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有喜（一）
茶馆里醒目一拍，将沉浸在故事里的客人都惊了一惊，纷纷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原来还是在现实里，差点被刚才那两段故事勾了魂去。
说书先生拿起茶壶直接就往嘴里灌，茉莉花茶的鲜香在唇齿间萦绕，经久不散。
“各位看官，小生所讲，皆为无字之书，一字一句尽在心中。心之所念，皆是耳闻眼见，道听途说，不可知其真假详细。但接下来这一段故事，有我的一些亲身经历，可谓有些真凭实据，还请听小生一一道来。”
……
秦彩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因为这是抚养她长大的阿婆亲口告诉她的。
阿婆是镇子里资历最深的接生婆，见惯了世间各种人情世故，也见了不少被抛弃的孩子。不管穷人家富人家，总有不得待见的孩子，要么是贱妾所生被原配夫人卖掉，要么是未婚先育不光彩直接被扔掉，但被遗弃最多的还是女婴。阿婆也不是菩萨，最多就是将婴儿放在尼姑庵门前，活不活得成那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但是那一天，路那么长，雪下得那么大，女婴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却还是冲着阿婆“咯咯”地笑着。
在紧闭的尼姑庵门口，阿婆将女婴放下了，才转身走了两步，孩子突然哭得撕心裂肺，连漫天的雪都遮盖不住她的哭声，一声声哭进阿婆的心里。
家境所迫扔下自己的孩子做了接生婆，天天接触这些腌臜血腥之事，又送走了多少无辜的小生命。也许是报应吧，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走得早。阿婆六十多岁了，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忘了，头发像雪一样白，皱纹深得可以藏米粒，至今孤身一人，勉强吃饱穿暖，可这心里空落落的。
那响彻天际的哭声似乎是一种控诉，阿婆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了，最终在纷飞的大雪中，抱着孩子一起哭着往家里赶。阿婆说，那一天，她感觉自己哭成了一个孩子。两个孩子在雪地里一起哭，想想也是挺有趣的，阿婆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秦彩不觉得有趣。
给阿婆洗完脚，扶她在床上躺好，秦彩端着洗脚水出了门，在厨房就着阿婆用过的热水给自己洗脚。炭火快不够用了，阿婆的药明天也要吃没了，小盒子里的铜板数来数去就那么多，不会自己生出小铜板来。
阿婆是不能再干活了，秦彩怕阿婆出门就倒下了，摸摸自己冷出冻疮来的双手，秦彩知道光是给别人洗衣服已经赚不够她们需要的钱了。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秦彩赶忙套上鞋袜去开门。
“秦彩？阿婆呢？我家嫂子要生了！”
“阿婆睡了，狗子，阿婆已经不接活儿了。”
“那怎么行呢？钱婆婆跟着儿子到大镇子里享福去了，现在我们镇子就阿婆一个接生婆了，阿婆不接活儿，那我嫂子可怎么办啊？我们给钱，给两倍的钱行不行？”
秦彩舔了舔嘴唇，看了看阿婆紧闭的房门，冲着狗子嘘了一声，神神秘秘地低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狗子急得在秦彩家门前团团转，几乎要把那破木门槛给踩烂了，却看见秦彩扎着黑头巾，挎着个小篮子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
“不就是接生吗？我也会！”
“放屁！你才多大？”
“十五岁，比你大！”
“你这……你这不是胡闹吗？”
“少废话！你嫂子还生不生了？”
狗子傻愣着眼，呆呆地看着叉着小腰的秦彩，终是急不过，“生！哎，还能不生吗？”
被带进门的秦彩果然把狗子一家吓得够呛，死活不让秦彩接手。
产妇在房里疼得尖声叫喊，把狗子和他哥急出一身大汗来。
秦彩有模有样地拿出蜡烛点上，把剪子用磨刀石磨了又磨，“热水烧好了没有？生不生啊？我一剪子下去干净利落得很！”
可不是没有办法吗？狗子她娘摸着心口让人将秦彩带进了产房。
还没懂事就跟着阿婆打下手的秦彩，第一次自己摸到孩子的头还是忍不住双手打颤，嘴里却还有条不紊地喊着：“用力，头出来了头出来了啊，接来下就好办了，再用点力！哎对了对了！”
