀戳了戳怪物的尸体,谁知这一戳发现了问题,当牙刀的刀刃刚刚戳破一层类似于砂纸的碳化皮肤后,就被某种坚硬的物质挡住了,反正身体疲倦的晓聪是无力捅破这层物质。

    就在晓聪收回牙刀的时候,焦尸忽然有了动静,刚刚失去生命迹象的怪物,竟然又一次站了起来,更恐怖的是,他就像蝉蜕一样,外表碳化的皮肤细细碎碎的落下,露出了里面被森白色坚硬角质保护的身体。

    但是怪物并没有像之前扑向晓聪,而是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晓聪没注意到的是,此时怪物的双眸已经既不像常人状态下那么绝望灰暗,也不像野兽化时那么暴戾嗜血,反而就像一片古井无波的湖泊,宁静而纯粹。

    发现了怪物无恙的晓聪,闭上了眼睛,准备静静的迎接死亡。但是等了很久,也没有发生什么,睁开眼才发现像雕像一样矗立着的怪物。

    晓聪紧握着牙刀观察了许久,见怪物始终没有对自己动手,始终紧绷的神经再也坚持不住了,深深呼入一口浊气后,整个身体瘫软的坐在了地上。

    “我”

    一直沉默的怪物忽然开口,但是还没等他说出第二个字,他就被晓聪手里爆射而出,缠绕着血色光华的牙刀,深深刺入眉心,倒飞而去,钉在了墙壁上,甚至他的肉体在他被钉到墙上的瞬间被牙刀顿时成了一具干瘪的尸体,真正的尸体。

    而与此同时,一个带着墨镜的高大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此人身着一身贴合身体的高端定制西装,正是之前向杜伟问路的那个男人。

    当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时,晓聪的神经又再一次紧绷了起来,生怕又出现什么未知的危险,毕竟这种情况刚刚已经出现了太多次了。

    “永远不要同情一只以你为食的野兽,因为没有人会同情作为食物的你。”

    当晓聪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看清了来人之后,她立马站起身来,扑在了那个人怀里,一时间情绪完全失控,刚刚所遭遇的辛酸苦楚一下子涌上心头,眼泪瞬间决堤。

    “陈九野!陈九野,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刚刚到底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怪物有多吓人,我刚刚有多害怕,多害怕啊!”

    晓聪就这样一边抽泣着,一边捶打着男人的胸口,似乎要用这种方式来发泄自己内心的愤怒和不满。

    看着梨花带雨的晓聪,陈九野感到了深深的自责,也许自己的决定是错的,自己还不应该让这个刚刚成年的少女承担太多的东西。

    陈九野轻轻抚摸着晓聪的脑袋,希望用这种方式来抚慰晓聪彷徨的精神,待到晓聪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他从轻轻的将少女从自己的怀里推了出来,因为他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陈九野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尸体前,从尸体的眉心将闪动着血光的牙刀拔出,来自于于杜伟的无数记忆碎片从牙刀吞噬的灵魂中,肆意涌入了他的脑海。

    首先映入陈九野脑海的是一个女人歇斯底里的咆哮声:“都是你,都是你这个废物,都是你,一点天赋都没继承到,还长得这么恶心,乾海才会不要我的,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都怪你!不然我还那么年轻,那么美丽,他怎么会这么狠心丢下我!”

    画面渐渐清晰,是一个年轻貌美,却十分憔悴的女人,正用双手扼住了“我”的咽喉。

    画面一转,这是一面镜子,镜子中是一个面容极其扭曲,长着一双青蛙般的恐怖双眼的男孩,显然就是这个魊者的少年时期。

    此时,“我”正手持着一把水果刀,似乎犹豫着是否要用这把刀了结自己,但是此时,“我”忽然因为某种刺痛导致肌肉痉挛,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刀。

    画面再次变换,这次的“我”正握着一人女人的手,虽然从面容上依稀能辨别出是最初的那个女人,但是她前后的衰老程度简直让人咋舌,原先只有二十几岁正直芳龄的女人现在看起来垂垂老矣,脸上的皮肤甚至已经松弛到下垂。

