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杯中乾坤
福宁殿在紫宸殿西北方位，也是一处工字型的殿宇。
永庆帝当年做太子之时，便是居住在此。如今，他又让最小的儿子住了进来。
当初和王入住福宁殿，也曾在朝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永庆帝登基不久，皇后便因病过世，此后，皇帝再也没有立过新后。
金贵妃和蓝淑妃，先后为皇帝诞下康王楚云鹏、齐王楚云骐。最晚入宫的苗淑妃，最得宠爱，她替永庆帝生下了和王楚云蛟。
康王和齐王都早早搬出皇宫，居于王府之内，和王却一直被永庆帝留于宫中，又住进了当年做太子时所居的福宁殿，因此也引发了京城之中，无数猜测。
内常侍席宗寿引着齐墨云入了福宁殿，和王急不可耐赶至庭中相迎，他上下打量齐墨云：“今日总算是得睹真容，就请齐公子，为小王演一路剑法来瞧瞧。”
他说着便转头吩咐随行的小黄门：“还不快取本王的剑来。”
“不可，”齐墨云立即出言阻止，“在下一剑刺出，殿下这屋子便要夷为平地了。”
“去拿来去拿来，”和王面相瞧着很是年轻，唇红齿白，风流俊俏，他依旧兴致不减，“小王使一路剑术，请齐公子点评一番，如何？”
齐墨云淡淡一笑：“那就请殿下，使一路瞧瞧罢。”
和王不过才是入庭境界，齐墨云随口指点了几句，又问道：“听说还有一位靖王？”
“那是我大哥，”楚云蛟请齐墨云往殿内说话，“为人最是刚直不过，当初在京城之时，便常与父皇顶撞。听说外面的臣子百姓，都夸他是一位贤王，可惜他如今并不在京中。至于二哥么，平日里瞧着很是和气，我却总想离他远远的。”
“这却是为何？”
“他这人心思太深，真一句假一句，教人瞧不明白。”楚云蛟也不理会身旁内侍连使眼色，自顾自说道，“三哥是万年寒冰面孔，可是我却觉得甚好——我也知道他有些瞧我不起，可是到底他不会藏着。”
“我那是恨铁不成钢，”齐王楚云骐出现在门口，觑着和王说道，“就你这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心性，能成什么事？学书习刀，都耐不得烦，如今又要学剑，仍旧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到底是父皇将你给宠坏了。”
齐墨云转头打量齐王，见他眉眼间与楚云蛟颇为相似，形貌很是俊俏，只是带着三分阴鸷之意。
齐王走进屋子，大喇喇坐下：“为兄在你这年纪，早就入了观海境界了。”
“父皇和虚清道长都说了，你资质绝佳，远胜咱们几个。”楚云蛟不服气，“我便是苦练十年，也当不得三哥一年，再勤勉，又有什么用？”
“你修炼，难道就是为了跟我比？”楚云骐瞧着宫女奉茶过来，冷哼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康王如今也已是揽云之境。兄弟们几个，就你落得最远，自家也该有些上进心才是。”
“我要与你们比做什么？”楚云蛟笑嘻嘻说道，“就算小弟样样稀松，往后不论哪位兄长接了父皇大位，难道就会将小弟的爵位给夺了？”
“你——”楚云骐一时猝不及防，瞪眼瞧着弟弟，“四弟，往后说话，不可如此无所顾忌，还是谨慎些为好。”
“有什么打紧，我自家事，自家明白，”楚云蛟依旧满不在乎，“根本就不是做皇帝的那块料子，我也嫌麻烦，躲都躲不及。我知道三哥与二哥彼此暗中较劲，只要别带上小弟，我就感激不尽了。”
楚云骐不知该如何接话，几个内侍、宫女悄悄移步，都躲得远远的，他便转头觑着齐墨云：“你就是齐墨云？瞧着年纪也不大，当真就是天元境界？”
“在下如今，恰好而立之年。”齐墨云放下茶盅，神色淡然，“倒是的确比二位殿下，要痴长几岁。”
“三十岁？”楚云蛟有些惊讶，“齐公子瞧着也不过是二十出头，这等瞧来，当真是修为深厚，想必阁下根骨，比三哥还强上几分了。”
自从他来到这异世大陆，已经六年，相貌却再无一丝变化，仿佛岁月在他身上停滞了一般。这件事情，便是齐墨云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
