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果列夫人
千山逶迤，残阳如血。
一处小小的村寨，位于突出的悬崖之下，落日余晖之中，任轻羽立于峰顶，一身玄色劲装，拉开角弓，屏息凝神。
她眼神盯住了四百余步之外，密林之中的一只黄貂，轻轻放开弓弦。
并没有羽箭射出，那只黄貂却惊叫一声，飞窜逃走。
海雕立在任轻羽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
朱南坐在海雕身旁，觑着任轻羽只是冷笑：“天天练习这个，有什么意思。”
“姊姊是神鸟，不在五虫之中，凡间之事，自可不加理会。。”任轻羽想了想，沉静说道，“奴婢不论是甚么来历，如今终究只是个凡人，师尊传授了这份本领，又得齐大哥点拨，多少做些事情，也不算辜负了他们。”
朱南忽然觉得有些羡慕，又有些嫉恨：“其实你身份倒也尊贵，何必这般自苦。不妨去跟主公说，矩阳之事办妥之后，就一块回暮云，富贵悠闲，岂不是好。”
任轻羽轻轻笑了笑：“齐大哥身为天元境宗师，国之安危所系，哪能说走就走。”
说罢，她便从这高高的悬崖，纵身跳下。
“冥顽不灵，”朱南气恨恨说着，又转头叱骂那只海雕，“你个蠢物，离我远点儿。”
海雕慢慢侧头，注视着朱南，神情呆滞。
“甚么样的主人，便有甚么样的蠢坐骑。”朱南愈发气恼，她站起身来，也从悬崖之上跳了下去。
她胁下那对黑红两色的翅膀，倏地张开，助她轻轻盘旋，缓缓落地。
银齿兄妹和部落战士们远远瞧着，无不拱手遥拜。
陈策陪着靖王，在井干式木楼之上远远瞧着，他低声对靖王说道：“银齿兄妹，品性甚好，该部早归元化，可倚为助力——”
他略作停顿，小意说道：“银齿湄相貌甚好，行事做派，与咱们东华族女子，其实无甚分别。王妃贤良淑德，通情达理，想必——”
“陈参军，不必再说了。”靖王轻轻摇头，“这等念头，往后都不要提起。孤与王妃，早有约定，决计不会再纳妾室。”
他又解释道：“孤王修的是浩然剑气，所谓不欺人，不欺心。虽说参军是一番好意，亦断不可为之。”
陈策连忙拱手：“是，卑职知道了。”
太阳已经落山，靖王注视西面群山，深深吁了口气：“孤王也知道，雄主行事，不择手段。似孤这般拘泥之人，难有结局，可是世间太平，远重于孤之性命，是以，孤九死无悔。”
“殿下——”陈策神色有些戚然，欲言又止。
村寨民居，多为三层吊脚楼式样，一层圈养牲口，二层居住，三层为粮仓。朱南靠在二层屋梁之上，冷眼俯瞰着齐墨云任轻羽二人依偎在一处，喁喁细谈，十分亲昵。
她暗啐一口：“连个翅膀都没有，天天痴缠在主公身旁，真是不知羞耻。”
她正暗自气恼，陈策敲门进来，与齐墨云低声议事。任轻羽便起身烧水泡茶。朱南听了几句，只觉索然无味，不一会便打起盹来。
队伍与村民算了食宿钱，继续向西，行不几日，果蛮部首领果列夫人，领着部落子弟，也赶至黄芪寨相迎。
西南诸夷之中，这位果列夫人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她十八岁嫁与年迈的果蛮部首领，婚后不久，丈夫就去世了。她以一个年轻女子，扛起重任，率领部落，居然也兴盛不衰，并得到了朝廷褒奖。
关于她的传言很多，有人说她其实做了行台陶都督的情妇，也有人说她献身于矩阳刺史王承仲，但是众人也都明白，就算传言是真，这个女人也是为了部落之生息延续。
