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遣放俘虏
城北马场的草地枯黄，秋风细雨之中，愈发给人以萧瑟之感。
陈家铺小镇也变得很安静，不复战乱之前的喧嚣繁华，小镇旁边不远处那座军营，原本废弃，如今倒是热闹得很。
上万北军俘虏，无论将官士卒，全部都挤住在这里。
破旧的营房密密麻麻，士卒们都挤住在这里，每日大清早就被看押的羽林军官兵们喝骂起来，挖沟，造屋，有些人被挑选出去往洪山庙大营等处干活。人人面色木然，挪动着脚步，仿佛行尸走肉。
也利突、卓鲁固、乌林赫等将官，被安置在军营之中单独划出的一片角落，他们的每日两顿与普通士卒一样，菜汤里不见半点油星，不过这数十个人不用去服苦役，除了吃饭，他们所能做的事，就是找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懒洋洋地发呆。
也利突和卓鲁固是俘虏之中唯二的两个腾龙境高手，他们并没有被锁上镣铐，卓鲁固曾经想过寻机逃走，却被也利突阻止了。
这里是敌国腹心之地，就算逃出俘虏营，也无法返回北燕，说不定还会连累旁人。再者，也利突也不忍心抛下自己的部属。
两万御营精锐，被他从东都带来此地，如今折损近半，剩下的这些人，陷于敌国不能归返，独自脱走，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卓鲁固很是不甘：“副总管，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到最后，绑赴刑场？”
也利突长叹一声，他在战场上十分彪悍勇猛，可是这种事，他也只能坐以待毙。
正惆怅间，南楚将领时文璋引着齐墨云和任轻羽过来了。这人一身玄色袍衫，气势凛然，神色却很是不快。
军营之脏乱，臭气熏天，令齐墨云眉头大皱：“你也该约束着他们，分拨人手，洒扫清理，好好一座军营，整得如同猪圈一般，成什么样子！再者，若是不慎爆出疫病，这干系你担得起？”
“回都帅的话，这些人着实惫懒，”时文璋小心回话，“也就用饭之时，他们能安分些儿，别的事情，都是故意和咱们对着干，尽出阴招儿。”
“将这些个北燕将官，都打发回各自部伍里，你只管盯住这几十个人便好。”齐墨云不耐烦摆手，“教他们领头，将这军营，弄得像样些儿！若有差池，你只唯他们是问。还有这口粮，也不许再克扣。”
时文璋不敢有异议，躬身抱拳：“是，卑职知道了。”
也利突听着他们说话，默默打量齐墨云，回想起六年前东都离宫校场，真是心绪复杂难言。
被俘的大小军官们，也都用畏惧而又戒备的目光，远远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南军统帅。
不料齐墨云忽然伸手，指着也利突、卓鲁固：“这两个，都押送洪山庙大营，回头跟随本座，一道北行。”
也利突愕然瞧着，不明所以。
上官雨虹没有进军营，在辕门之外默默等候着。
得知消息赶来的旅将王忠定瞧见这个少女，不禁面色大变。
当日暮云城北那场大战，这少女令无数英勇健儿心下胆寒，如今她杵在辕门之外，王忠定下意识就握住了腰间刀柄。
上官雨虹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西面，细雨之中，远处芙蓉江上，白帆乘风行进，对岸，青山隐隐，薄雾冥冥。
这时齐墨云和任轻羽恰好从军营出来，王忠定连忙跳下坐骑，抱拳见礼。
“你如今是调入羽林军了？”
“是，副统领得知都帅巡视俘虏营，特命卑职前来候迎。”
王忠定将门世家，又是腾龙境界，被调入羽林军，倒是一件十分合理之事。
然而齐墨云心下对华天雄评价不高，此人虽然对皇帝的确是一片忠心，但是才干不足。