“就算是三十岁，要晋入天元之境，那也是绝无可能之事。”楚云骐满脸不信，嗤笑说道，“坊间百姓不懂修炼之事，只会添油加醋，咱们心中，自然明白。还有那北燕东都城，说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也晋入了天元，这都是胡吹大气，将来总有戳穿的一日。”
“三哥也不要太过轻视她们。”楚云蛟不服气，“听说当年东都比武，那个叫卫寒霜的，众目睽睽之下，连破两境，直入天元，却又被齐公子给打落腾龙境。这事，许多人当场目击，可不是假的。”
“这种传言，你也会信？昔年唐希正唐宗师，一日连破四境，那也已经是四十出头。从古至今，何曾有过二十出头的天元宗师？偏生当世就出了好几个，会有这般凑巧？”楚云骐冷笑说道，顺手拿起案上的茶盅。
揭开盅盖，他却倒吸了口凉气。
但见茶水之中，上好的银针茶叶，根根直立，浮于水面之上。
更绝的是，水面茶叶，布出阴阳鱼之状，纹丝不动。
楚云骐阖上茶盅，迅速放下，有些惊疑地瞅着齐墨云。
“雕虫小技，”齐墨云不动声色，“教殿下见笑了。”
“咦，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楚云蛟十分好奇。
“卫寒霜一日之内连破两境，确为实情，被在下一剑打落腾龙境，也是实情。”齐墨云神色淡漠，继续说道，“只是她后来竟能重入天元，我却没有想到，或许此人又有了什么奇遇。总之，天下之大，奇人多有，齐王殿下，不可自视过高，以免为人哂笑。”
齐王面色青白，一语不发，忽地起身，大步离去。
福宁宫门之外，齐王府长史杨秀一面等候，一面与门前当值的金吾卫士闲话，却见自家王爷满面怒色而出，不禁诧异：“殿下？”
楚云骐一语不发，大步疾走，直至皇极门处，才忽地停下脚步，转头觑着杨秀，将方才之事，说与他知晓：“你们个个都夸说本王是武道天才，今日却吃了好大一个羞辱，着实气煞人也。”
“殿下，此人实乃无双国士，又何必起这意气之争？”杨秀连忙拱手，正色说道，“殿下正该倾心接纳才是。”
“此人非孤所能驾驭，”楚云骐轻轻摇头，强自开解，“咱们身后有钧天道派两位大能，何愁大事不成，这齐墨云，倒也不用去理会。”
他回想起福宁殿内情形，茶杯之中的阴阳鱼历历在目，心知便是玉柱山虚清、虚和两位道长，也使不出这等手段。
一时间，楚云骐不禁大起挫败之感，连声喟叹：“齐墨云、上官雨虹等人，年纪也只与孤相仿，一个个却轻易晋入天元境界。孤王这习武天才，实在是名不副实啊。”
“殿下何必在意这事？”杨秀再次谏道，“以殿下如今之修为，其实已经尽够了，眼下咱们潜龙在渊，隐忍待发，往后一旦大事底定，就算是天元境又如何，还不是须供殿下驱策之？”
跟随楚云骐一道前来的小黄门，将一副遮阳的斗笠给他戴上。
“长史言之在理，”齐王面色稍霁，“这齐墨云，生性狂傲如此，又坏了二郎的筹谋，想必如今也是恨他恨得入骨，绝无招揽之可能。不用孤王费神，料想二郎往后，必定还会出手报复，咱们只管冷眼瞧着便是。”
福宁殿内，楚云蛟按捺不住，连忙过去揭开盅盖：“嚯，这是齐公子的手段？好厉害！”
几个内侍也忍不住好奇心，都凑了过来瞧。齐墨云却轻笑一声，起身拱手说道：“时辰不早，在下也该告辞了。”
“干嘛这么着急，今日便在小王这里用晚膳罢。”
“谢殿下盛情，”齐墨云摇头，“晚饭不必了，在下另有不情之请。”
“齐兄但说不妨。”
“羽林军中，霍文龙、秦霜雪、任轻羽三位校尉，在下已向陛下恳请，这几日都跟随在下左右——”
“孤也要跟着去！”
齐墨云一阵无语，良久才点头应允：“也罢，那么殿下也一道来罢。”
麓安城北，河汊汇集，水草丰茂，成为官办的牧马场。其西临芙蓉江，东抵羽林军大营，占地万余亩。太仆寺在此牧养战马驮马万余，此外直穿马场的官道之旁，还有一处叫做陈家铺的小小集镇，建有驿馆、邸店、食铺等。
集镇附近的小丘，设有一处军营，以木栏围住，除营房、窖仓、草场之外，尚有校场和箭道等。
这里驻有羽林军一队官兵，每日沿着官道南北来往巡视，隔月换防。
