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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宰相议事

    舒靖海如今在金湾城,为镇南行台之武将,据说颇得器重。

    而龙舞阳,则在三年之前,就被镇西行台都督陶嵘给强留在辰州府城,擢其担任副旅将之职。

    “镇西军中,多有咱们武院弟子,而以龙师兄为首。”宋云雷见着大师兄,很是欢喜,他一边吃着汤面,一边滔滔不绝,“咱们武道学院,便如昊天门之于西魏朝廷,实乃国家擎天之柱也。咦,小弟险些忘了,似乎大师兄如今还是昊天门之门主?”

    齐墨云顺手将门主令牌丢给他,却又正色提醒道:“不可过于妄自尊大,须知还有钧天道派呢。”

    “这是齐公子有所不知,”坐在一旁听着这对师兄弟闲话的张世春拈着胡须,摇头晃脑说道,“北燕诸王之中,也有一位当年上了玉柱山。或许,十载二十载之后,燕楚两国之主,皆是钧天道派弟子,于是彼此化干戈为玉帛,共叙当年不杀之恩情,这情形若是果真出现,倒也是一桩佳话。”

    “钧天道派,向来无意朝政,张署丞所说情形,多半不会出现。”宋云雷下山历练了几年,已经洗脱了当初的稚嫩,“东都的学宫北宗大能,也绝不会允许一个钧天道门出身的皇子,坐上龙庭。”

    “学宫北宗第一高手上官瑾,如今是北燕朝廷之宰相。”齐墨云忽然问道,“为何南宗第一高手金百雄,却只是一个殿中监?”

    “这个小弟如何会知道?朝中秘辛,某一个入仕三年的芝麻小官,也不敢去打听的。”

    “这位金中监,境界虽高,品行却不大好。”张世春压低声音,“当年至尊才登大位不久,他便弄出纵使凶仆,打伤京中百姓之事。此外,又强占民田数十顷。一时之间,怨恨沸腾。听说后来,金贵妃跟至尊闹了几回,想让金中监入值中枢,至尊却一直模棱过去。”

    “这等说来,至尊倒是不糊涂。”齐墨云沉吟思索,手指轻叩桌案,“只是这殿中署,执掌金吾卫、六尚局,亦为天子近臣,可见至尊,对其依然信重。”

    “这是自然,”张世春点头,“毕竟是天元境之大宗师,天底下数得着的人物。”

    “天元境,”齐墨云注视师弟,“如今天下到底有几个天元境?”

    “大师兄,你自己就是天元境,倒还来问我?”宋云雷失笑不已,“西魏国中,崇秀老和尚已经归西,不知道长明寺里,有没有再出一位天元,不然,他们就只有昊天门洛副门主一位天元了。北燕这边,上官瑾是一个,安国寺里有两个,龙门寺或许也有一个。侍卫亲军总管张天武,这又是一个。听说卫寒霜如今又重入天元,还有上官瑾之女,上官雨虹,也已经晋入天元。”

    他自己伸指盘算:“好家伙,东都城里竟然有七个。”

    “钧天道门,虚清、虚和两位道长也是天元。”张世春插言,“除此之外,道门是否另有隐藏高手,就不得而知了。”

    齐墨云转头问他:“麓安城宏福寺里,就没有天元境高僧么?”

    “宏福寺僧人,向来并不以武技出名。”张世春答道,“自建寺至今,从未有过武道高手。”

    齐墨云皱起眉头,凝神思索,又轻轻摇头。

    张世春告辞之后,师兄弟两个秉烛夜谈,又说了许久。

    “小弟出来任官之后,才听说了一些当年之事。”宋云雷告诉齐墨云,“昔日我南楚国内,咱们徐山长,与那金百雄,是腾龙境诸人之中,实力最强之人。可惜山长破境失败,废了双腿,他于是辞官归隐,创立了武道学院。当时朝中尚有名臣宋纲坐镇,金百雄倒还安分。后来宋相过世,京城无人能制金百雄,他行事便愈发狂妄起来了。”

    他瞅着齐墨云,眼神很有些埋怨:“大师兄身为武道学院大弟子,徐山长过世你不知情。身为昊天门宗主,洛大美人晋入天元你也不知情。这几年你究竟是干嘛去了?”

    “徐山长之事,的确是我的疏忽。”齐墨云有些喟然,“不过你放心,我终究是会回去一趟的。有我在,就不会让武道学院中道衰落,也不会让学院,走偏了路。”

    “有石山长在,咱们武院自然会秉持正道,不会走上邪路。可是大师兄你这一身本领,不出来任事,那就太说不过去啦。”

    “这些年我去了不少地方,其实还打算找一把剑,只是每每落空。”齐墨云摇摇头,岔开话题,“这都六年了,你和靖海两个,怎么还未晋入腾龙境?”