靖王打量着这个女首领，见果列夫人三十来岁，个头高大，笑意盈盈，便知传言皆为虚妄，他敛容拱手：“早闻夫人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女中豪杰。”
“我的名声，可是向来不大好。”果列夫人笑得很是爽朗，摆手说道，“听说殿下是贤王，如今来治理咱们这里，往后再有不平之事，就要请殿下替咱们做主了。”
秦霜雪微微皱眉，心道蛮夷之人，说话果然粗鲁无文。靖王却全不以为意：“若令部落不安，那便是孤王失职，有甚么为难之处，贵部只管来书奏报，行台必定会秉公处断。”
果列夫人很是欢喜，再次盈盈拜倒：“奴率部落三百子弟，跟随殿下一块，往赴矩阳城。沿途吃住，都不用殿下费神了。”
银齿、果蛮两部，合计近千人马，护卫着靖王一行，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浩浩荡荡奔赴矩阳城。
有时夜间错过了住宿之处，队伍便索性扎营野外，部落子弟点起篝火，载歌载舞，欢声笑语。
果列夫人脸上漾着笑意，双手叉腰捏住长裙，与男人们一块跳舞唱歌。秦霜雪依偎在霍文龙身旁瞧着，又有些羡慕：“她活得好生自在。”
霍文龙点点头，又转头瞧向舞圈之外，但见僻静之处，齐墨云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瞧着夷人跳舞。
任轻羽体态轻盈，身如羽毛，坐在他肩膀之上，一手扶住齐墨云的幞头，瞧得目不转睛。朱南却在齐墨云头顶之上，胁下翅膀不住地扇动，一会瞧着大伙儿跳舞，一会又恨恨地低头瞧着任轻羽，不满地撇撇嘴。
齐墨云脚边，白化龙盘腿坐着，专心致志地撕咬着手里的烤肉，对跳舞的人们，全不理会。
霍文龙也忍不住笑了。
驻守在矩阳的西道军师将吴廷进，副师将宿文珍，率领兵马，与刺史王承仲一道，赶往矩阳东面的龙安县城相迎。
吴廷进年逾五旬，夷人出身，武技出众，素有西南武王之称。他与宿文珍两个，都是形貌黑瘦，不苟言笑，向着靖王郑重行礼。
齐墨云瞧一眼两人身后列队的军士，便出言赞道：“好一支兵。”
矩阳刺史王承仲，乃是从鹤州任上转迁此处，他向靖王行礼之后，便觑着齐墨云说道：“一别六年，老夫还以为齐公子再不会回西道了呢，你闯下好大的名头，却不记得回来瞧瞧故人，着实可恼！”
齐墨云苦笑一声，躬身行礼：“王使君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王承仲腆腹摆手：“如今你是行台长史，西道主将，王某的上司，如何当得起足下如此大礼？”
他说着便请靖王随自己一块入县城：“殿下远来辛苦，夷地各部，无不欢喜，如今黑风部、布努部之首领，亦已赶至矩阳城恭候。还请殿下，先入龙安城歇息解乏。”
靖王轻轻点头，跟着文武官员一块入城。陈策经过齐墨云身旁，含笑说道：“齐公子，瞧来鹤州诸人，对你怨念极深呀。”
“若非跟随靖王，”齐墨云扫他一眼，“齐某何至于吃这顿排遣。”
陈策哈哈大笑，负手跟着队伍扬长而去。
海雕落在地面，任轻羽从海雕背上跳下，又轻轻跃上齐墨云肩膀：“齐大哥，咱们也进城罢。”
朱南恨恨地瞅着她：“你不过是没了翅膀，又不是没有了腿，就不能自己好生走路？”
任轻羽诧异地瞧着她：“坐在齐大哥肩上，舒服。”
“那我也要坐。”朱南蛮横说道。
齐墨云淡淡扫她一眼，抬手轻轻托住任轻羽纤细浑圆的臀部，纵身向城门飞去。
“你还傻瞧什么，你主人都不要你啦，还不快走？”朱南将怒火发向那只海雕，“就只会发呆的蠢物。”