“如今我已经交还统兵印信，”因此他摇头说道：“就不去洪山庙大营了，今夜住在陈家铺驿馆。”
王忠定一阵愕然，他也瞧出来，齐墨云心中有些不快，便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大师兄——”
“不用说了，”齐墨云摆手止住了他，“朝廷诏令这两日便会送至大营，你告诉华将军，先做预备，不要出了差池。”
王忠定只得躬身退开：“是，卑职知道了。”
齐墨云这才吩咐上官雨虹：“跟我去陈家铺。”
上官雨虹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又跳上了那只丹青鸟。
齐墨云没有想到，次日闻兴贵就捧着朝廷诏书，赶来了驿馆。
他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和王殿下也会一道往赴北道？”
“和王殿下？”闻兴贵瞧来比他还诧异，“政事堂另有一份敕令，却是和王出任东道行台长史，择日出京。”
原来皇帝改了主意，齐墨云沉默一会，又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有，附逆叛将元紫松等，今日押赴刑场处斩，着城中百姓前往观刑。”
齐墨云又沉默了一会：“那两个俘将，都领来了么？”
“都领来了，正在驿馆之外候着。”
“好，本座今日便动身了。”
闻兴贵连忙拱手说道：“职等自当为都帅饯行，华天雄华副统领，随后便至。”
齐墨云本想说不必，话到嘴边，他改了主意：“那就再等等罢。”
约莫二刻工夫，华天雄、时文璋等人赶到了驿馆，那驿丞连忙去安排酒饭。华天雄恭敬上前，向齐墨云行礼：“头一拔俘虏，约二千人，今日出营，押赴黄鹤城。卑职已经吩咐王忠定王旅将，率部沿路看管。”
还算妥当，齐墨云点点头：“教也利突与卓鲁固两个都进来，一块用些酒饭罢。”
那两个番将进了饭厅，神色还有些惘然。闻兴贵觑着两人，慢慢说道：“两国和议，朝廷诏敕，着你二人跟随齐都帅，一块往赴北地。过不多久，便可与家人完聚。”
两人彼此对视，有些不能置信，过了好一会，也利突才向齐墨云躬身抱拳：“多谢齐大人。”
这一声道谢，倒是真心实意。
筵席气氛颇有些尴尬，华天雄身躯虽胖，食量却并不大。他又是不善言辞之人，只是听着闻兴贵出言奉承，甚少附和。
两个番将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低人一头的屈辱，因此也只管默默吃喝，极少开口。
上官雨虹也被安排与齐墨云并坐主位，她眼瞧着任轻羽跪坐在齐墨云身旁，神色沉静地为他添酒布菜，心下说不出的异样。只觉得食不甘味，想到很快可以回到东都，与父兄完聚，也没有多少喜悦之感。
齐墨云忽然打断了闻兴贵：“本座已经交还金印，如今不过是白衣任事。这回北道之事了结，也不会再回京城。闻司马方才之语，那是言过其实了。”
“都帅说笑了，至尊如何舍得放都帅归隐，必定是要请入中枢的。”闻兴贵慌忙拱手，“往后下官等，说不得还要听候都帅差遣。”
他觑着那容色艳丽的北燕宰相之女，心中暗叫可惜，齐大人怎么就不把这小娘纳了，则南楚又多一天元，岂不是一件大好之事。
这般美色，齐大人倒也忍心放过，着实可惜。
华天雄也放下筷子，正色说道：“如今朝廷之中，不能没有都帅。还望都帅以社稷苍生为念，休提归隐之语。有都帅坐镇京城，诸道官民，也会心安。”
齐墨云只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用过酒饭之后，他们步出驿馆，但见官道之上，第一拔北行的俘兵们，列着长长的队伍，不紧不慢开进。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之中有着期冀的光，只是无人喧哗，步伐齐整。