稚嫩的声线里有着不符这般年纪的坚定与稳重，伴着一声声慰藉，产妇的惨叫渐渐地弱了下来，一道有力的婴儿啼哭声让狗子她娘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将双倍的铜钱放进盒子里，秦彩忍不住晃了晃盒子，听着里面叮当作响的声音，鞋子都没精力脱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照说未婚女子是不能当接生婆的，婚都没结过孩子也没生过还帮别人生孩子呢？
耐不住镇子里实在是没有有经验的女人了，街坊邻居又听狗子她娘抱着孩子到处炫耀到处吹扬，觉得这秦彩莫不是送生娘娘身边的仙子下凡来了？
镇子也不大，哪会天天有人生孩子？秦彩不过接生了几家，这名声倒是传了出去。只是钱没挣到多少，阿婆也没能撑过这一年。
钱婆婆的儿子生意做得不好，她老人家又回到镇子里来做起了老行当，比起经验老到的钱婆婆，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找秦彩接生的了。
也好，十五年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许就在这个不大的镇子里，却从来没有和她相认，阿婆也从来不肯告诉她。任凭秦彩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阿婆来来去去还是那么几句，“毕竟是对方先放的手，既然是续不了的缘分，就没必要执着了。”
这样的一个镇子，秦彩也不想呆下去了。她在玉灵山附近的村子里买下了一间小小的空房子，搬走的主人还附送了一小块地，可以种种粮食什么的，秦彩相信她还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就在她出发的那天早上，天才蒙蒙亮，她背上收拾好的行李刚出门，就被门前的马车吓了一跳。
一位打扮得体的美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盈盈下了马车，声音也是甜甜的，“我家妹妹天生娇气，不肯相信那些我们找来的稳婆，听说这里有位送生娘娘派下凡的仙子，我特意赶来，想请你给我家妹妹接生。”
秦彩是第一次见这般的大人物，看这美妇人的装扮怎么也得是家财万贯的人家，来请她一个小小的接生婆？
“仙子若是不嫌弃，这是定金，你先看一看？”
丫鬟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过来，秦彩将信将疑地打开来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都是碎银，满满的一袋子碎银！
秦彩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
不过是接生，谁生孩子不都一个样？铁柱家的媳妇儿差点难产，她不也一样搞定了？有钱不赚是傻子！
秦彩当下就答应了。
马车里装潢得很漂亮，美妇人还备了不少茶点，一路上也陪秦彩聊着，很是好奇地前后打听秦彩的事迹，这还是秦彩第一次被人伺候着。
等下了马车，秦彩定睛一看，果然是豪门大户，这门都比她家房顶还高。离开玉灵山附近还挺远的，不过美妇人已经再三强调会用马车送她到新家去，只求秦彩好好照顾她家妹妹。
烧好了热水，秦彩才知道躺在床上忍着产前阵痛的那根本不是美妇人的妹妹，不过是这家老爷的一个妾室而已。原来伺候一个老爷的女人是以姐姐妹妹相称的吗？秦彩表示学到了，不过她应该用不到。
妾室咬着干净的白毛巾在哼哼着，额上细密的汗珠一出来就被丫鬟细心地抹去，用来给剪刀消毒的蜡烛也被火光稳定的煤油灯代替，剪刀也不是秦彩带来的那把，而是金灿灿的一把剪子，刀口磨得发亮。一盘盘清澈的水摆在一边，烫的热的温的都有，连给秦彩打下手的丫鬟都有五六个，这还真是给秦彩吓了一跳。
“产道开了，热水洗手。”秦彩第一次享受着别人给自己洗手，心想这次一定要顺顺利利接生。
产妇很清醒，身体也很有力，设备很完善，孩子的头也就快出来了，秦彩眉头却突然一跳。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看着孩子酱紫色的小脸，秦彩呼吸瞬间一置，“你家姨娘什么时候开始阵痛的？”
“已经一天多了。”
“开什么玩笑？”秦彩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一般阵痛七八个时辰就要生了，都一天多了怎么也要自然生产了，可是产道确实是她来了以后才开的。