海雕再次腾空而起，扇动着翅膀，追着两人飞去。
银齿兄妹两个都瞧在眼里，又不敢放肆，只好捂嘴偷笑。
一处小小的村寨，位于突出的悬崖之下，落日余晖之中，任轻羽立于峰顶，一身玄色劲装，拉开角弓，屏息凝神。
她眼神盯住了四百余步之外，密林之中的一只黄貂，轻轻放开弓弦。
并没有羽箭射出，那只黄貂却惊叫一声，飞窜逃走。
海雕立在任轻羽身后不远处，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
朱南坐在海雕身旁，觑着任轻羽只是冷笑：“天天练习这个，有什么意思。”
“姊姊是神鸟，不在五虫之中，凡间之事，自可不加理会。。”任轻羽想了想，沉静说道，“奴婢不论是甚么来历，如今终究只是个凡人，师尊传授了这份本领，又得齐大哥点拨，多少做些事情，也不算辜负了他们。”
朱南忽然觉得有些羡慕，又有些嫉恨：“其实你身份倒也尊贵，何必这般自苦。不妨去跟主公说，矩阳之事办妥之后，就一块回暮云，富贵悠闲，岂不是好。”
任轻羽轻轻笑了笑：“齐大哥身为天元境宗师，国之安危所系，哪能说走就走。”
说罢，她便从这高高的悬崖，纵身跳下。
“冥顽不灵，”朱南气恨恨说着，又转头叱骂那只海雕，“你个蠢物，离我远点儿。”
海雕慢慢侧头，注视着朱南，神情呆滞。
“甚么样的主人，便有甚么样的蠢坐骑。”朱南愈发气恼，她站起身来，也从悬崖之上跳了下去。
她胁下那对黑红两色的翅膀，倏地张开，助她轻轻盘旋，缓缓落地。
银齿兄妹和部落战士们远远瞧着，无不拱手遥拜。
陈策陪着靖王，在井干式木楼之上远远瞧着，他低声对靖王说道：“银齿兄妹，品性甚好，该部早归元化，可倚为助力——”
他略作停顿，小意说道：“银齿湄相貌甚好，行事做派，与咱们东华族女子，其实无甚分别。王妃贤良淑德，通情达理，想必——”
“陈参军，不必再说了。”靖王轻轻摇头，“这等念头，往后都不要提起。孤与王妃，早有约定，决计不会再纳妾室。”
他又解释道：“孤王修的是浩然剑气，所谓不欺人，不欺心。虽说参军是一番好意，亦断不可为之。”
陈策连忙拱手：“是，卑职知道了。”
太阳已经落山，靖王注视西面群山，深深吁了口气：“孤王也知道，雄主行事，不择手段。似孤这般拘泥之人，难有结局，可是世间太平，远重于孤之性命，是以，孤九死无悔。”
“殿下——”陈策神色有些戚然，欲言又止。
村寨民居，多为三层吊脚楼式样，一层圈养牲口，二层居住，三层为粮仓。朱南靠在二层屋梁之上，冷眼俯瞰着齐墨云任轻羽二人依偎在一处，喁喁细谈，十分亲昵。
她暗啐一口：“连个翅膀都没有，天天痴缠在主公身旁，真是不知羞耻。”
她正暗自气恼，陈策敲门进来，与齐墨云低声议事。任轻羽便起身烧水泡茶。朱南听了几句，只觉索然无味，不一会便打起盹来。
队伍与村民算了食宿钱，继续向西，行不几日，果蛮部首领果列夫人，领着部落子弟，也赶至黄芪寨相迎。
西南诸夷之中，这位果列夫人也是一位传奇人物。她十八岁嫁与年迈的果蛮部首领，婚后不久，丈夫就去世了。她以一个年轻女子，扛起重任，率领部落，居然也兴盛不衰，并得到了朝廷褒奖。
关于她的传言很多，有人说她其实做了行台陶都督的情妇，也有人说她献身于矩阳刺史王承仲，但是众人也都明白，就算传言是真，这个女人也是为了部落之生息延续。
靖王打量着这个女首领，见果列夫人三十来岁，个头高大，笑意盈盈，便知传言皆为虚妄，他敛容拱手：“早闻夫人之名，今日一见，果然女中豪杰。”
