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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我未生(五)

    五年终究是会过去的。

    让谢书柳没想到的是,林寒真的会食言。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一定会把手帕给我的吗?”

    “我不骗你,那手帕是真的不见了。”

    “那你给我别的也行!”

    “书柳……”林寒轻叹:“对不起。”

    面对谢书柳的眼泪,林寒强迫自己不去看她。

    接手了林家,才真正懂得大哥的不容易,五年之期越是将近,林寒就越是心灰意冷。他想在五年之内为谢书柳开辟一条轻松的道路,他想最起码先把林家的一角支撑起来,可是他做不到。

    即使贵为国舅,他也处处碰壁。林寒实在是想不到林家以后的未来在哪里,凭着培养了一个皇后的资本耀武扬威吗?这样的虚荣能持续多久?

    四十岁,林寒昨晚又在灯光下拔去了一根白发,铜镜里的男人早已没有了五年前的朝气和俊朗,林寒发现自己眼角已经出现了细纹,他是真的老了。

    五年前一时冲动,怎么就没有意识到二十年到底是多大的鸿沟呢?

    谢书柳如今正是青春的时候,二十岁的她美貌如花,一颦一笑都触人心弦,是皇都多少好男儿梦寐以求的娇妻,什么时候轮得上他林寒?

    林寒承认,他是胆怯了。

    他食言了。

    谢书柳没有胡闹,五年的时间让她变得足够坚强,即使是面对曾经绝对受不了的情形也可以保持冷静,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好!林寒,你敢骗我?你给我等着!”

    谢书柳决然地转身离去。

    林寒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看着谢书柳大步流星走得毫不留情,什么都抓不住的手终究还是慢慢放下了。

    是恨上他了吗?

    恨就恨吧。

    林寒凝视着谢书柳离去的方向,觉得自己很活该。

    到底是为什么会孤身到四十岁呢?林寒一度以为是自己看透了人心,不再相信爱情。

    再美好的记忆都会消散,再坚定的海誓山盟都会忘记,痴男怨女,他已经见得够多了,他觉得那很可笑。

    五年之约,当初他是抱着很大的希望的,那绝不是哄着谢书柳玩的。虽然是一时脑袋发热,但林寒从来不想辜负当时的一时冲动。

    现在想来,一时冲动确实不适合他,他这辈子都应该被困在世俗的条条框框里。

    “真的是,”林寒喃喃自语,“懦夫!”

    对不起,书柳,这个一辈子的承诺,我给不起。

    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林寒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开始怀疑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赛马会。

    欧阳文华兴致勃勃地拉着林寒往看台边跑,“快点,林哥!女子赛马就快要开始了!”

    “在上面看不好吗?干嘛非得站在这外围?”林寒哈了口白气。

    “哎呀,上面什么都看不见,还是这里视野好。你看,整个马场尽收眼中,是不是很棒?”欧阳文华编起理由来毫不犹豫,趁着林寒不注意转身向马场里的谢书柳挥了挥手。

    谢书柳手里握着马鞭拱了拱手,算是答谢。

    欧阳文华得意地笑了。

    林寒很快就发现了和谢依青聊着天的谢书柳,“她怎么也下场了?”

    “啊?林哥你说谁?”明知故问的欧阳文华表示,坑国舅真的很爽!

    “哦,我说谢书柳,她的马术其实一般吧?之前的赛马会她也不下场比赛的啊。”

    “这你就不懂了,书柳是越来越厉害了,什么都想尝试一下,反正冠军会是她妹妹,下场子来玩玩也没什么。”

    “是我太久没参加这些活动了,要不是你今天非要拉我出来,我一定在家里窝着暖炉,看看书一天就过去了。”

    欧阳文华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那你可得感谢我,不然我们曾经风光无比的国舅大人就要在家里长蘑菇了!”

    “哈哈!”林寒笑了起来,还微微躬了躬身,“是是,真是谢谢小王爷啦!”

    比赛开始的锣鼓敲响,二十几匹好马瞬间冲了出来,一马当先的自然是谢依青,林寒却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谢书柳的身影。

    一身浅蓝色劲装的谢书柳骑着一匹棕色的南疆马,稳稳当当地居于队伍中间,骑马的架势确实不同以往,看起来自信而肆意。

    书柳长大了啊。林寒搓了搓披风下的双手,心里暗自给谢书柳打气。

    看着谢书柳意气风发的样子,林寒嘴边的笑容根本就掩盖不住,那一双柳叶眼里的温柔几乎可以融化这个冬天。

    “姐姐,加油啊!”

    随着谢依青的喊声,两人都同时加速,林寒笑意更深,看来姐妹俩关系还是那么好。

    随着速度越来越快,随着马越来越靠近看台,林寒开始觉得不太对。谢依青的马术那么好,怎么会控制不住地往赛道边缘跑呢?