秦彩一手扶着孩子的头，一手摸上了产妇的肚子助推，“姨娘，你用力，我们要快一点！”
这是秦彩有生以来最惊险的时刻，不过是短短的大半个时辰，刚给孩子剪完脐带，秦彩双手轻轻地在孩子胸口按压，直接对着孩子的小嘴呼气，汗水顺着脸滑下，旁边的丫鬟要给她擦汗，被秦彩一把推了开来。
秦彩终于听到了孩子细微的呼吸声，那本来酱紫色的笑脸也开始慢慢恢复，就在孩子大张开嘴要哭出声来时，一只芊芊玉手猛地伸了过来，捂住了孩子的嘴……
说书先生拿起茶壶直接就往嘴里灌，茉莉花茶的鲜香在唇齿间萦绕，经久不散。
“各位看官，小生所讲，皆为无字之书，一字一句尽在心中。心之所念，皆是耳闻眼见，道听途说，不可知其真假详细。但接下来这一段故事，有我的一些亲身经历，可谓有些真凭实据，还请听小生一一道来。”
……
秦彩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被人遗弃的孩子，因为这是抚养她长大的阿婆亲口告诉她的。
阿婆是镇子里资历最深的接生婆，见惯了世间各种人情世故，也见了不少被抛弃的孩子。不管穷人家富人家，总有不得待见的孩子，要么是贱妾所生被原配夫人卖掉，要么是未婚先育不光彩直接被扔掉，但被遗弃最多的还是女婴。阿婆也不是菩萨，最多就是将婴儿放在尼姑庵门前，活不活得成那是他们自己的造化。
但是那一天，路那么长，雪下得那么大，女婴的小脸被冻得通红，却还是冲着阿婆“咯咯”地笑着。
在紧闭的尼姑庵门口，阿婆将女婴放下了，才转身走了两步，孩子突然哭得撕心裂肺，连漫天的雪都遮盖不住她的哭声，一声声哭进阿婆的心里。
家境所迫扔下自己的孩子做了接生婆，天天接触这些腌臜血腥之事，又送走了多少无辜的小生命。也许是报应吧，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走得早。阿婆六十多岁了，连自己原本的名字都忘了，头发像雪一样白，皱纹深得可以藏米粒，至今孤身一人，勉强吃饱穿暖，可这心里空落落的。
那响彻天际的哭声似乎是一种控诉，阿婆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了，最终在纷飞的大雪中，抱着孩子一起哭着往家里赶。阿婆说，那一天，她感觉自己哭成了一个孩子。两个孩子在雪地里一起哭，想想也是挺有趣的，阿婆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缝。
秦彩不觉得有趣。
给阿婆洗完脚，扶她在床上躺好，秦彩端着洗脚水出了门，在厨房就着阿婆用过的热水给自己洗脚。炭火快不够用了，阿婆的药明天也要吃没了，小盒子里的铜板数来数去就那么多，不会自己生出小铜板来。
阿婆是不能再干活了，秦彩怕阿婆出门就倒下了，摸摸自己冷出冻疮来的双手，秦彩知道光是给别人洗衣服已经赚不够她们需要的钱了。
“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秦彩赶忙套上鞋袜去开门。
“秦彩？阿婆呢？我家嫂子要生了！”
“阿婆睡了，狗子，阿婆已经不接活儿了。”
“那怎么行呢？钱婆婆跟着儿子到大镇子里享福去了，现在我们镇子就阿婆一个接生婆了，阿婆不接活儿，那我嫂子可怎么办啊？我们给钱，给两倍的钱行不行？”
秦彩舔了舔嘴唇，看了看阿婆紧闭的房门，冲着狗子嘘了一声，神神秘秘地低声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狗子急得在秦彩家门前团团转，几乎要把那破木门槛给踩烂了，却看见秦彩扎着黑头巾，挎着个小篮子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
“不就是接生吗？我也会！”
“放屁！你才多大？”
“十五岁，比你大！”
“你这……你这不是胡闹吗？”
“少废话！你嫂子还生不生了？”
狗子傻愣着眼，呆呆地看着叉着小腰的秦彩，终是急不过，“生！哎，还能不生吗？”
被带进门的秦彩果然把狗子一家吓得够呛，死活不让秦彩接手。
产妇在房里疼得尖声叫喊，把狗子和他哥急出一身大汗来。
秦彩有模有样地拿出蜡烛点上，把剪子用磨刀石磨了又磨，“热水烧好了没有？生不生啊？我一剪子下去干净利落得很！”
可不是没有办法吗？狗子她娘摸着心口让人将秦彩带进了产房。
还没懂事就跟着阿婆打下手的秦彩，第一次自己摸到孩子的头还是忍不住双手打颤，嘴里却还有条不紊地喊着：“用力，头出来了头出来了啊，接来下就好办了，再用点力！哎对了对了！”
稚嫩的声线里有着不符这般年纪的坚定与稳重，伴着一声声慰藉，产妇的惨叫渐渐地弱了下来，一道有力的婴儿啼哭声让狗子她娘都忍不住落下泪来。