王忠定麾下的骑兵，来往巡视，眼神戒备，路过驿馆之时，只在马上行礼，又迅速离开。
也利突眼瞧着自己的部伍，再瞧瞧衣甲鲜亮的南楚骑兵，心中只觉十分苦涩。
这时齐墨云不紧不慢说道：“也利将军带的这支兵，其实很是不错，足为精锐。”
上官雨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轻轻纵身，跳上丹青鸟：“齐公子，咱们可以出发了么？”
陈家铺小镇也变得很安静，不复战乱之前的喧嚣繁华，小镇旁边不远处那座军营，原本废弃，如今倒是热闹得很。
上万北军俘虏，无论将官士卒，全部都挤住在这里。
破旧的营房密密麻麻，士卒们都挤住在这里，每日大清早就被看押的羽林军官兵们喝骂起来，挖沟，造屋，有些人被挑选出去往洪山庙大营等处干活。人人面色木然，挪动着脚步，仿佛行尸走肉。
也利突、卓鲁固、乌林赫等将官，被安置在军营之中单独划出的一片角落，他们的每日两顿与普通士卒一样，菜汤里不见半点油星，不过这数十个人不用去服苦役，除了吃饭，他们所能做的事，就是找一处还算干净的地方，懒洋洋地发呆。
也利突和卓鲁固是俘虏之中唯二的两个腾龙境高手，他们并没有被锁上镣铐，卓鲁固曾经想过寻机逃走，却被也利突阻止了。
这里是敌国腹心之地，就算逃出俘虏营，也无法返回北燕，说不定还会连累旁人。再者，也利突也不忍心抛下自己的部属。
两万御营精锐，被他从东都带来此地，如今折损近半，剩下的这些人，陷于敌国不能归返，独自脱走，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
卓鲁固很是不甘：“副总管，难道就这么干等着，到最后，绑赴刑场？”
也利突长叹一声，他在战场上十分彪悍勇猛，可是这种事，他也只能坐以待毙。
正惆怅间，南楚将领时文璋引着齐墨云和任轻羽过来了。这人一身玄色袍衫，气势凛然，神色却很是不快。
军营之脏乱，臭气熏天，令齐墨云眉头大皱：“你也该约束着他们，分拨人手，洒扫清理，好好一座军营，整得如同猪圈一般，成什么样子！再者，若是不慎爆出疫病，这干系你担得起？”
“回都帅的话，这些人着实惫懒，”时文璋小心回话，“也就用饭之时，他们能安分些儿，别的事情，都是故意和咱们对着干，尽出阴招儿。”
“将这些个北燕将官，都打发回各自部伍里，你只管盯住这几十个人便好。”齐墨云不耐烦摆手，“教他们领头，将这军营，弄得像样些儿！若有差池，你只唯他们是问。还有这口粮，也不许再克扣。”
时文璋不敢有异议，躬身抱拳：“是，卑职知道了。”
也利突听着他们说话，默默打量齐墨云，回想起六年前东都离宫校场，真是心绪复杂难言。
被俘的大小军官们，也都用畏惧而又戒备的目光，远远打量这个突然出现的南军统帅。
不料齐墨云忽然伸手，指着也利突、卓鲁固：“这两个，都押送洪山庙大营，回头跟随本座，一道北行。”
也利突愕然瞧着，不明所以。
上官雨虹没有进军营，在辕门之外默默等候着。
得知消息赶来的旅将王忠定瞧见这个少女，不禁面色大变。
当日暮云城北那场大战，这少女令无数英勇健儿心下胆寒，如今她杵在辕门之外，王忠定下意识就握住了腰间刀柄。
上官雨虹只淡淡扫了他一眼，又转头望向西面，细雨之中，远处芙蓉江上，白帆乘风行进，对岸，青山隐隐，薄雾冥冥。
这时齐墨云和任轻羽恰好从军营出来，王忠定连忙跳下坐骑，抱拳见礼。
“你如今是调入羽林军了？”
“是，副统领得知都帅巡视俘虏营，特命卑职前来候迎。”
王忠定将门世家，又是腾龙境界，被调入羽林军，倒是一件十分合理之事。
然而齐墨云心下对华天雄评价不高，此人虽然对皇帝的确是一片忠心，但是才干不足。
“如今我已经交还统兵印信，”因此他摇头说道：“就不去洪山庙大营了，今夜住在陈家铺驿馆。”
王忠定一阵愕然，他也瞧出来，齐墨云心中有些不快，便上前一步，低声说道：“大师兄——”