    女人吃力的张开了嘴,“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这句话在脑海里不断重复着,重复着,期间各种画面转瞬即逝,或是“我”卧在一块画板上进行着不知名的创作,或是“我”因为丑陋而被身材较好的女人嘲笑,或是“我”坐在咖啡店里对着外面的美女做着奇怪的比划。

    最后画面定格在了笑容就像百花盛开,枯木逢春的白净青年脸上。

    “诚然绿叶满枝而根终归为一;

    在我少年时代所有那些虚幻的日子里

    我曾在阳光下摇曳着绿叶和鲜花;

    此刻,我行将凋谢,复归于真。”

    青年用一种类似于吟唱的口吻说出了这首蕴含着某种精神力量的诗歌,一下将陈九野从自我代入的“我”的情境中脱离了出来。

    “根教么,看来整个事情不简单。”陈九野心想。随即他看了看尸体那对因为躯干干瘪反而更加狰狞的巨眼,不禁心里感叹,“狮家的私生子么,看来是被母亲的天赋拖累了,没有办法承受三绝卦的能力,才会长成这样的吧,也是个可怜人。”

    陈九野略带悲悯的看了眼身下这具焦黑的尸体,不禁为其命途多舛的一生而唏嘘。

    但他很快就将情绪收敛,随即朝自己的右手食指吹了一口气体,一簇幽深的黑焰便从指间绽放开来,轻轻一挥,焰花飘落在了那具干瘪的尸体上。尸体瞬间化为飞灰,飘散在了空气中。

    “他死了吗?”晓聪现在还是对刚刚的惊险遭遇心有余悸,谨慎的问了问。

    “按肉派的说法,他已经死了。按魂派的说法,他还活着;作为人类的他已经死了,作为魇类的他还活着。怎么跟我这么久,怎么连魇类只有消灭其灵魂或者毁灭其体内的灵腺体才能杀死都不知道呢?不然刚刚也不至于那么狼狈。”

    “哦?所以你刚刚一直都在旁边看着,没出手是吧!”

    “我这,这不是为了锻炼你么?”老板先是心虚的狡辩道,接着略带愧疚的向晓聪道歉,“这里面确实我也有错,但是,下一次你面对魊者时,绝对不能再因为自己的怜悯而迟疑,面对魊者你没有那么多思考的时间。如果我没有出现,你就会成为这个魊者食欲的第一个牺牲品。你杀死一个魊者,不是因为这是一件善事,而是为了生存,在自然法则下没有对错善恶,没有魊者可以违抗它们食人的天性,所以它们的存在对于我们,本身就是原罪。”

    “晓得了,晓得了,那么凶干嘛,你就在旁边看着还有理了!”

    “别哭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小心,才会让公主殿下受惊了,好不好。”

    “哼,我一定要和小叶姐姐好好说说,我们陈老板平时是多么温文尔雅,和善体贴的!”

    “别,真别,我投降了,公主殿下你要咋办吧,我都接受。”

    “拿来吧。”

    “啊?”

    “啊什么啊,金蟾卡!”

    陈九野不情不愿的从西装内侧的口袋取出了一张印有金色蟾蜍图案的银色卡片,毕恭毕敬的递到了晓聪手里。

    晓聪这才露出来满意而“和善”的笑容,但是陈九野没注意到的是晓聪快速从地上捡起黑色发带后,脸上流露出的那转瞬即逝的复杂表情。

    两人走时都没有关上门,一阵风从不知何处吹进了这片亡者之地,吹起了那块无人问津的黑色幕布的一角。

    如果有人愿意走进去,就会发现,里面和外面房间里单调灰暗的内饰完全不同,那里是那么多姿多彩。

    这里是杜伟作为“人”创造价值的地方。

    这里有他反复观察女性曲线自学成才画出的服装设计草图。

    这里有他用从垃圾桶里捡的衣物,裁剪凭借出的服装样本。

    还有那各种杂乱堆放的东西正中央放着,他所有作品所服务的对象。

    他短暂的一生,兜兜转转还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