将双倍的铜钱放进盒子里，秦彩忍不住晃了晃盒子，听着里面叮当作响的声音，鞋子都没精力脱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照说未婚女子是不能当接生婆的，婚都没结过孩子也没生过还帮别人生孩子呢？
耐不住镇子里实在是没有有经验的女人了，街坊邻居又听狗子她娘抱着孩子到处炫耀到处吹扬，觉得这秦彩莫不是送生娘娘身边的仙子下凡来了？
镇子也不大，哪会天天有人生孩子？秦彩不过接生了几家，这名声倒是传了出去。只是钱没挣到多少，阿婆也没能撑过这一年。
钱婆婆的儿子生意做得不好，她老人家又回到镇子里来做起了老行当，比起经验老到的钱婆婆，自然是没有人愿意找秦彩接生的了。
也好，十五年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也许就在这个不大的镇子里，却从来没有和她相认，阿婆也从来不肯告诉她。任凭秦彩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阿婆来来去去还是那么几句，“毕竟是对方先放的手，既然是续不了的缘分，就没必要执着了。”
这样的一个镇子，秦彩也不想呆下去了。她在玉灵山附近的村子里买下了一间小小的空房子，搬走的主人还附送了一小块地，可以种种粮食什么的，秦彩相信她还是可以养活自己的。
就在她出发的那天早上，天才蒙蒙亮，她背上收拾好的行李刚出门，就被门前的马车吓了一跳。
一位打扮得体的美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盈盈下了马车，声音也是甜甜的，“我家妹妹天生娇气，不肯相信那些我们找来的稳婆，听说这里有位送生娘娘派下凡的仙子，我特意赶来，想请你给我家妹妹接生。”
秦彩是第一次见这般的大人物，看这美妇人的装扮怎么也得是家财万贯的人家，来请她一个小小的接生婆？
“仙子若是不嫌弃，这是定金，你先看一看？”
丫鬟闻言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过来，秦彩将信将疑地打开来看了一眼，白花花的都是碎银，满满的一袋子碎银！
秦彩不得不承认，她心动了。
不过是接生，谁生孩子不都一个样？铁柱家的媳妇儿差点难产，她不也一样搞定了？有钱不赚是傻子！
秦彩当下就答应了。
马车里装潢得很漂亮，美妇人还备了不少茶点，一路上也陪秦彩聊着，很是好奇地前后打听秦彩的事迹，这还是秦彩第一次被人伺候着。
等下了马车，秦彩定睛一看，果然是豪门大户，这门都比她家房顶还高。离开玉灵山附近还挺远的，不过美妇人已经再三强调会用马车送她到新家去，只求秦彩好好照顾她家妹妹。
烧好了热水，秦彩才知道躺在床上忍着产前阵痛的那根本不是美妇人的妹妹，不过是这家老爷的一个妾室而已。原来伺候一个老爷的女人是以姐姐妹妹相称的吗？秦彩表示学到了，不过她应该用不到。
妾室咬着干净的白毛巾在哼哼着，额上细密的汗珠一出来就被丫鬟细心地抹去，用来给剪刀消毒的蜡烛也被火光稳定的煤油灯代替，剪刀也不是秦彩带来的那把，而是金灿灿的一把剪子，刀口磨得发亮。一盘盘清澈的水摆在一边，烫的热的温的都有，连给秦彩打下手的丫鬟都有五六个，这还真是给秦彩吓了一跳。
“产道开了，热水洗手。”秦彩第一次享受着别人给自己洗手，心想这次一定要顺顺利利接生。
产妇很清醒，身体也很有力，设备很完善，孩子的头也就快出来了，秦彩眉头却突然一跳。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看着孩子酱紫色的小脸，秦彩呼吸瞬间一置，“你家姨娘什么时候开始阵痛的？”
“已经一天多了。”
“开什么玩笑？”秦彩觉得简直不可思议，一般阵痛七八个时辰就要生了，都一天多了怎么也要自然生产了，可是产道确实是她来了以后才开的。
秦彩一手扶着孩子的头，一手摸上了产妇的肚子助推，“姨娘，你用力，我们要快一点！”
这是秦彩有生以来最惊险的时刻，不过是短短的大半个时辰，刚给孩子剪完脐带，秦彩双手轻轻地在孩子胸口按压，直接对着孩子的小嘴呼气，汗水顺着脸滑下，旁边的丫鬟要给她擦汗，被秦彩一把推了开来。
秦彩终于听到了孩子细微的呼吸声，那本来酱紫色的笑脸也开始慢慢恢复，就在孩子大张开嘴要哭出声来时，一只芊芊玉手猛地伸了过来，捂住了孩子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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