    “哪有那般容易,咱们又不是大师兄这等神人。”宋云雷也苦了脸色,“好几回都觉得自己摸着破境的边缘了,却总还是差了一口气。不过我也知道,不能心急。毕竟小弟如今也才二十四岁,还早着呢。”

    “虽说厚积薄发,可是也不能耽搁太久。我翻阅史书,发现三十六岁之后,能突入腾龙境界之人,几乎没有。”齐墨云说着却想起了永庆帝,“除非能遇格外机缘,否则,揽云境也就到头了。你和靖海几个,资质既好,自家又肯下苦功,可不要令徐山长,在九泉之下失望才好。”

    “是,小弟记住了。”

    天色才亮,宋云雷便向齐墨云辞行,颇觉不舍:“公务甚多,小弟还得尽早赶回。若是旬休之时得空,小弟再来与大师兄相聚。”

    宋云雷匆匆走后不久,便有朝廷遣来一名主事,请齐墨云往政事堂,说是程隐、杨赞、张楷三位宰相齐邀,请他往中书省相见。

    麓安城中,无论宫城皇城,都给齐墨云一种简朴而狭小之感。

    “本朝向来以省俭为要,几位先皇都曾起过扩建宫室的念头,皆被政事堂驳回。”那主事告诉齐墨云,神色间很是骄傲,“我学宫南宗,历来奉行三条,心忧天下,传道济民,立己达人。”

    “这才是士人风骨,”齐墨云闻言一怔,“了不起。”

    中书省位于皇宫端礼门内,穿过通事郎署政廊院,便是政事堂。程隐、杨赞和张楷三位宰相,都来与齐墨云相见。

    执笔中书令程隐年逾六旬,恂恂儒雅,仪表堂堂,其人颇有贤相之名。他面带笑意,与齐墨云寒暄之后,便请之坐下。

    那杨赞瞧着四十余岁模样,眼神很是锐利,劈头就问道:“京城坊间,无不议论康王遇刺之事。许多人都猜测,此事乃是钧天道派为助齐王登位而为之。齐公子是当场目击之人,你以为如何?”

    “此事,不是钧天道门的手段。”齐墨云果断摇头。

    杨赞闻言大喜,拍案说道:“老夫就说不是么!世人因为犬子在齐王府中任事,多有以为是某主使,真是大谬不然。”

    形貌干瘦的张楷手里捏着刑部呈文,觑着齐墨云问道:“那么以齐公子之见,此事究竟会是何人谋划?行刺皇子,当真是胆大包天,咱们总得弄个明白才好。”

    “可惜走脱了那个假头陀,”齐墨云不动声色,“若能将其生擒,此事必然就能水落石出。”

    张楷闻言,深深注视齐墨云,半晌,才轻轻点头。

    杨赞有些不耐烦了:“实在要彻查此事,咱们可往玉柱山去信,虚清虚和两位道长,为道门清誉,自然会赶来京城,一块查访此事,如何?”

    “这个就小题大做了,”张楷连忙反对,“再者,就算行刺之人并非道门中人,也不能就说玉柱山并无半点嫌疑。这事,还是咱们暗中查访,来得稳妥。”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说这话,要不要瞧瞧自家屁股在哪?”杨赞面露冷笑,“行刺之人既非道门弟子,如何能说钧天道派有嫌疑?似这等说来,京城之中,无人不有干系,要不要一个个全都锁拿了?”

    “杨相,稍安勿躁。”张楷拱手说道,“说到底,齐王是钧天道门之弟子,这是实情。有这一层在,咱们谁也不能说,钧天道派必无嫌疑。”

    他又转头瞧着齐墨云:“便是齐公子,想来也不能替玉柱山做保?”

    “不能,”齐墨云坦然承认,却又说道,“虚清虚和两位道长,世外高人,想必不屑为此等阴谋诡计。”

    以他天元境宗师的身份,这已经算是公然表态了。

    张楷不禁摇头:“此事干系重大,齐公子还是不要轻易将话,说得太满。”

    杨赞瞪眼瞧着他:“你非要将玉柱山牵连进来,究竟有何意图?”

    “某身为宰相,自当料想得周全些,如何能说是故意牵连?”

    两人又争吵起来,又论及羽林军副统领之人选,各有主张,针锋相对,毫不退让。

    程隐静静听着两人议论,一语未发。

    便在这时,内常侍穆继手持诏书,进了政事堂。

    瞧见齐墨云,他便笑了:“这倒是巧了,齐公子恰巧也在。咱家便不用再赶去鸿胪客馆啦。”

    三位宰相都连忙起身,各自拱手见礼。张楷便问道:“不知至尊有何吩咐?”

    “前日政事堂所上封事,举了好几个名字,都不合至尊心意。”穆继敛了笑意,当即便展开诏书,大声念道,“制曰,鹤州武道学院齐墨云,识度宏远,兼资文武,技业冠群,韬略非凡。先折虏帝于东都,后救皇子于寿岳,大才展现,朕有期望,可授羽林军检校副统领、三品正议大夫。此谕。”

    听完诏书,屋内所有人,都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