“我的名声，可是向来不大好。”果列夫人笑得很是爽朗，摆手说道，“听说殿下是贤王，如今来治理咱们这里，往后再有不平之事，就要请殿下替咱们做主了。”
秦霜雪微微皱眉，心道蛮夷之人，说话果然粗鲁无文。靖王却全不以为意：“若令部落不安，那便是孤王失职，有甚么为难之处，贵部只管来书奏报，行台必定会秉公处断。”
果列夫人很是欢喜，再次盈盈拜倒：“奴率部落三百子弟，跟随殿下一块，往赴矩阳城。沿途吃住，都不用殿下费神了。”
银齿、果蛮两部，合计近千人马，护卫着靖王一行，逢山开路，遇水架桥，浩浩荡荡奔赴矩阳城。
有时夜间错过了住宿之处，队伍便索性扎营野外，部落子弟点起篝火，载歌载舞，欢声笑语。
果列夫人脸上漾着笑意，双手叉腰捏住长裙，与男人们一块跳舞唱歌。秦霜雪依偎在霍文龙身旁瞧着，又有些羡慕：“她活得好生自在。”
霍文龙点点头，又转头瞧向舞圈之外，但见僻静之处，齐墨云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瞧着夷人跳舞。
任轻羽体态轻盈，身如羽毛，坐在他肩膀之上，一手扶住齐墨云的幞头，瞧得目不转睛。朱南却在齐墨云头顶之上，胁下翅膀不住地扇动，一会瞧着大伙儿跳舞，一会又恨恨地低头瞧着任轻羽，不满地撇撇嘴。
齐墨云脚边，白化龙盘腿坐着，专心致志地撕咬着手里的烤肉，对跳舞的人们，全不理会。
霍文龙也忍不住笑了。
驻守在矩阳的西道军师将吴廷进，副师将宿文珍，率领兵马，与刺史王承仲一道，赶往矩阳东面的龙安县城相迎。
吴廷进年逾五旬，夷人出身，武技出众，素有西南武王之称。他与宿文珍两个，都是形貌黑瘦，不苟言笑，向着靖王郑重行礼。
齐墨云瞧一眼两人身后列队的军士，便出言赞道：“好一支兵。”
矩阳刺史王承仲，乃是从鹤州任上转迁此处，他向靖王行礼之后，便觑着齐墨云说道：“一别六年，老夫还以为齐公子再不会回西道了呢，你闯下好大的名头，却不记得回来瞧瞧故人，着实可恼！”
齐墨云苦笑一声，躬身行礼：“王使君风采依旧，可喜，可贺。”
王承仲腆腹摆手：“如今你是行台长史，西道主将，王某的上司，如何当得起足下如此大礼？”
他说着便请靖王随自己一块入县城：“殿下远来辛苦，夷地各部，无不欢喜，如今黑风部、布努部之首领，亦已赶至矩阳城恭候。还请殿下，先入龙安城歇息解乏。”
靖王轻轻点头，跟着文武官员一块入城。陈策经过齐墨云身旁，含笑说道：“齐公子，瞧来鹤州诸人，对你怨念极深呀。”
“若非跟随靖王，”齐墨云扫他一眼，“齐某何至于吃这顿排遣。”
陈策哈哈大笑，负手跟着队伍扬长而去。
海雕落在地面，任轻羽从海雕背上跳下，又轻轻跃上齐墨云肩膀：“齐大哥，咱们也进城罢。”
朱南恨恨地瞅着她：“你不过是没了翅膀，又不是没有了腿，就不能自己好生走路？”
任轻羽诧异地瞧着她：“坐在齐大哥肩上，舒服。”
“那我也要坐。”朱南蛮横说道。
齐墨云淡淡扫她一眼，抬手轻轻托住任轻羽纤细浑圆的臀部，纵身向城门飞去。
“你还傻瞧什么，你主人都不要你啦，还不快走？”朱南将怒火发向那只海雕，“就只会发呆的蠢物。”
海雕再次腾空而起，扇动着翅膀，追着两人飞去。
银齿兄妹两个都瞧在眼里，又不敢放肆，只好捂嘴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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