    看着谢书柳逐渐被逼得跑出了赛道,林寒开始心跳加速,难道其实姐妹俩闹矛盾了,谢依青这是在报复吗?不可能啊,她们关系不是一直挺好的?

    书柳的马是不受控制了吗?快拉缰绳啊!

    林寒的心里越来越乱,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谢书柳向这边跑过来了,谢书柳好像撑不住了,谢书柳摔下马了!

    “书柳!”

    林寒根本就来不及思考,紧盯着的那一缕蓝色如同骤降的大雨一样向他落了下来,他伸出了双手,将这命中注定的报应一把拥入怀里紧紧抱住。

    然而他的心跳还没缓过来,谢书柳却突然推来了他。林寒跌坐在地上,看着谢书柳跑开,觉得那远去的背影将他心里什么重要的东西带走了。

    谢依青连人带马摔倒在地,现场很是混乱,欧阳文华赶紧扶起林寒,以免他被涌动的人群误伤。

    “林哥,你没事吧?”

    没有听见林寒的回答,欧阳文华连忙转头去看他,却见林寒大张着嘴喘气,阵阵白气从他嘴里呼出,似乎他还没有从刚才的惊险里缓过来。

    林寒的眼神黏在了谢书柳身上,是一刻也移不开。

    欧阳文华摇了摇头,这纠结的、口不对心的、深陷情网的男人啊!

    谢书柳心情很复杂,计谋不成反而连累了妹妹。

    “姐姐,我求你别再哭了,真的不是你的错。我也奇怪了,是我太久没骑马了技术不好了吗?”谢依青嚼着谢书柳做好的糕点,不耐烦地拿起一个塞进谢书柳的嘴里,又拿帕子给她擦眼泪。

    “我真是鬼迷心窍了,居然会一时糊涂信了林小北的鬼话,这样的计谋怎么会成功嘛!你看他现在根本就没什么变化呀!”

    “姐姐,你别急,是你的总归是你的,国舅大人逃不掉的!”谢依青突然灵机一动,“哎,姐姐,你说小北会不会有那种药啊?”

    “世上哪有那种东西,真要吃了就能爱上对方,还要月老和红娘干什么?”

    “哎呀不是,我是说,”谢依青神神秘秘地凑过头去在谢书柳耳边说了两个字。

    谢书柳的脸瞬间通红,“你这个!你哪儿听来的这种东西?不行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嘛?他都耗了你五年了,你还要跟他慢慢耗下去呀?”

    谢书柳绞着手里绣着竹子的手帕,眉毛皱得要打结。

    第二天,得知林寒应邀参加沈夜柏的饭局,谢书柳来到了林府拜访好友林小北。

    “你没发烧吧?”林小北摸上了谢书柳的额头,“你居然要生米煮成熟饭?万一他还是不肯娶你,那不是亏大了?”

    谢书柳拉下林小北的手,握着那手摇啊摇,“小北,我知道你最有主意了,你看你把官文轩治得死死的,你还有什么法子就告诉我嘛!”

    “我跟他那是政治婚姻,哪有你们这么复杂?你要嫁给我叔叔那还不容易?可你不只是想要嫁给他呀!”林小北捏了捏谢书柳的脸蛋。

    “那你说我到底要怎么办嘛!”谢书柳欲哭无泪。

    林小北想了想,转身翻起了药柜。

    “小北,你找什么药?你该不会真的要给我那种药吧?”

    “肯定不会啦!”林小北拿着一个绑了红丝带的小瓷瓶放到了桌上,“这个呢,是迷幻剂,可以刺激人的大脑,让人暂时产生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的感觉,然后影响人的记忆色彩,制造出一种朦胧感。呃,大概就是爱情的感觉吧!”

    “这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谢书柳趴在桌子上看着那个小瓷瓶。

    “放心啦,给国舅大人还是我亲叔叔用的药怎么会随便呢?这个最多就是让他迷糊两天,有点像染了风寒的感觉,不会有事的。”林小北将瓶子直接塞进了谢书柳的手里,“这是粉剂,用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堆,溶进水里喝下就好啦!然后你要做的就是把握住机会,抓住他的心。”

    谢书柳抱住了林小北,“呜呜,小北你最好了!”

    “当然啦!”林小北摸了摸谢书柳的头发,丝毫没有坑了亲叔叔的愧疚之心。

    国舅大人此时正在沈夜柏的饭局上,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是他太敏感了吗?交际多年的直觉让他感到有人要对他不利。环视一周,郝丞相、谢侯爷、欧阳文华,不对不对,林寒微微摇了摇头,这些人怎么会对他不利呢?

    看了看一脸阴沉的沈夜柏,林寒将椅子拉开了几分,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开启了这个饭局的第一句话。

    当天晚上,林小北整理着自己的药柜,突然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用红丝带绑着的小瓷瓶,拔开塞子,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迷幻剂!

    那她给谢书柳的是什么药?

    林小北很快就想了起来,又觉得那药没什么大不了的,耸了耸肩,继续整理她的药柜。

    算了,天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