“不用说了，”齐墨云摆手止住了他，“朝廷诏令这两日便会送至大营，你告诉华将军，先做预备，不要出了差池。”
王忠定只得躬身退开：“是，卑职知道了。”
齐墨云这才吩咐上官雨虹：“跟我去陈家铺。”
上官雨虹只懒洋洋地嗯了一声，又跳上了那只丹青鸟。
齐墨云没有想到，次日闻兴贵就捧着朝廷诏书，赶来了驿馆。
他觉得有些奇怪：“不是说和王殿下也会一道往赴北道？”
“和王殿下？”闻兴贵瞧来比他还诧异，“政事堂另有一份敕令，却是和王出任东道行台长史，择日出京。”
原来皇帝改了主意，齐墨云沉默一会，又问道：“还有什么消息？”
“有，附逆叛将元紫松等，今日押赴刑场处斩，着城中百姓前往观刑。”
齐墨云又沉默了一会：“那两个俘将，都领来了么？”
“都领来了，正在驿馆之外候着。”
“好，本座今日便动身了。”
闻兴贵连忙拱手说道：“职等自当为都帅饯行，华天雄华副统领，随后便至。”
齐墨云本想说不必，话到嘴边，他改了主意：“那就再等等罢。”
约莫二刻工夫，华天雄、时文璋等人赶到了驿馆，那驿丞连忙去安排酒饭。华天雄恭敬上前，向齐墨云行礼：“头一拔俘虏，约二千人，今日出营，押赴黄鹤城。卑职已经吩咐王忠定王旅将，率部沿路看管。”
还算妥当，齐墨云点点头：“教也利突与卓鲁固两个都进来，一块用些酒饭罢。”
那两个番将进了饭厅，神色还有些惘然。闻兴贵觑着两人，慢慢说道：“两国和议，朝廷诏敕，着你二人跟随齐都帅，一块往赴北地。过不多久，便可与家人完聚。”
两人彼此对视，有些不能置信，过了好一会，也利突才向齐墨云躬身抱拳：“多谢齐大人。”
这一声道谢，倒是真心实意。
筵席气氛颇有些尴尬，华天雄身躯虽胖，食量却并不大。他又是不善言辞之人，只是听着闻兴贵出言奉承，甚少附和。
两个番将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有低人一头的屈辱，因此也只管默默吃喝，极少开口。
上官雨虹也被安排与齐墨云并坐主位，她眼瞧着任轻羽跪坐在齐墨云身旁，神色沉静地为他添酒布菜，心下说不出的异样。只觉得食不甘味，想到很快可以回到东都，与父兄完聚，也没有多少喜悦之感。
齐墨云忽然打断了闻兴贵：“本座已经交还金印，如今不过是白衣任事。这回北道之事了结，也不会再回京城。闻司马方才之语，那是言过其实了。”
“都帅说笑了，至尊如何舍得放都帅归隐，必定是要请入中枢的。”闻兴贵慌忙拱手，“往后下官等，说不得还要听候都帅差遣。”
他觑着那容色艳丽的北燕宰相之女，心中暗叫可惜，齐大人怎么就不把这小娘纳了，则南楚又多一天元，岂不是一件大好之事。
这般美色，齐大人倒也忍心放过，着实可惜。
华天雄也放下筷子，正色说道：“如今朝廷之中，不能没有都帅。还望都帅以社稷苍生为念，休提归隐之语。有都帅坐镇京城，诸道官民，也会心安。”
齐墨云只淡淡一笑，没有接话。
用过酒饭之后，他们步出驿馆，但见官道之上，第一拔北行的俘兵们，列着长长的队伍，不紧不慢开进。他们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之中有着期冀的光，只是无人喧哗，步伐齐整。
王忠定麾下的骑兵，来往巡视，眼神戒备，路过驿馆之时，只在马上行礼，又迅速离开。
也利突眼瞧着自己的部伍，再瞧瞧衣甲鲜亮的南楚骑兵，心中只觉十分苦涩。
这时齐墨云不紧不慢说道：“也利将军带的这支兵，其实很是不错，足为精锐。”
上官雨虹实在看不下去了，她轻轻纵身，跳上丹青鸟：“齐公子，咱们可以出发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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