和王殿下接连几日都领着几个内侍，大清早出了光北门，赶到这处营盘，跟着霍文龙一块习武。齐墨云则给两个年轻女将指点箭术，将前世所悟得的弓术绝技，倾囊相授。
永庆帝当年做太子之时，便是居住在此。如今，他又让最小的儿子住了进来。
当初和王入住福宁殿，也曾在朝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永庆帝登基不久，皇后便因病过世，此后，皇帝再也没有立过新后。
金贵妃和蓝淑妃，先后为皇帝诞下康王楚云鹏、齐王楚云骐。最晚入宫的苗淑妃，最得宠爱，她替永庆帝生下了和王楚云蛟。
康王和齐王都早早搬出皇宫，居于王府之内，和王却一直被永庆帝留于宫中，又住进了当年做太子时所居的福宁殿，因此也引发了京城之中，无数猜测。
内常侍席宗寿引着齐墨云入了福宁殿，和王急不可耐赶至庭中相迎，他上下打量齐墨云：“今日总算是得睹真容，就请齐公子，为小王演一路剑法来瞧瞧。”
他说着便转头吩咐随行的小黄门：“还不快取本王的剑来。”
“不可，”齐墨云立即出言阻止，“在下一剑刺出，殿下这屋子便要夷为平地了。”
“去拿来去拿来，”和王面相瞧着很是年轻，唇红齿白，风流俊俏，他依旧兴致不减，“小王使一路剑术，请齐公子点评一番，如何？”
齐墨云淡淡一笑：“那就请殿下，使一路瞧瞧罢。”
和王不过才是入庭境界，齐墨云随口指点了几句，又问道：“听说还有一位靖王？”
“那是我大哥，”楚云蛟请齐墨云往殿内说话，“为人最是刚直不过，当初在京城之时，便常与父皇顶撞。听说外面的臣子百姓，都夸他是一位贤王，可惜他如今并不在京中。至于二哥么，平日里瞧着很是和气，我却总想离他远远的。”
“这却是为何？”
“他这人心思太深，真一句假一句，教人瞧不明白。”楚云蛟也不理会身旁内侍连使眼色，自顾自说道，“三哥是万年寒冰面孔，可是我却觉得甚好——我也知道他有些瞧我不起，可是到底他不会藏着。”
“我那是恨铁不成钢，”齐王楚云骐出现在门口，觑着和王说道，“就你这三日打鱼，两日晒网的心性，能成什么事？学书习刀，都耐不得烦，如今又要学剑，仍旧只是三脚猫的功夫——到底是父皇将你给宠坏了。”
齐墨云转头打量齐王，见他眉眼间与楚云蛟颇为相似，形貌很是俊俏，只是带着三分阴鸷之意。
齐王走进屋子，大喇喇坐下：“为兄在你这年纪，早就入了观海境界了。”
“父皇和虚清道长都说了，你资质绝佳，远胜咱们几个。”楚云蛟不服气，“我便是苦练十年，也当不得三哥一年，再勤勉，又有什么用？”
“你修炼，难道就是为了跟我比？”楚云骐瞧着宫女奉茶过来，冷哼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康王如今也已是揽云之境。兄弟们几个，就你落得最远，自家也该有些上进心才是。”
“我要与你们比做什么？”楚云蛟笑嘻嘻说道，“就算小弟样样稀松，往后不论哪位兄长接了父皇大位，难道就会将小弟的爵位给夺了？”
“你——”楚云骐一时猝不及防，瞪眼瞧着弟弟，“四弟，往后说话，不可如此无所顾忌，还是谨慎些为好。”
“有什么打紧，我自家事，自家明白，”楚云蛟依旧满不在乎，“根本就不是做皇帝的那块料子，我也嫌麻烦，躲都躲不及。我知道三哥与二哥彼此暗中较劲，只要别带上小弟，我就感激不尽了。”
楚云骐不知该如何接话，几个内侍、宫女悄悄移步，都躲得远远的，他便转头觑着齐墨云：“你就是齐墨云？瞧着年纪也不大，当真就是天元境界？”
“在下如今，恰好而立之年。”齐墨云放下茶盅，神色淡然，“倒是的确比二位殿下，要痴长几岁。”
“三十岁？”楚云蛟有些惊讶，“齐公子瞧着也不过是二十出头，这等瞧来，当真是修为深厚，想必阁下根骨，比三哥还强上几分了。”
自从他来到这异世大陆，已经六年，相貌却再无一丝变化，仿佛岁月在他身上停滞了一般。这件事情，便是齐墨云自己，也有些不明所以。
“就算是三十岁，要晋入天元之境，那也是绝无可能之事。”楚云骐满脸不信，嗤笑说道，“坊间百姓不懂修炼之事，只会添油加醋，咱们心中，自然明白。还有那北燕东都城，说是两个二十出头的女子，也晋入了天元，这都是胡吹大气，将来总有戳穿的一日。”
“三哥也不要太过轻视她们。”楚云蛟不服气，“听说当年东都比武，那个叫卫寒霜的，众目睽睽之下，连破两境，直入天元，却又被齐公子给打落腾龙境。这事，许多人当场目击，可不是假的。”
“这种传言，你也会信？昔年唐希正唐宗师，一日连破四境，那也已经是四十出头。从古至今，何曾有过二十出头的天元宗师？偏生当世就出了好几个，会有这般凑巧？”楚云骐冷笑说道，顺手拿起案上的茶盅。
揭开盅盖，他却倒吸了口凉气。
但见茶水之中，上好的银针茶叶，根根直立，浮于水面之上。
更绝的是，水面茶叶，布出阴阳鱼之状，纹丝不动。
楚云骐阖上茶盅，迅速放下，有些惊疑地瞅着齐墨云。
“雕虫小技，”齐墨云不动声色，“教殿下见笑了。”
“咦，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楚云蛟十分好奇。
“卫寒霜一日之内连破两境，确为实情，被在下一剑打落腾龙境，也是实情。”齐墨云神色淡漠，继续说道，“只是她后来竟能重入天元，我却没有想到，或许此人又有了什么奇遇。总之，天下之大，奇人多有，齐王殿下，不可自视过高，以免为人哂笑。”
齐王面色青白，一语不发，忽地起身，大步离去。
福宁宫门之外，齐王府长史杨秀一面等候，一面与门前当值的金吾卫士闲话，却见自家王爷满面怒色而出，不禁诧异：“殿下？”
楚云骐一语不发，大步疾走，直至皇极门处，才忽地停下脚步，转头觑着杨秀，将方才之事，说与他知晓：“你们个个都夸说本王是武道天才，今日却吃了好大一个羞辱，着实气煞人也。”
“殿下，此人实乃无双国士，又何必起这意气之争？”杨秀连忙拱手，正色说道，“殿下正该倾心接纳才是。”
“此人非孤所能驾驭，”楚云骐轻轻摇头，强自开解，“咱们身后有钧天道派两位大能，何愁大事不成，这齐墨云，倒也不用去理会。”
他回想起福宁殿内情形，茶杯之中的阴阳鱼历历在目，心知便是玉柱山虚清、虚和两位道长，也使不出这等手段。
一时间，楚云骐不禁大起挫败之感，连声喟叹：“齐墨云、上官雨虹等人，年纪也只与孤相仿，一个个却轻易晋入天元境界。孤王这习武天才，实在是名不副实啊。”
“殿下何必在意这事？”杨秀再次谏道，“以殿下如今之修为，其实已经尽够了，眼下咱们潜龙在渊，隐忍待发，往后一旦大事底定，就算是天元境又如何，还不是须供殿下驱策之？”
跟随楚云骐一道前来的小黄门，将一副遮阳的斗笠给他戴上。
“长史言之在理，”齐王面色稍霁，“这齐墨云，生性狂傲如此，又坏了二郎的筹谋，想必如今也是恨他恨得入骨，绝无招揽之可能。不用孤王费神，料想二郎往后，必定还会出手报复，咱们只管冷眼瞧着便是。”
福宁殿内，楚云蛟按捺不住，连忙过去揭开盅盖：“嚯，这是齐公子的手段？好厉害！”
几个内侍也忍不住好奇心，都凑了过来瞧。齐墨云却轻笑一声，起身拱手说道：“时辰不早，在下也该告辞了。”
“干嘛这么着急，今日便在小王这里用晚膳罢。”
“谢殿下盛情，”齐墨云摇头，“晚饭不必了，在下另有不情之请。”
“齐兄但说不妨。”
“羽林军中，霍文龙、秦霜雪、任轻羽三位校尉，在下已向陛下恳请，这几日都跟随在下左右——”
“孤也要跟着去！”
齐墨云一阵无语，良久才点头应允：“也罢，那么殿下也一道来罢。”
麓安城北，河汊汇集，水草丰茂，成为官办的牧马场。其西临芙蓉江，东抵羽林军大营，占地万余亩。太仆寺在此牧养战马驮马万余，此外直穿马场的官道之旁，还有一处叫做陈家铺的小小集镇，建有驿馆、邸店、食铺等。
集镇附近的小丘，设有一处军营，以木栏围住，除营房、窖仓、草场之外，尚有校场和箭道等。
这里驻有羽林军一队官兵，每日沿着官道南北来往巡视，隔月换防。
和王殿下接连几日都领着几个内侍，大清早出了光北门，赶到这处营盘，跟着霍文龙一块习武。齐墨云则给两个年轻女将指点箭术，将前世所悟得的弓术绝技，倾囊相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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